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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端午《梦端午》 山涧真人 2022年6月3日 谩说投诗赠汨罗， 身今且乐奈渠何。 尝闻求福木居士，试向艾人成祝呵。 我的记忆中，最使我难以忘记的，是过每个端午节了。 小时候的每个端午节，是在久久的期盼中迎来的。那时候黄土高原不种稻米，更就吃不上大米。生产队为了增加粮食产量，为了让每个农户都少缺几个月的口粮，就将90%以上的土地都种上了高产的高粱、玉米和其它杂粮，而麦子的种植就少之又少了。记忆中的我们，要吃上白面和白面馒头及面条，那就是一种莫大的奢侈了。只记得一年有两蒫吃白面的时候：麦收季节是一次，春节又是一次。从端午节开始，便是新的一年吃白面的第一天；这种吃白面的享乐一般能持续10天左右，而后就又是没完没了的高粱面了；时而还能吃些玉米面，也算是美味佳肴。夏季到来时，每个家庭还得储藏些白面，等待过年了再吃。就这样，到年关过后的二三月份，便连高粱和玉米也没得吃了，政府就不得不开仓接济二三个月，直至端午节的麦子熟了。 那些个年份，生产队总要种植一些青稞和大麦的。青稞和大麦早熟于其他麦子，这样就在来年的端午节到来时，不至于使每个农户吃不上白面。生产队是几百户农民的基层组织，而生产队长和会计又是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每当端午节快要来临时，他们就领着社员们走到田头，东瞅瞅，西看看，生怕今年的青稞和大麦在端午节前不能够成熟。在看看每个农户，”端午未到，粮草先行”。他们提前几天就去野外折好多柳枝，割好多艾蒿，然后给院子的每个门都挂上，有些在门上还贴上一副对联，挂上个香包，就等着端午节的到来，就候着吃白面锅盔和白面条的曰子到来！ 那年是父亲去世的三年祭祀，也适逢青稞收割的日子。母亲说，你爹死的可怜，你爹死在了那个饥荒的年代，他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今年好些了，我们就给他大办一下吧。我们兄弟听了都高兴的了不得，便就通知了街坊和邻居、亲戚，准备用三天的日子大办一个祭祀。 头一天母亲就请来了厨子和几个乡邻妇女作帮手。蒸馍的蒸馍，压面的压面，打杂的打杂，好不热闹。第二天就看到母亲和哥哥，以及几个操办的人脸上突然都凝重了起来，时而还看看我，躲着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为什么。突然二哥从堂房走了出来，说，你来。二哥神秘地把我叫到了另一个房间，说，现在你把羊领到张老汉家去，让新喜大哥和你一同去。我一下子愣住了，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张老汉是个杀猪的啊，我一下猜着了几分，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眶奔流而出。 “二哥我求你了，你不要宰它呀，我爱它，它也离不开我啊！“我终于流着泪向哥哥央求了。这只绵羊从小我已养它几年了。除了我去上学和睡觉，其他时间它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尤其是每天放学后，我都会领着它去郊外吃草，也从不用绳子牵它。无论多好的野草或禾田，只要我不停下脚步，它就都不会去吃，更休想让一个生人将它牵走，它的世界中只有我，而我青涩的爱恋中也只有它；即使是在这生命的旦息，只有我，才能将它送到生命的断头台上去，这是何等的残忍啊！ “ 就这么定了，为了父亲的三年祭奠你必须去！”二哥下了最后的通牒。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流着悲憷的眼泪去了张老汉家，它也耷拉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子跟我去了张老汉家……。而后就听到一声惨叫，我的心被撕碎了，我藏在了那个墙旮旯的后边。不知过了多久，新喜大哥就挑着两框血红的肉，喊了一声墙旮旯蹲着的瑟瑟发抖的我，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那个端午节，我晕了，脑袋里全是那个小羊的最后的惨叫声，我竟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 截止前天晚上，生产队才将过端午节的青稞口粮分了下来。第二天去电磨磨面的人太 多，待我家的磨完时，已是星斗满天了。