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3年10月9日，灵宝县公安局接到尹庄乡派出所的报告，在大岭村东的椿树山上发现了一具高度腐败的无名女尸。于是，灵宝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带着刑侦技术人员分乘几辆北京212吉普车和三轮挎斗摩托车赶赴现场。  老照片，驾驶吉普车的民警  老照片，警用三轮挎斗摩托车 现场位于椿树山山顶的一个低洼处，原本女尸是被薄土掩盖，但是最近连天的秋雨，冲刷掉了一部分薄土，使得女尸的右脚裸露了出来，因此才被路过的村民发现。当薄土被掘开后，女尸呈仰卧状，衣着整齐，一件衬衣被蒙在头部，头下面铺着一张报纸，头面部有五处深到颅骨的钝器伤痕，法医尸检后的结论是——他杀无疑！而且极有可能是在死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的他杀，凶手应该和死者比较熟悉。从尸体的腐败程度看，受害时间应该在大约25~30天之前，即9月中旬期间。 女尸的手掌和脚掌上均有比较厚的茧子，判断应该是一名农村劳动妇女，从第三智齿磨损程度推断年龄应该在20~25岁之间。 女尸的裤兜内发现了一张完整的、但没有出票时间的“丰县顺河影剧院入场券”，判断死者很可能就是丰县当地人，或者至少在丰县待过一段比较长的时间。  80年代的丰县街景 局长认为：眼下工作的重点是查明女尸的身份和籍贯，重点应该放在丰县。随即派出一个小组前往丰县，在丰县公安局的协助下查找当地走失的女青年。10月10日夜，小组赶到丰县，在丰县公安局的协助下查出走失女青年三名，同时还查明丰县沙庄乡沙庄村的男青年于某某曾经将两个外地女青年带到灵宝县的某旅社进行“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非法活动。 从10月11日开始至11月10日，这个小组的侦察员又马不停蹄的赶赴山东、陕西和河南，途经三省六县，结果查明丰县排摸出的三个失踪女青年和于某某相关的两个外地女青年都健在人间，与本案没有关系。 虽然如此，但侦查小组并不气馁，而是在顺河乡安营扎寨，将携带的死者衣物展出，并公开部分案情，进一步深入发动群众提供线索。 11月12日一早，顺河供销社女职工王某甲带着妹妹王某乙来到侦查小组的住处要求辨认死者衣物，经过辨认后认出这些衣物是她的亲妹妹张桂香嫁人后所穿用的，尤其是那条黑红花布裤头是她亲手给妹妹缝的。为了加以佐证，她跑回家将剩余的黑红花布料拿来进行比对，结果两种布料完全一致。  老照片 供销社 侦查员高兴之余问了个他们一开始就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说死者是你亲妹妹，但为什么你姓王而她姓张？”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这小妹苦啊——她原本叫王秀英，出生在1959年10月，现年24岁，家里兄妹一共六个，她最小。因为家里人口多，俺爹就做主将秀英从小就送给了常店乡常店西村的张德山家，然后就改叫张桂香。” 随后，王某甲又介绍说，张桂香初中毕业后经同学常某某介绍，与常店乡万庄村的孙厚生订婚，1983年5月9日成婚，结果9月18日孙家说张桂香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80年代的丰县新婚青年男女 王某乙认出了死者衣物里的一件的确良衬衣和黑色尼龙挂钩裤带。因为这件衬衣当时张桂香嫌太瘦，曾经将其背后两竖夹缝拆开改宽；而黑色尼龙挂钩裤带则是王某乙亲手给小妹买的。还说出了一条重要线索：1983年1月下旬，她曾经和死者一起在顺河影剧院看过山东省鱼台县剧团的戏剧。 侦查员立即查看那件衬衣，果然发现有拆开缝线的痕迹，这就基本都对上了。死者十之八九应该就是张桂香，或者应该叫她王秀英。 接下来要搞清楚的问题是：张桂香为何离家出走？又为何来到灵宝县？和谁一起来的？ 张桂香的生父王某沛向侦查员反映了一个情况：9月16日那天桂香跟随孙厚生回来串亲戚，当天走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人，但是在9月28日那天突然接到她从徐州发来的一封信，信里面说她对孙厚生不满意，日子不能过了，已经和她一个姓李的初中同学于9月18日到丰县和徐州玩了五六天，然后就一起到东北去生活去，因为在东北妇女的地位比在这里高。 王某沛大惊失色，姑娘跟人私奔了，这种丑事让人知道了他还有脸活吗？几天后，当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孙厚生带着亲家母登门问罪，大呼小叫地问张桂香去哪里了？王某沛唯恐事情闹大他丢人，只得好言安抚，幸好孙厚生也一直在劝他老娘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啥的，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而王某沛则担心颜面，又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也不敢声张。侦查员在获得王某沛的同意后，提取了张桂香留在娘家的笔迹和那封私奔信带回去进行对比。 这封署名“桂香”的私奔信总共1200字左右，诉说了出走的原因系孙厚生患有腰腿疼并以及高度近视，她不满意。又在9月17日去常店的养父家走亲戚时在谷园乡偶遇了在上学时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的同学李某某，李某某对她讲东北的妇女地位高，很享福，她听了心动，就决定跟着李某某去东北生活。