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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澄 你听过鬼门关的事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 她说，我见过。 那个时候我怀的双胞胎，两个都是七斤多，生之前三个月我就已经只能半坐在椅子上撑着，坐不下去也躺不下去。还没到预产期医生就要求我刨腹产，再不剖就来不及了，三条命呢。 我听了以后按照医生的要求去医院做剖腹产。当时我非常瘦，肚子又特别大，整个人就是皮包骨头只剩中间大。我这个人耐麻性特别强，一般的麻药都不管用，那个时候麻醉科的退休主任都赶了过来，手术过程中有个医生当场晕倒了，经历了七八个小时的煎熬。 最难熬的时候我见到了鬼门关。这个不是迷信，而是我真实的境遇，你可能也听说过吧，我就不讲了。 我笑着说，没听过，还是讲讲吧。 我耐麻性比较强，所以并没有昏睡，但进入了一种情景。有两个人在把我拉着往前走，边走边说，快点吧，时辰快到了，大家都等着你一个人呢。我被拉着到了一个大门跟前，抬头看见了清晰的三个大字，是繁体字的“鬼門關”。我当时感觉自己可能马上要死了，可是还没见到我的两个孩子呢，说什么也不能死，于是就开始大喊大叫，两个人硬把我往里面拉，我们纠缠在了一起。我想喊但是一直喊不出来，直到最后才“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喊完后就清醒了，好像被拉了回来一样。 后来，我把情况告诉了那几个医生，她们还给我拿来一本书，讲的就是各种濒临死亡的人的讲述，我看完后发现很多人都遇到过如此情境。  我生孩子的时间是三月中旬，那个时候刚停暖气没几天，老大被放在一张冰冷的桌子上，由于生产时间太长导致缺氧，医生当时已经放弃老大。还好，最后两个都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住院每天都要清洗伤口，疼的不能动，七天七夜没有睡觉。我的人生似乎总是比常人经历过更多的苦难，忍痛和坚持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常态。 后来我做了子宫摘除手术，因为每次月经来的时候血都止不住。还经历了双耳突发性失聪，治了一年也没好，最后配了助听器才算是正常。前三年被查出肺癌，做了手术，如今每三个月要复查一次，最近还发现了转移。  初中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老师，他每天都穿的整齐干净，并且除了教课以外还陪我们聊天，谈人生。他说人穿的干净整齐会受到尊重，我记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我喜欢文学，每次作文都被当做范文在全班朗读，老师特别器重我，让我内心变得很自信。这些影响贯穿了我的一生，直到现在。 我自从那以后每天都会把自己收拾的整齐利索，不论有多么忙多么累，从不耽搁，直到现在的每一天也是如此。我今年已经六十岁，即便是独自在家里呆着，也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 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精神食粮，也一直滋养着我，或许这就是我人生中最关键的支柱吧。 后来这个老师去了上海，我们的联系也变少了。再后来，我离了婚，觉得自己过的没有那么好，也不愿意再见到他，因为怕他失望。不过最后还是见到了，他还安慰过我。 我三岁时就被过继给了大伯，因为家里养活不了这些孩子。由于不是特别受待见，从小我就学会了做饭，每天还要干各种各样的活。 成家以后生了一对儿女，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带大，孩子的爸爸打麻将成瘾，对家里的事情疏于关注，我心里很悲怨，但又太过于注意形象，从来没放开跟他闹过。那个时候我想着只要把孩子照顾好，双方的父母照顾好，家里的吃穿卫生做好，就算是过好日子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做了出格的事情，于是再也过不下去，便离了婚。离婚以后公公婆婆认我做干女儿，那个时候真的是尴尬到了极致，我不同意，他们就在我面前一直哭，直到我同意为止。 为什么会这样？我结婚以后每个礼拜都要去公公婆婆家里做饭和打扫卫生，他们家里人都很认同我，连姑姑大伯这些亲戚现在还找我聚会吃饭，关系一直没断。 婆婆去世的时候要我去送终，公公请求我作为女儿加入列队，说这是她生前的愿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但又碍于面子委屈自己参加了这场葬礼，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婚了，感觉所有人的眼光都是异样的。回家后我大哭了两天，实在是太委屈了。 后来有个男人对我有好感，但我一直没有答应，因为内心对婚姻是抗拒的，我好像一直不怎么懂得爱。 时间久了以后，孩子们找我开家庭会议，说如今家里的情况需要一个男人。就凭你自己照顾父母，每天都给他们擦屎把尿，而且身体还到处都是病。我们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经常顾不过来，这样生活太辛苦了。你跟叔叔在一起吧，这样也会让我们家的情况好很多。 我听了两个儿子的话。后来找他聊天，我就说自己的家庭情况是这样的，你如果来了可能会有很大的负担，当然你不同意我完全可以理解，在我们家生活会非常辛苦。 他听完直接说同意。然后领完证就来伺候老爷子，擦屎端尿的都不含糊。  我这辈子上过八次手术台，生过太多的病，扶养两个孩子，还照顾老人，也当过公司的副总。我干工作很拼命，喝酒也拼命，忙起来根本不知道休息，所以很快就做到了副总。但也就是这样拼命的生活方式，也把身体给搞垮了。 后来被查出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开始吃药治疗。 最难的时候我晚上连续失眠，无数个夜里手里拿着老鼠药想着给父母吃完自己再喝，又觉得他们无辜，想独自吃，但又觉得自己走了他们没人照顾活不下去。 我就是有太多的责任放不下，自己的性格又过于追求完美，好面子，这些都给后来积攒了身心上的各种疾病。 其实我一点也不怕死，这辈子太多时候都是为了责任而活着，辛苦到没有为自己活过。 如果给我一次重新活的机会，我不会那么辛苦，也不愿意过多为别人着想，而是为自己多考虑些，因为这样的人生太委屈也太苦了。 现在我喜欢读书学习，并且参加各种活动，这样的生活让我改变了许多内心里的东西，差不多十年前吧，已经不再抑郁。 现在我过的特别幸福，因为抚养孙女对我来说特别开心，她经常对我说，奶奶你真漂亮，我听完开心的不行。晚上她跟我睡觉，有时候睡觉前还会亲我一下，然后再要求爷爷也亲我一下，不亲不行，弄得我还怪不好意思。两个儿子跟我的感情很好，两个儿媳也是，她们都很尊重我，并且愿意听我说的话，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人生就像轮回一样，我从生到过继给大伯是一个轮回，初中见到那个老师是一个轮回，嫁给第一任丈夫是一个轮回，到现在的幸福蜕变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我对她说，人生路都是必经之路，没有那段艰苦的路你可能也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因果是相续的。 她同意我的说法。说那个初中教师给了自己一辈子最重要的精神食粮，或者说是一种信仰。从小吃苦的家庭环境造就了自己的生活能力，还有承担责任的习惯。这两个方面组成了自己的人生，有苦有乐，有舍有得。 我说看你如今的状态这么好，真替你高兴，生命一定会受到眷顾，长命百岁。 聊完后她略显担心，说自己第一次这么袒露的讲出自己的人生，并且是给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心里有种忐忑的感觉。 我说没事的，你的人生值得被一些人听到，或许会给后来者激励，作为另一种生命方式延续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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