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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旱地雪狼 ———————— ★ ———————— 1983年11月29日，14军党委发出一道命令：命令作训处副团职参谋向坤山为步兵118团副团长。 而此时的118团，刚刚接到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全团上下正在忙着战前练兵。向坤山在这个时候被突然调到作战部队任职，可谓是“临危受命”了。于是军机关里有人议论纷纷：弄好了，这一仗下来就能把副字去掉，弄不好，恐怕连小命都要搭进去！ 接到命令的向坤山也感到有点突然，他打算找军长刘子波去问个明白。 这天，正巧刘子波军长来作训处视察，向坤山赶忙走过去问军首长：“你们为啥不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征求意见怕你不干，下了命令再说，生米做成熟饭，不去也得去”。军长刘子波回答得真实，痛快。 停顿了一下，军长刘子波又对向坤山说：“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提拔，有点不满意？一个高小生，还想提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前的政策，领导上用你是你军事指挥上还不错，要不是你七九年那一仗打得好，恐怕还轮不着你去这个主攻团哩！”。 首长的这番话让向坤山感到很难理解，心里暗暗发问：文凭？难道上战场拼命还需要文凭？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虽然暂时不能理解领导意图，但几天以后，向坤山还是到118团报到任职去了。 一般情况下，凡新官上任时都会召开个欢迎会，然后主要负责人介绍一下基本情况，以便日后开展工作。但是由于军情紧急，这一切都省略了。 第二天一早，团长刘永新、参谋长杨工力便约上这位新到任的副团长向坤山直接来到了训练现场。 部队的练兵生活紧张而艰苦，不管是风雨交加还是烈日当空，也照样在泥水里，在荆棘丛林中摸爬滚打。 一天，向坤山到3连检查训练情况，连长递过来一支自动步枪对向坤山说：请首长做个示范给咱看看！ 下马威！看来这个营的来头不小呀。 向坤山心里暗想，要想快速融入这支部队，还真得拿出点真东西不可。于是向坤山不慌不忙端起枪，只来了三个腰枪点射，“哒、哒、哒”，两个半身靶就应声倒下了，训练场上发出了一片惊叹声。3连长服了，3连的战士们也服了。 在接下来的亚热带丛林穿插，雷区突破，步炮协同等一系列的训练中，向坤山每天都在训练场上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很快就和战士们打成了一片，并用汗水赢得了一营干部战士们的拥护和爱戴。 1984年刚刚过了春节，部队便接到了上级的作战命令，118团全体将士向麻栗坡开进。 经过三个晚上的摩托化行军，部队到达了麻栗坡县的南温河一线。这里离国境线只有几十公里路程，能够清楚地听到国境线那边的炮声，战争的火药味相当浓郁。 休整了一天以后，部队开始了紧张的战前训练。 这天，营长刘年光突然接到团部值班室的电话：通知一营连以上干部到团部开紧急会议。 当干部们赶到团部时，满脸严肃的刘子波军长已经战争会议室的门口了。向坤山走过去刚要抬手敬礼，军长刘子波马上拉住了他的胳膊说：赶快进作战室吧！  14军军长刘子波（右）向谢振华（中）汇报作战部署 左为昆明军区副司令员黄德懋 刘军长快步走到临时堆起的沙盘前对大家说：“这个沙盘只能是概略地表明地形地貌，比例准不准？我看还是地图可靠一些，你们要多看看地图”。 军长刘子波用教鞭指着沙盘说：“今天这个会，一是要宣布作战命令；二是要确定你们营的作战方案，同时也听听你们的意见”。 随后，118团参谋长杨工力宣读作战命令： 118团第1营的作战任务是，部队利用夜暗隐蔽在马嘿东南侧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在80号高地和59号高地之间，沿79号高地、1214高地、78号高地秘密向76号高地、1072号高地穿插，歼灭该地区之敌。而后，以一部分兵力在1072号高地形成对968高地方向阻敌增援。