“我走了,钱,在枕头下。” 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在纸片上,这是刘老汉的遗书。 刘老汉把这张纸片,放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随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72岁的刘老汉 “外甥,后天麻烦你来我老屋一趟,别忘啦。”刘老汉得到回应后,慢慢挂了电话。 他摸了一把身上的寿衣,确定还算体面后。 刘老汉拧开农药盖子,一口喝下。 然后强忍着不适,慢慢躺进了一旁的棺材里。 前些天,72岁的刘老汉上了县医院一趟,他这辈子没怎么舍得上医院。 可上回他腹绞痛,让几个老家伙看见了,非得让他去查查。 在医院的刘老汉 “你家属呢,我们这边得告知一下。”医生望着检查单上的“肺癌晚期”,又看看眼前孤零零的老人,有些欲言又止地望向他。 刘老汉甚至没抬头,他顿了一会儿。闷声应下一句“我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医生你直说吧。” 刘老汉拿着检查单子回了家,他坐在床上,抬头望了一眼这穷得只剩下锅碗瓢盆的家。 治病得花钱,还是癌症,好在他也没有钱了。 刘老汉的心底竟闪过一丝松快。 年纪到了,身后又没有人,什么时候走不是走呢?肺癌晚期?我这个无儿无女的,只怕是拖累罢了。 侄儿手机里刘老汉的照片 刘老汉想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晌午,他肚子咕噜噜响起,他才颓然起身。 刘老汉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去拍张照吧,刘老汉心想。 他胡乱扒拉了两口稀粥,从布袋里掏出10块钱,看了看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自己,刘老汉打算先去剪个头,修个面。 村口的理发铺开了十几年,可刘老汉从来没去过,平时的头发,都是他自个拿剪刀比着剪的。 虽不如理发师手艺好,看着磕碜了点,但一次就能省5块。 “小梅,你手艺好,今天能不能给我剪个头修个面,尽量精神一点,我得去拍张照。” 刘老汉面色有些紧张,他也担心人家嫌他事多,坐下来后便一声不吭地理着发。 理完头,擦掉身上掉落的碎发,刘老汉颤颤巍巍走出了铺子,刚刚胸口又一阵绞痛,他生怕小梅看出端倪,愣是硬扛了下来。 刘老汉回了家,翻出柜子底一直舍不得穿的尼龙褂,他用手掸了掸,穿在身上,又掏出镜子照了照,这才出了门去照张相。 可让人为难的是,怎么跟相馆师傅张口呢?说给我照张遗照?刘老汉怎么都张不了口。 刘老汉在相馆门口不断踱步,这一磨蹭就是半个小时。 直到店里的小伙子忙完,看见局促的刘老汉“大爷,你来照相吗?” “小伙子,我,我来想拍张遗照。”刘老汉声音越来越小。 见眼前的大爷这幅样子,周边又没有儿女陪伴,小伙子也不便多问,他把刘老汉请进门,给他上了一杯热茶,铺好幕布后,开始给刘老汉拍一张“遗照”。 刘老汉照相照的少,他左右挑选,才为自己选了一张,看起来自己颇为满意的照片。 遗照拍好了,得打副棺材了,刘老汉心想。 刘老汉踱步到村东头的木匠家,问人家讨要了几块不要的板子,又找了辆架子车,等天都黑尽了,他才费劲巴拉地把木头拉回了家。 晚上,刘老汉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从枕头下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用手摩挲了起来。 他刘老汉其实曾有过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养女的,只是弟弟走得早,养女他也找不见她了。 养女是他和弟弟抱养的,七八年前嫁到广东去了,一开始会带着鸡蛋回家看看他,来了几次,听说他患癌了,给他打了两次钱,后来人就再不来了。 电话打不通,打通了也没人应,一次刘老汉手机坏了以后,就再联系不上养女了。 村里人都说这丫头是个“白眼狼”,但刘老汉也只说了一句,随他去吧。 找不见就找不见了吧,我老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活法。刘老汉想着。 刘老汉的弟弟早些年出了车祸,被大货车当场轧断了双腿,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咽气了。 弟弟跟他一样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只能由他这个哥哥给他操办丧礼。 为了让弟弟走得安心,刘老汉东奔西跑借了不少钱,葬礼花的不多,贵的是弟弟的棺材,刘老汉找了专门的师傅,挑了上好的木材,弟弟走的不算体面,我这个哥哥的,不能亏待了他。 至于结婚,刘老汉原本是想过的,但几次都因为彩礼钱黄了,刘老汉来了气,不娶就不娶了吧。 第二天刘老汉开始专心造棺材,累了痛了就歇一歇,木刺扎进手掌里,他也只是简单拔下来。 刘老汉没做过木工,他只能凭感觉,他回想了一下弟弟棺材的样子,又样了样自己的身高,划拉一下尺寸,拿起一堆木锯凿子开始敲敲打打。 不就是一副棺材么,自己用,像个样子就行了。 可就算是这个勉强能用的棺材,刘老汉也打了一个多月。 他觉得差不多了,就又到照相馆取了遗照,看着相框里黑白的自己,倒也还算体面。 刘老汉掏出他为数不多的钱,拢共也就几千块,他把这些钱分成了三份,拿着一份出了门。他挑了一身喜欢的寿衣,又捎带了一瓶农药,慢慢踱着步子往家走去。 刘老汉侄儿 这天傍晚,刘老汉转到了村头,敲开了他常去的张大爷家的门。 门一开,刘老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拉过张大爷,塞给他一把钱。 “这钱你帮我保管着,我过几天要出趟远门,等我回来你给我,或者等我死了,你费费心力,帮我办一下。”刘老汉告诉张大爷。 “说什么呢,尽说晦气话!你要死,还早得很呢!”张大爷跟他打趣。 他也以为刘老汉是真的要出远门,也才安心答应了。 老伙计,我这远门是回不来了,你就多操劳写好了,刘老汉心想。 这天晚上,刘老汉洗好了脸,他穿上了为自己挑的寿衣。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还算周正。 他拿起笔,歪歪扭扭写下一行话“我走了,钱,在枕头下。”随后给外甥打了电话。 做完这一切,刘老汉拧开农药瓶盖,一饮而尽。 他跨进为自己打的棺材,一眼望不到天明。 等外甥后天如约赶到时,才发现刘老汉,静静地躺在一口粗糙的棺材里,他身体冰凉,早已没了呼吸。 望着床头的纸条,和抽屉里的肺癌确诊书,外甥才恍然明白。 事后为了纪念他,外甥收集舅舅的照片,为他做了一段视频。 一声唢呐,随着哀乐奏起,刘老汉结束了他悲凉的一生。 也许是太孤寂,他无奈过也无助过,最后为了保有自己的尊严,他害怕病痛后成为拖累,所以选择体面的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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