次曰早早一起床，母亲就让我和三哥赶紧把摘来的柳枝和艾蒿挂在每个门上去，第二天就是端午节了。挂完了柳枝和艾蒿，母亲给我的第二个任务 ，就是将在家中坐月子休息的大嫂安全地送出县城的小城门，让她去远在西城外的单位，即红三司报个到。这任务对我来说太艰巨了。那时文革正酣，两派已是分道扬镳，刀枪相见。一派占据县城并立司令部，司令部大院房顶碉堡林立，机枪守卫。县城三面城墙和城门均有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把守。倘偌发现对方派的人或奸细出入城门，则立即缉拿或加以刑训。我家住在城内，大嫂的单位组织扎营城外，要去城外的三四里地给她们的司令部报个到可真难啊。但无论如何还得去，我们就跟大嫂商量好了出城门的应对措施和化妆方式，便就去闯关了。 到了小城门站岗的地方，尽管那两个站岗的细细地盘问我们，我们还是如此这般的讲了理由，便就放我们出城了。谁知没走多远，那两个背枪的又从后面跑了上来，说不对，面熟，像是城外那一派的，便把我大嫂强行抓走了。我一看不行了，撒腿就往那山根的田野里跑，他们一看是小孩也不愿去抓。我气喘吁吁地从山根的田野中，迂回跑到了嫂子他们的司令部，把抓嫂子的情况就一五一十报告了司令部的人。没过10分钟，那西城墙上的几个高音喇叭就扯着嗓子开始向对方抗议了。我看完成了任务，就又绕了个很大的圈往回家的路上跑。气喘吁吁的回到家里，向母亲赶快作了情况汇报。母亲不语，只是婉儿一笑。我在回到西厢房时，一看，嫂子正坐在那儿洗尿垫子哩。原来，嫂子被抓到司令部的武装连后，那连长还是嫂子的一个远房亲戚，便就问问情况放了她。 …………………… 第二天就是正儿八经的五月端午节，母亲早早的起来，就给我们烙锅盔和做蒜蓉面了。那阵我还在小学上学，因为文革中的两派武斗激烈，就给我们放长假在家待命了。一说这端午节到了，要吃好的了，就喜悦的了不得。母亲在厨房烙好了第一张饼，我就抢上去掰了一大块吃了起来。母亲从锅里捞出了第一碗蒜蓉面，我就抢过去端着要吃，母亲紧忙说，这是给你嫂子的，端到北房让她去先吃。我就边端边闻边看边往北房走。谁知院中一根横着的棍儿把我拌了一下，一碗面就撒在了地上，碗也摔了个三瓣。母亲从窗子里一看，提着个擀面杖上来就给我身上两下。我疼和痛地哭了：我深知，这碗面是母亲和我们盼望了大半年的呀，这碗面是要多少粒麦子组成的呀？这点我深深的知道，因为我们刚刚才走出不久那个三年饿殍曝野的饥荒年啊。我抬头一看，母亲半是痛苦半是愤怒的脸上也挂着泪水。她躬下身子去，用筷子将那坨面又挑到了一个盆里，在厨房又将清水舀上，把那面淘洗了几遍，然后又浇上些蒜蓉就自己吃了。 那一年，我过了个五味杂陈的五月端午节，我至今还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 这两年我们军工企业又开发出了一个全国独一无二的民品项目。单位的效益大幅提高，职工的热情不断高涨。厂长就给我这个办公室秘书安排了，今年的端午节要给职工好好搞搞福利。经大伙儿磋商，每个职工除发高额的奖金和福利外，还别出心裁的发给一只活鸡和活兔，美其名曰：“咸鱼翻身，老兔登鹰”！ 协同完厂工会和行政科的采购和分发福利工作后，我自然是最后一波分到福利的人。回到家中已是九点多钟了。看着分到手的那两个活生生的”福利”，我懵了，明天是端午节，可今天晚上我怎么下得了手要它们的命呢？对我这个半瓶子的书生来说，“一生不惹人，一生不杀生”是我的信条。可这不逼着我今天晚上做个首创的屠夫吗？看着它们，我的心在蹦蹦地直跳，可这么晚了，又找谁去来杀它们呢？我突然想起了民间杀兔和杀鸡的绝招，就准备了一个小刀和一个大蒜锤子，先是将那鸡的翅膀一折，一只手在掐住脖颈，两眼一闭，一只小刀就朝它的老壳上划了去。不料眼睛一睁两手一松，那鸡的头上在流着血，而鸡疼得在地上打旋抽搐 ， 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它扔进盆里，又将半壶热水朝它的身上浇了去，哪知它一声嚎叫，又从盆里蹦了出来，朝着我就叼，吓得我魂魄四散。我赶紧将它抱起，擦干了头上的血，在涂些碘伏，就呆了。 看来兔子和鸡我是再也不敢杀了，便第二天将它们送了人，而我又去副食店买了些粽子和烧好的鸡腿儿过了个端午节。 那一年，我在坚守人生信条的边缘上跌了又爬起 ，过了个敦实自信又自乐的端午节！ ………… 年年端午，今又端午。往事如烟，风雨抒赋。今昔吊渊，琐思陈吐。岁月人生，晨风拂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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