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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在大众的印象中历来是一个喜庆的节日。包粽子，有的吃；赛龙舟，有的玩；佩香囊，有的戴；斗百草，有的乐……  元 佚名《龙舟夺标图》（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然而端午节的起源、习俗、禁忌、观念等都有着暗黑的一面，和端午节有关的诡异故事也不少。 清代小说集《小豆棚》中记载：云南有户章姓人家极其贫穷，无以为生，遂蓄养蛊虫。到端午节这天，把蛇蝎蛤蟆等毒物放在一个器皿中，让他们互相残杀，最后的幸存者毒性最强，遂成蛊。 按照当地的说法，有了蛊之后许愿百试百灵，要什么就有什么。章家于是从赤贫变为巨富。然而养这种蛊每个月需要给一个活人下蛊来“飨蛊”，具体操作方法是将蛊的粑粑掺入被蛊之人的饮食中。 富贵的代价是人命。 章家的仆人被蛊毒杀光了，再要下蛊就轮到三个女儿了，父母忍不忍心牺牲掉女儿的生命？ 这个端午节的诡异故事到底结局如何，姑且卖个关子。倒可以先探究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为什么非得在端午节养蛊，让端午这个热闹喜庆的节日沾上了暗黑色彩？  天气炎热 毒 虫 出 没  最直观的原因是端午之后天气炎热，毒虫出没较多。蛇、蝎、蛤蟆、蜈蚣、壁虎被合称作五毒，在端午之后开始肆虐。譬如白素贞，就是在这一天显形的。 民间流行用雄黄酒泡艾叶，在端午这天给小孩子抹在耳朵里、肚脐上，这样毒虫就不会靠近小孩子了。  明 刘广《端阳景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想来应该是有用的，吧？ 不然白素贞怎么那么怕喝雄黄酒呢？又怎么一喝了雄黄酒就显出原形了呢？ 端午恶日 阴 阳 交 争 第二个原因是古人“端午恶日“的观念深入人心。《礼记·月令》中说：“仲夏之月，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意思是五月日照时间达到最长，阳极于上，阴生于下，阴阳交争，死生较量，万分凶险。而五月五日作为重日，且五为阳数，阴阳交争更为激烈。 很多这一天出生的古人被认为不祥，会克家克己克父母。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就因为出生在这天被亲生父亲弃养，生母偷偷将他养大。后来孟尝君成为他爹四十多个孩子中最有出息的那个，拜为齐相，纵横天下，风头无两。  宋 苏焯《端阳戏婴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不举五月子”的观念在古人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但是孟尝君给后人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提供了“不信”的案例依据。 如西汉著名外戚王凤也出生在五月五日，父亲本欲弃养，幸好叔叔搬出孟尝君：由孟尝君的经历观之，五月五生的孩子不一定不祥。王凤因此得以在父母身边顺利成长，后来位极人臣。 又如东晋名将王镇恶，五月五日生，家人原本也不想养，这时候他祖父想到了孟尝君，且思想觉悟更进一步，不仅不认为不祥，还坚信这个孩子以后会像孟尝君一样光耀门楣，当然要养在自己家里。祖父给他取名“镇恶”，希望他一生健康顺遂，无灾无邪。  北宋 苏汉臣《重午戏婴图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没听说过孟尝君事迹的父母极有可能因为迷信错失一只潜力股。东汉有个叫胡广的人，出生在五月五，被父母厌弃。父母将他放在葫芦中，顺水飘荡，可谓“江流儿”东汉分流。胡广被河边某户人家收养，长大后举为孝廉，位至三公。亲生父母看孩子发达了想认亲，胡广没答应。他倒不是记恨亲生父母，而是认为“背其所生则害义，背其所养则忘恩”，生父养父都不愿背弃，算了，干脆跟葫芦姓吧，所以胡广姓胡。  清 罗聘《山水花卉册十开》 上海博物馆藏 天底下当然有不爱孩子的父母，端午节的暗黑色彩来源于人性的黑暗。 说回云南养蛊的那户章姓人家，眼看着家中仆人都被下蛊毒杀光了，再招聘也没人愿意来，只剩下三个女儿，章家父母到底没忍心用自己的女儿飨祭蛊虫，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用女儿招个女婿吧，女儿舍不得，女婿总是舍得的。 有个来云南做生意的外地人不明就里，看章家女儿貌美，岳父多金，自以为捡到了宝，遂欢欢喜喜入了赘，此冤种名叫毕路。毕路常常看到妻子莲珠对着自己叹气垂泪，心中不解，问她她也不说为什么。  明 项圣谟《折枝菖蒲图》 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藏 直到有一天章父非要和毕路喝酒，毕路被灌得大醉。酒气熏天的毕路回房后，莲珠察觉到父亲可能要动手了，便哭着将实情向毕路和盘托出，让他快逃。 毕路说他不逃，因为如果他逃走，那死的就是妻子莲珠了。 “我去卿则死，我死则卿活”，原本好好的恩爱夫妻，因为一只蛊，竟弄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毕路异常冷静地跟妻子分析道：你不忍心听任我死，我若逃走听任你死，那便是无情，以后必定要遭天遣，会死。