营主力继续沿48号高地、49号高地向50高地和老山主峰方向发起进攻。配合团主力全歼老山地区之敌。攻占老山后，迅速在48号高地、76号高地、1072高地、44号高地地域组织防御，抗敌反扑，固守阵地…… 命令宣读完毕之后，军长刘子波审视着大家说：“给你们营的任务的确是重了点，不过，3营和2营的任务比你们也轻松不了多少。所以，今天把你们请来，就是听听大家的意见”。 会场里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参加会议的师长刘昌友和几位师里来的领导听完这个作战任务之后，也沉默了。 在部队在开进边境之前，118团曾经制定过一套作战方案了，而且得到了师里的认可，师长刘昌友、政委陈培忠对团里的作战方案也表示过支持并上报到了军里。现在军首长突然改变了计划，让他们感到有的不可思议，但既然首长已经这样决定了，他们也不便多说什么。  40师师长刘昌友（右）和政委陈培忠（左） 见大家沉默不语，军首长继续对大家说：“如果你们不说话，那还是我来说吧！你们师里原来决定一营从80号、81号高地之间穿插，我觉得不妥。为了更好地隐蔽穿插，我决定把穿插路线的位置提高400米”。 提高400米，等于把本来从山坡脚下的穿插路线升到山坡上。意味着要通过三个峡谷，翻越四道山梁，在那片长满青藤、热带乔木以及竹林、荆棘的原始森林里穿行，虽然隐蔽，虽然保密效果不错，但一路上尽是天然的险阻（敌人的火炮袭击还没有计算在内）。战士们的体力能吃得消吗？各连能否保障准时穿插到位？ 大家都在思索着，屋里静悄悄的，谁都知道，这时发言，必须慎之又慎，事关战斗的成败大局啊！ 军长刘子波不喜欢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用教鞭轻轻敲打着沙盘，进一步向这些师长、团长、营长、连长解释：“把穿插路线的位置向上推进400米有两条好处，一是这里坡陡林密，便于隐蔽；二是据说坡上有条羊肠小道，中越关系恶化后，十多年没有走了，敌人虽然狡猾，也不会料到我方会从此地穿插。糟糕的是大山里无路可走，部队体力消耗较大。我们要利用有利因素克服不利因素。杨工力，你看这样行不行？” 而此时的团参谋长杨工力，正在拿着相机忙着从各个角度拍照，想留一些历史性画面…… 他忘了他的职务，他也忘了现在开的是军事作战会议。 “这个嘛，我们向副团长最有发言权。他从军作训处下来，以前又在军教导队当过训练处长，这一次是他带一营穿插，应该请他先讲”。 杨工力明显是不想表态！  团参谋长杨工力（战后30年被采访时的照片） 战后30年却振振有词、夸夸其谈 向坤山站起来说道：“我认为这个穿插路线两面受敌，如果敌人早有准备，那就等于我们自己钻进口袋里挨打”。 会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军长刘子波问向坤山：“那你说咋办？”。 向坤山接着回答道：“依我看不如改变穿插路线，从老山右侧绥土方一带穿插，优点：一是路近，二是障碍物少，而且不用过箐沟，爬山脊。问题是对方在这里埋设了地雷，容易暴露我军企图，另外这里还有敌人一个连的兵力把守” 。 军长刘子波说：“所以不能这么办”。 一时间，向坤山也拿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首长按照自己意见选择这条路线了。 团参谋长杨工力说：“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现在请军长作指示吧” 。 军长刘子波望着大家说；“我不想多讲了，只想尽快把穿插时间定下来。现在我有个打算，28日凌晨两点半穿插分队开始行动，五点半穿插到位，你们看怎么样？” 又是大眼瞪小眼，没有人回答！ 团长刘永新提高嗓子问大家：“大家看有没有意见”？ 屋内依然一片沉默寂静。 军长刘子波微笑着望着大家说；“既然没有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 突然有人站起来说；“我有意见！” 军长刘子波用手指头敲着桌子说：“讲呀！刘营长！” 刘年光胸脯一挺，先尽力稳定情绪，然后才说：“既然军首长已经明确了我们营的穿插任务和穿插时间，那还用我们下边的人操什么心？”。 军长刘子波一时间弄不明白一营长这话的意思。 