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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墙

 十米阳台黄手帕 2023-06-22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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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已过了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昼夜的温差越拉越大了。如果有太阳朗照,尤其中午时分,你会觉得天气依然那么暖和,稍稍活动一下,就会热得甚至想脱去外套。

可到了太阳收尽最后一缕余晖,寒意即刻袭来,那嗖嗖的凉风吹过,会使你的身心凛然一颤:哦,冬天要来了吗?

  

当我走过铁路边那堵蓝砖砌成的长长的墙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呼——,呼呼——

一阵比一阵猛烈的风携裹着落叶吹过来,我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在风中竖起来了。

因为走了很远才回来,现在,身上的汗早没了,单薄的衣服不耐秋凉,我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于是赶紧加快步子。

  

小路贴着墙,若即若离,有一刻,我突然察觉到哪里涌来一缕微微的暖气,尽管微弱,却为之一惊。

又诧异地走了一小段路,在身体几乎贴着墙的时候,我恍然大悟了:这热量,是墙发出来的!

  

那么,冰冷的墙为什么能发出热量?顾不得那么多,我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贪恋地把背紧紧靠着暖暖的墙,慢慢沉思着。

墙边有一棵碗口粗的楝树,几乎落光了叶子,一簇簇圆溜溜的金黄的楝豆,在枝头随风簌簌摇晃。楝树下是一片凌乱的杂草,楝树上方是难得一见的高远晴空,飘浮着一团团微红的云彩。

  

这面墙基本上是东西走向的,也就是说,许多天不曾露面的太阳,从东南升起向西北落下的一整天里,把墙晒热了。它现在正把一缕缕温暖传递到我的背部,传递到这片寂寞空旷的地方。

  

我久久地,紧紧地靠着暖墙,感受着那丝丝缕缕的热直渗进肺腑。我看着风中摇摆的楝树,看着天空浮动的云团,看着脚下那依然青翠的小草。

似乎忘记了时令早过了霜降,忘记了连日来昼夜奔波的疲惫,忘记了我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只是用心默默感受着,身后这堵暖暖的墙。

  

我想起来老家东墙根的事来了。那是我童年常常去玩耍晒暖的地方,我们这些孩子都称那堵土坯墙叫“东墙根儿”。

  

东墙根儿是冬天晒暖的地方,呼呼的北风在东墙根一带也会变得轻柔温暖起来。

  

老人们裹着棉袄,喜欢靠在墙角处闭目养神,让阳光给满头白发镀一层年轻的金黄色。忙碌的大人们喜欢东墙根儿,他们偶有空闲或者饭时,都纷纷端着碗来这里聚集,一边呼呼噜噜喝汤,一边叽叽咕咕谈天论地。

孩子们喜欢东墙根儿,他们常常在这里排成一排欢呼跳跃,挤油油,打弹子,丢沙包,摆上小木棍和石头蛋儿走“四步丁”棋。在这里,阳光那么美,那么亮,心是那么快乐,寒冷的冬天似乎被挤走了。

  

喜欢东墙根儿的,还有村子里跑来跑去撒欢的狗,毫不在乎散步的猪,东叨西啄闲逛的鸡。如果运气好,它们很容易在这里捡到一块热乎乎的红薯皮,或是几颗饭碗里掉落的米粒。

  

每天早晨,当那轮鲜嫩金黄的太阳升到光秃秃的洋槐树顶,一照到东墙根,我们就发现了。就像发现了满地金灿灿的金子,从墙头一直铺到墙角,从墙角一直铺满村庄。

那时候,我举着一块儿昨夜被冻得冰硬的玉米糕,把它浸泡在阳光里,好让它在金色的东墙根儿慢慢加热,变软。真的,在东墙根儿不论吃什么都香甜,不管多凉的饭菜,也好像热得烫嘴。

  

瞧那些只顾扯闲篇忘了吃饭的大人们吧,他们把碗里的阳光和照得出影子的稀粥一起,大口大口地喝下,脸上洋溢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离开村庄的漫长日子里,东墙根似乎销声匿迹了。有时候当我在这个世界感到寒冷的时候,猛然会想起东墙根儿的阳光。

有一瞬间,我感到我背后的这面墙,仿佛就是我童年的“东墙根”。我也好像重新找回多年来四处奔波丢失的那个自己,那个咬着一块烤红薯,就像品尝着世界上最好美味的那个孩子!

  

梁小斌在一首《我看见了雪白的墙》诗里这样写道:

“比我喝的牛奶还要洁白,

还要洁白的墙,

一直闪现在我的梦中,

它还站在地平线上,

在白天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诗人的目光发现了“雪白的墙”,今天,我感受到了属于我的“暖暖的墙”

  

还记得,写出《麦田里的守望者》的美国作家塞林格,在《献给艾斯美的故事》里也提到了墙。

那位小男查尔斯——艾斯美的弟弟,逢人就让人家猜谜语,往往等不及别人开口,就会迫不及待说出谜底,而且会得意地大笑不止。

  

这孩子说:“这面墙对那面墙说了什么?”

他的谜底是:“墙角见!”

  

——我还是恋恋不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堵暖暖的墙。我相信天真的小男孩所说的:哪怕历尽风霜,走遍天涯海角,有一天,你终归会和生命中最初的感动重新相遇!

— END —

作者简介:潘红亮。笔名洛阳雁阵。就职于中国铁路郑州集团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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