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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阅读碎札·二十三 吴营洲 在《红楼梦》中，曹雪芹有他自己对写作的看法。最后的结局都已交代清楚了，没有必要再用几十万字去叙述了。贾府的败落说清楚了。几百万两的银子出去了，没法堵上。所以探春才说，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家被抄。说到底，到八十回，《红楼梦》的人物、故事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看不看后面都一样了。最后的结局都已说清楚了。《红楼梦》为何会截止到八十回，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应该以《红楼梦》为中心，把中西悲剧的理论摆出来，进行中西文化的对比。不能充分了解曹雪芹所处时代的文化特色，研究《红楼梦》就会出现偏差。比如说，一句话的意思，可以懂，但这句话的分量，可能就不懂了。有时候会想：他为什么会用这样重的话呢？柳湘莲对贾宝玉说：“你们东府，除了那两个石狮子，可能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这在当时，可能就是一句非常重的话。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围绕着性善、性恶，曾经展开过一些讨论。这些讨论，在《红楼梦》中是有所反映的。说明曹雪芹读过这些人的书，了解各家的学说及内容。曹雪芹就是认为，人性善是上天给的，人的本性是善的。人性为什么会变恶呢？还是受到了社会的污染。所谓“哲学家”，得有完整的体系。没有完整的体系不能叫做“哲学家”，其思想或著述，也不能叫做“哲学”，只能叫做“哲思”。在《红楼梦》的文本中，找不到曹雪芹的“哲学体系”。关于羞耻和人性这两个话题，应该强调，因为这是目前最为缺失的。这两个话题，也是有传统的。《红楼梦》的许多描写，都在围绕这两个话题。林黛玉初到贾府时，众人都去看望，看到之后，发现她先天不足，经常吃药。这从一开始就为她的婚姻埋下了悲剧的种子。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家长，也不会选这样一个人来做自己未来的媳妇。这样一个人，能传宗接代吗？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作者非常用心。鲧治水，用的方法是“堵”。这是一种强制的措施。大禹治水，用的方法是“疏导”。疏导就是“人性化”。疏导各种问题。贾府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接班人的问题。即如何把贾宝玉培养成贾府的合格的接班人。另一个就是经济上的问题。贾府的许多事情，都是围绕这两个问题展开的。晴雯的死，抄检大观园，都是王夫人等害怕在接班人问题上出问题。历史更看重成功者。历史更看重成功者。而成功者问题很多，如手段，许多是见不得人的。如无止境的追求。在曹雪芹的眼里，是有个制高点的，这就是“人性”。曹雪芹所关心的，是人性的状态。曹雪芹有拯救情怀。与他在一起的那些女性，命运十分不好，他就不想拯救吗？不可能。现在人性的堕落，几乎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从埃及文明到现在，已经有七千多年了，可是现在的一些人，还在吃人的器官。太可怕了。恢复人的本性，很难，恐怕要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但是，总得开个头啊。宝钗的“审美”很值得研究。宝钗的诗歌，明显地不同于他人。比如说“咏柳”，在她看来，就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贾政若全面地看，与其他人也是不同的。他的“孝”，非常好。《红楼梦》是一部写实作品。但它不是一般的写实。它是作者观察了无数事物、无数事件之后，总结出来的具有普遍性的东西。它的所有细节，都与历史的运转、历史的本质，相吻合。细细读来，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但它本身并不是宿命的。