刘年光接着说：“老实说，这次任务，我们营从上到下都没有数，所以营党委开了五次会议，我和顿景田副营长还带领小分队做过抵近侦察，我们建议从80号高地、81号高地之间穿插，那里只有草丛，便于行动，师里也同意了，现在首长把穿插路线提高400米，穿那种原始森林，坡陡谷深，我个人认为……”。 他看看向坤山，感到了鼓励的目光，便接着说：“上级把穿插时间再延长到七个小时也不够用。” “什么？七小时？这哪像英雄营长说的话？提前行动这么多时间，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就全盘皆输” 。 刘营长接着补充说：“我们可以做到走的尽量隐蔽些，但是，没有七个小时肯定是不行的，我这还没把意外情况估计在内。” 军长刘子波想：这还是你刘年光吗？是七九年作战中首先拿下老街的口子（小曹）的那个突击队队长刘年光吗？是那个被群众扛在肩上走了半个城，还上了电影，全国家喻户晓的一等功臣刘年光吗？ 军长疑惑不解了。 军长接着问：谁带尖刀连？ 一营副营长顿景田马上站起来：“报告首长！我带尖刀连。”  一营副营长顿景田（战后30年被采访时的照片） 提起当年的战场，依然老泪纵横 “给你三个小时能不能穿插到位？” “可以，但是，怎样才算穿插到位？” 军长刘子波有的不耐烦了，于是拍了一下桌子说：“我看时间够用了，高地打不下来你们负责，如果时间不够我负责！” 顿景田问：“给我什么保障？” 团参谋长杨工力答：“给你们一个侦察班。” 他见刘年光还想说什么，急忙阻止：“既然首长这么定了，我看就不要讨价还价了” 。 向坤山站起来说：“怎么叫讨价还价？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为什么不能听一听臭皮匠的话？连古人都懂得'取智于下士’，那现在我们的高级……”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来了个急刹车。 此时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团长刘永新赶忙说：“别把今天会议的性质弄错了” 。 军长刘子波接着说；“让他把话说完”。 向坤山接着说：“一个高级指挥员如果真有诸葛亮的本事，何必还要下级指挥员一起来讨论！还要机智勇敢的战士干什么？用机器打仗不就得了！既然组成我们军队的不是机器，那就要调动各级指挥员的积极性，固守的东西只能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这话谁都懂，但是……” 军长刘子波没好气地说：“还有没有？” 向坤山掏出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完了！” 他脸色紫涨，肌肉抖动，他等着军长的臭骂。 可是军长刘子波表现得异常有修养：“没有就散会！” 向坤山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军长刘子波叫住了他：“上级让你带一营去打穿插，你可要对一营负责呀！”向坤山点点头。正在这时，副营长顿景田走过来又向军长刘子波追问了一句：首长，您还没告诉我到底怎样才算穿插到位呢。 此时，刘子波有点没好气了，于是他怒气冲冲地回答到：只要你们营有一个战士按时抵达山脚，我就算你穿插到位！ 在战术上，穿插的目的就是阻敌增援，断敌后路，显然，一个人穿插到位是不可能完成作战任务的。主攻团一营大部分营连干部都是经历过七九年对越作战的战火洗礼的，这一次，他们真切的感觉到军令如山倒的压力了。  营指抵近侦查 （左：教导员陆豪，中：副团长向坤山，右：营长刘年光） 大家心里都明白，一营接受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一旦不能按时穿插到位，就不能完成作战任务，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事后，向坤山越想越后悔，我在会上都说了些什么呀？既然首长已经确定了穿插的时间和路线，而且没有更改穿余地，我又何必伤精费神去讲那一通话呢…… ----- 未完 待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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