我若不逃就会被蛊毒所杀，还是会死。反正我都要死，不如就让我去死好了，我不后悔。  晋 顾恺之(传)《 列女仁智图》 故宫博物院藏 莲珠不舍，千方百计阻止父母伤害毕路，偷偷计划和毕路一起远走高飞，远离蛊毒和父母。章家父母察觉到他们的计划，像女儿提防他们下蛊那样提防着女儿女婿的离开。 到底谁的提防更胜一筹呢？ 五代十国 周文矩《文苑图》 故宫博物院藏 结果是毕路死了。章家父母托毕路写封信，毕路答应了，他写信有咬笔头的习惯，章家父母将蛊毒涂在了笔头上，于是乎毕路卒。 上次见到这种杀人手法还是在古装悬疑剧里。 章父章母真是造孽啊，不晓得之后还要祸害多少人？ 端午节 祭 祀 祛 邪 还有第三种原因，人们认为端午这天多有鬼怪作祟。作祟的有大神，有小鬼。相传伍子胥在这一天自杀，尸体被吴王夫差扔到江中，伍子胥化作潮神，年年驱涛杀人。 伍神杀人是真的。据《曹娥碑》记载：“汉安二年，（曹娥父）迎伍君神，溯涛而上，为水所淹，不得其尸。”曹娥的父亲在祭祀伍子胥的活动中溯涛而上，为水所淹，伍子胥一杀。曹娥当时十四岁，为找寻父亲的尸体，“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十七天后也投江而死，伍子胥二杀。 明 王宠《小楷曹娥碑》 弗利尔美术馆藏 还有屈原也在这一天投江自杀，相传端午节赛龙舟的活动是为了把屈原捞上来。另一种版本是说屈原喜欢龙舟比赛，人们就用划龙舟来祭祀屈原，请他保佑江流平静没有水患。如果不这样，屈原不开心，人们就倒霉了。 北宋 张择端(传)《金明池争标图》 天津博物馆藏藏 古人能把龙舟玩出许多花样，比如在龙舟上用布索垂下木板，让童子在上面表演杂技。这种行为非常危险，下方江水湍急，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忧。 有些船队为了取胜，高价买来穷人家的孩子进行培训，再送去龙舟比赛。如果孩子不幸葬身波涛，父母也无可奈何了。 可见划龙舟如果太看重竞争，危险系数就会增大。有人认为龙舟伤亡的罪魁祸首是屈原，比如北宋的梅尧臣。据记载：“ 梅尧臣讥原好竞渡，使民习尚之，因以斗伤溺死。一岁不为则降疾殃，失爱民之道。” 元 吴廷晖《龙舟夺标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对待伍子胥、屈原这种大神，人们主要用祭祀手段安抚，荆楚地区的人祭祀纪念屈原，吴越地区的人祭祀伍子胥。对于端午节其他来作祟的小鬼，人们的态度就不那么客气了，主要以驱逐为主，系五彩绳、佩戴朱砂香囊、悬挂艾草菖蒲、喝雄黄酒、拜钟馗像……手段丰富，花样百出。 可见鬼神也有户籍所在地，也要按地位决定待遇，封建迷信不过是现实秩序的另一种反映手段罢了。 小说家 ✕ 端 午 诡 事 Dragon Boat Festival 因为五月五端午日的种种诡异故事，小说家对这一天格外感兴趣，很多故事都喜欢将一些不太好的情节安排在端午节。 《红楼梦》中端午期间简直是宝玉的水逆期，先是阖家去清虚观打醮，因张道士说亲一事和黛玉拌嘴，好不容易哄好了林妹妹，紧接着又得罪了宝姐姐，再因为晴雯跌了扇子两人大吵一架，最要命的一件事是金钏儿投井，宝玉因调戏母婢被贾政打了个半死。 《水浒传》中端午节这天杨志被梁中书指派押运生辰纲，明知道路上有人要劫，千防万防还是着了蒙汗药的道儿，只能投奔梁山落草为寇。 《西游记》中唐僧师徒来到朱紫国，国王向唐僧师徒诉苦，恰是端午节那天，来了一阵妖风，一个叫赛太岁的妖精要国王把金圣宫主送去给他做压寨夫人。 《三国演义》中倒是没有直接和端午相关的情节，却写到了曹操途中偶然见到《曹娥碑》，可不就是那个因为父亲“迎伍君神，为水所淹”后来自己也投江而死的曹娥吗？又因为这块儿碑，引发了曹操对杨修才华和智商的忌惮…… 唐 郑法士(传)《读碑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在明清话本演义中，读者甚至可以根据端午节日来判断情节走向：一旦作者将重要情节安排在端午节，那就可以断定：主角必定要倒大霉了，主角想干的事情一定会失败。比如明代历史小说《两汉开国中兴传志》写西楚霸王即位，作者特意将时间将安排在五月五日，众所周知项羽的西楚霸王当了没多久。成王败寇，他是历史上有名的被划分在“败寇”中的那个。 在中国人的传统中，“无论凶日还是恶日，最后都一样会被逆转为吉日，变成佳节，前提是得掌握因势利导、化险为夷、扭转乾坤的文化密钥”。对于端午的种种负面传闻，古人也有很多转运大法。 端午节 转 运 大 法 不是说生在端午不吉利吗？那就改生日好了。宋人笔记中说宋徽宗出生在五月五，从小被寄养在宫外，他即位后立刻将自己的生日改在十月十。在宋代，皇帝的生日是法定节假日，对于臣民来说，只不过把假期从五月五挪到了十月十，不影响放假就行。 清 余穉《端阳景图》 故宫博物院 还可以用科学逻辑打败迷信思想。古人很早就质疑过“五月恶月”的思想：“古来不幸之事，无月无之，从此将无月不禁忌矣。”每个月都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不只是五月。 在漫长的一年里，总有些日子快乐，有些日子不快乐，因为有不快乐的日子，那些快乐的日子才格外珍贵，格外令人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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