《红楼梦》所揭示的那种“末世”走向，没有人能够挽救。想挽救的，都会成为悲剧人物。黛玉与宝玉，心里有相通的东西，因此他俩能成为一对恋人。《红楼梦》给人们提供了非常真实、非常丰富的研究素材。所谓的《红楼梦》研究，其实跟人们对“人”的认识，有某些相通之处。人们开始看到的“人”，是人的脑袋，身躯，四肢。这就相当于一个小孩最初对人的认识。接下来，开始知道了脑袋的构成，有眼睛有耳朵等等五官。后来随着人们对人的研究一步步深入，发展到了最高的阶段，发现了人类的基本结构：DNA。在《红楼梦》中，从一个小孩眼里的人，到人的DNA，作者都提供给你了。其中人类的历史，家族的历史，情感的历史，方方面面都提供给你了。给人们各方面的研究，提供了非常完备的研究素材，研究系统。因此有人说：说不完的《红楼梦》。达尔文提出了人类进化的理论。但是，光说结论不行。有时候人们对那个“结论”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可能是你的论述过程。诸如物种起源，人是怎么来的，马是怎么来的，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各自的相貌、习性各各不同。你得一一地给解释清楚。有时候，那些非常幼稚的东西，其实是真理。如人的吃饭，人不吃饭就没法生存。《红楼梦》也是这样，它提供了最初的结构，也提供了非常完整的画面。它不仅仅像《清明上河图》那样。《清明上河图》画的只是现象，表面的东西，人物只是动来动去的。而《红楼梦》所画的，是人类、家族等等内部的规律。《红楼梦》依旧有着许多值得研究的东西，但不能脱离文本。在《红楼梦》第七回，戚序本有一回前诗：“苦尽甘来递转，正强忽弱谁明？惺惺自古惜惺惺，时运文章操劲。无缝机关难见，多少笔墨偏精。有情情处特无情，何是人人不醒？”我只知道，“劲”在这里，当是读作“jìng”的，因为这样才合辙押韵。“劲”在现代汉语中，有两个解释：一个是坚强有力，如刚劲、疾风知劲草；一个是猛烈，如劲风。于是向吴铭恩（汇校过《红楼梦》）求教，他说：“原文如此，无校改思路而已。有时明知有误，无依据不敢乱改。”我只能说：“知道了！多谢！”金钏，瑞珠，司棋，潘又安，尤二姐，尤三姐，多姑娘，金哥，石呆子。可卿算吗？根据“金陵十二钗正册”，“有一美人悬梁自缢”，说的当是她，但曹雪芹终未直述。还有那个贾敬。他在有生之年，“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最终因“吞金服砂，烧胀而殁”，这，算不算一种自戕呢？如此说来，黛玉算不算呢？明知抑郁会成疾，偏偏在抑郁中不欲自拔。据我所知，谈过尤氏的大有人在，诸如胡文彬先生就写过《深藏不露语出惊人——尤氏之“识”》。不过，别人写过也无所谓，大狗叫，小狗想叫也得叫啊。该文还称：“红楼中，有名字的几百人。可是有三个重要的角色，没有名字，尤氏，尤二姐，尤三姐。”顺便再说一句：《红楼梦》中那个最重要的角色——贾宝玉，偏就“没有名字”。“宝玉”只是个乳名、小名，而不是学名、大名。贾宝玉的“学名、大名”叫什么，曹雪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不少人在猜，有贾玑、贾瑛、贾珏、贾瑕等诸多说法，但终归是猜测而已。很多人拿《红楼梦》跟《金瓶梅》比，其实这是不了解《红楼》，也不了解《金瓶梅》，虽然《红楼》借鉴了《金瓶梅》的部分描写手法，但是两位作者想说得根本不是一个东西。《红楼》还是有些许浪漫主义和理想色彩，而《金瓶梅》的作者，他只对真实的人生有兴趣，根本不打算做什么浪漫理想主义虚构，可能他根本看不上理想主义那一套，看他对《水浒》的改编就知道了。我想，假如《红楼》在前，《金瓶梅》的作者进行《红楼》改编，那宝哥哥林妹妹估计会很惨。第一，语言。《金瓶梅》的方言很浓，我可以断定，能看下《金瓶梅》全本书的人，再看《红楼》的语言简直是小CASE。第二，《金瓶梅》的色情描写，让人当做淫秽读物，大大的影响了其客观的文学价值和传播途径。第三，《金瓶梅》是真正的写实主义力作，其中描写的真实的人性，很多人根本发自内心的接受不了，而对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充满了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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