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叫飞飞的树

树都是有名字的，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事。比如我每天上班去地铁口的路上，一共有86棵树，每一棵都有名字。其中第37棵树是一棵香樟树，名字叫飞飞，我今天就说说它的故事。

昨天早晨，我经过那棵叫飞飞的树时，听见了它在哭。可能有读者想问，树哭起来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哎呀，很难用文字描述，但是如果你在现场，肯定一下子就能听出那是哭声。

说实话，我经常和树打招呼，有空时也聊上几句，但听见树哭是极少的。于是我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飞飞，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飞飞树哽咽着说：“我对自己的生活失望透了！每天，人们从我身旁自由地走过，奔赴他们想去的地方，去见他们想见的朋友，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去过他们想要的生活，真是让我羡慕极了。我呢，出生23年了，待在原地从来没移动过，甚至都不知道前面街道拐角处是什么样子。我居然名字叫飞飞，太讽刺了，太扎心了！”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对飞飞树说道：“你把人类想象得太美好了。不错，人类是可以自由行走，但他们哪里有自由的生活呢。就像我，每天从你身旁走过，但去的地方只有单位。我必须陪自己未必喜欢的朋友说笑，我必须干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因为我必须加班加点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人类有什么自由呢？就算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他们被名利羁绊，更加没有自我，活得更不自由。恰恰是因为人类具备自由行动的能力，却时刻背负着捆绑身心的枷锁，所以才特别的痛苦，有那么多抑郁的，甚至自杀的。你听说过有树自杀的么？”

“这倒没听说过。”飞飞树说。

“所以啊，”我拍了拍飞飞的树干，语重心长地说；“珍惜自己是一棵树的命运吧。在你们的世界里，每棵树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只要有阳光有雨水，就能伴随四季轮回茁壮生长。你们的生活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不用勾心斗角，不必虚伪矫饰，不制造环境污染，没有金融危机和失业，更没有相互摧残生命的战争。你们看似原地不动，可身上的每片叶子，都在空中飞翔，发出自由的吟唱。作为一棵树，你有什么可自卑可懊恼的呢？”

飞飞听完我的话，想了一会儿，不再哭了。

今天一早，我上班再次经过飞飞树时，听见它的笑声。关于树的笑声，我努力描述一下吧。像什么呢？就是树叶在风中的沙沙声，混合了阳光下的鸟声，再加入一些青草的芳香，掺进一杯纯净的井水，再放两三粒新鲜草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