随后她还在心中说了她走后对结婚财产的处置，以及要是孙厚生到常店要人时的对付方法。 经过笔迹鉴定，这封私奔信并不是张桂香所写的。而经过核实，信中所说的那个李某某虽然确有其人，但他并不是张桂香的同学，而是孙厚生的同学。侦查员获取了李某某的笔迹来进行比对，却发现这封私奔信也不是李某某所写。既然张桂香要和李某某要私奔，按道理说私奔信要么是张桂香所写、要么是李某某所写，两人又是初中毕业的“文化人”，识文断字，不可能把这种私奔信假手第三人来写。 所以，这封所谓的私奔信极有可能是伪造的。从信中描述的许多只有孙厚生、张桂香两人才能知道的细节看，这封信较大可能系孙厚生所写，或者系孙厚生授意他人所写。 此外，在查访中，侦查员发现群众们对张桂香的人品和作风都打了五星好评，都说张桂香忠厚老实，作风正派，是全村公认的贤惠媳妇。然而孙厚生的名声却不太好，有群众反映他生活作风有问题，曾和一个在这里学习绣花的山东姑娘孙某某关系暧昧，来往甚密。  美术作品：绣娘（唐德福作） 因此，侦查小组将孙厚生列为重点排查对象。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山东文登县，联系文登县公安局查清绣花姑娘孙某某和孙厚生的关系。一路在常店、顺河、谷园等乡镇和孙厚生工作的常店文化站查清孙厚生在案发前后的行踪。 前往文登的一组侦查员在文登县公安局的协助下查到了绣花姑娘孙某某所住的泽头乡南桥村（今威海市文登区泽头镇南桥村）。孙某某说，她在1983年3月随表姐到江苏丰县常店乡文化站教人绣花，孙厚生将她姿色好，利用职务之便强迫她与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她不堪忍受，于6月下旬返回老家。然而，孙厚生依然不肯放过她，从6月27日至11月9日102天里，孙厚生就给孙某某寄来12封情书、1件新衣服和5张相片。在情书中，除了肉麻的情话外，孙厚生对孙某某一口一个“爱妻”，还说要在9月20日前将张桂香抛弃，在1984年元旦迎娶孙某某。 留在丰县的侦查员通过深入查访证实：9月18日孙厚生曾带着张桂香和另一个穿着时髦的男青年一起在丰县汽车站等车，随后在9月19日和9月20日一直去向不明。然而，当时侦察员询问孙厚生的时候孙厚生分明言之凿凿地说他并不知道张桂香去哪了，而9月19日和9月20日两天他一直在家，看样子孙厚生在撒谎。 此外，侦查员回想起孙厚生在张桂香失踪后并不积极寻找妻子，而是四处托人，三次去法庭要求判决和张桂香离婚。 那封私奔信经笔迹比对结果发现也不是孙厚生所写，但侦查员认定写信的人肯定和孙厚生有密切的关系。于是，决定正面接触孙厚生。 1983年11月30日晚，侦查小组提审孙厚生，虽然手头没有直接证据，但侦查员依然凭借着过硬的预审技巧彻底摧垮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孙厚生的心理防线，迫使他交代了其伙同表弟周长魁谋杀张桂香的全部犯罪过程。 1983年5月，孙厚生为了娶绣花姑娘孙某某为妻（孙某某并未同意），向张桂香几次提了离婚，均被拒绝，张表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你要是一定要离婚我就让大家评评理。 想想张桂香在村里极好的口碑，又想想自己在村里狼藉的个人名声，“评评理”的结果是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想到这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孙厚生就起了杀掉张桂香的念头。 6月和7月，孙厚生勾结表弟周长魁先后四次意图杀害张桂香，但均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得逞。9月初，孙厚生和周长魁密谋以看病和到南京游玩有名将张桂香骗到灵宝的山区杀害。 9月中旬，孙厚生对张桂香说：“长魁在灵宝住过，他说灵宝有一位名医专治腰腿疼和妇科病，咱们跟着长魁去那看看，回来再到南京玩几天。不过这事说出去不光彩，先不要对任何人讲。”张桂香信以为真，表示同意。孙厚生见张桂香上钩，很高兴吩咐她从常店走，自己和周长魁从各自的家出发，9月18日到丰县汽车站会面。 9月18日，孙厚生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呋喃丹农药放入一个军用水壶中，与周长魁去丰县汽车站会合张桂香。三人乘车经砀山、郑州、三门峡停留游玩，于9月20日中午抵达灵宝县。在灵宝火车站吃了饭后徒步登椿树山。  灵宝火车站站房 在登山中途休息的时候，孙厚生将掺有“呋喃丹”的水壶给张桂香喝，张饮下后在走到山顶时昏睡了过去，孙厚生和周长魁用石头将张桂香活活砸死后将她扔进一处天然洼地，用土草草掩埋后逃离现场。然后将水壶里的农药水倒掉后在当天下午返回徐州、潜回了丰县。 9月26日，孙厚生为掩人耳目，起草了署名张桂香给她姐姐王某甲的私奔信件，然后由周长魁誊写后在9月27日由徐州市庆云桥邮电所寄出。做完这些后，周长魁逃往黑龙江省黑河地区五大连池市的龙镇乡。 根据孙厚生的交代，侦查小组获取了周长魁的笔迹，和“私奔信”的笔迹进行比对，结果得出两者可作同一认定的结论。于是马上联系五大连池市公安局协助将周长魁抓获并在11月2日押送到灵宝，周长魁到案后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至此，灵宝椿树山无名女尸案真相大白，孙厚生和周长魁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