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四.三”空难飞行员逃生记  个人照人物为郑文孔  海军“四.三”空难亲历者与战友合影 前排左一为邵锡鹏，右一为刘国忠，后排中间者为郑文孔 在夜间发生空难，战斗机飞行员要处置险情的时间往往只有数秒，将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很难得以生还。而发生在1979年4月3日夜晚的黄海空域海军军机空难事件，两名执行打空靶科目任务的海军战斗机飞行员，临危不惧机智勇敢，各自凭借着过硬的飞行、跳伞技术，却能化险为夷，开创了海军航空兵部队成军后的一个成功范例。 作为曾在同一部队并肩战斗过的老战友，笔者采访了海军“四.三”空难事件亲历者之一的飞行中队长郑文孔。他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历史记忆，讲述出这段当年的历险经历。
1979年4月3日夜晚。这是个暗夜，天空少云，风力不大，能见度大于10公里。驻守在青岛流亭机场的海军航空兵独立第七大队开始了例行的简单气象夜航训练。按照此次安排的训练计划，飞行中队长郑文孔驾驶23号歼6甲战机为拖靶机，飞行中队长刘国忠驾驶05号歼5甲战机为攻击机，飞抵青岛市以南10余公里远的大公岛、小公岛上空，在42号预定空域进行实弹打空靶的科目训练。 夜间实弹打空靶，课目难度大，要求高，飞行员易产生错觉。郑文孔是个老飞行员，飞行时间700多小时。他主动请缨，担负拖靶机任务。20时30分，接到地面塔台指挥员副大队长邵锡鹏的命令，郑文孔驾驶着23号歼6甲战机缓缓驶向机场跑道。当地勤人员连接好三叶靶，将靶幅展开，钢缆拖绳成'之'字形摆正后，他开始驾机在跑道上滑跑，400米钢缆拖绳渐渐地被拉直，拖曳着三叶靶离陆缓缓爬升。 三叶靶，是由歼6甲拖靶机拖带的一种无动力靶标。靶体，由三片靶幅组合而成，安装在靶架上，在空中形成互为60度角的三叶立体状，主要用来模拟空中目标，供歼5甲攻击机机炮射击训练之用。执行夜间打空靶科目任务时，在三叶靶靶体上安装有夜航灯光设备，以便于识别，保障飞行安全。几分钟后，郑文孔驾驶战机抵达42号预定空域。此时，高度升至3000米，速度为500公里。 暗夜里，危机正一步步向他逼近。按照战术规范动作要求，攻击机与拖靶机距离控制在800米左右，三门23口径机炮实弹上膛，雷达“人工映像”抓住拖靶机靶标；同时，目测其位置，射击距离符合规定要求。但是，以上这些关键动作，却被飞行员刘国忠忽略了。他在两机间射击距离条件根本不具备的情况下，急于进行实弹攻击，造成了一场震惊海军航空兵部队的空难事件！ 抢高度，驾机脱离险境 刘国忠正在全神贯注地观看雷达荧光屏，在茫茫夜空里捕捉那个稍纵即逝的攻击目标。虽然，他也是个老飞行员，飞行了600多小时；但却是首次担任夜间实弹打空靶攻击机任务，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有的驾驶操作动作做的很粗拙，检查得不细致。忙乱之中，在战术规范动作还未准确做完之前，他就向郑文孔报告，要求进行实弹攻击。 造成这场空难的第一个严重错误，还未得到及时纠正，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个严重错误。他未进行有效的目视观测，也未正确使用“人工映像”，误判出现在雷达荧光屏上出现的拖靶机目标为靶标，并即刻进入到实弹射击状态。 他紧紧地咬住“目标”，3门机炮炮弹全部弹上膛，黑森森的炮口对准了郑文孔驾驶的拖靶机。转瞬之间，05号歼5甲攻击机冲过了800米距离限制底线，就在他要摁下炮钮时，“乓”地一声巨响，机尾上的升降舵撞上了三叶靶靶标。 这一相撞，解救了郑文孔，使其摆脱所驾战机可能被击落的厄运。他感觉战机猛地一下向前窜去，速度骤然加快。郑文孔马上意识到靶标被攻击机撞掉了。他果断地拉杆抢占高度，很快爬上了4000米的高度。这“一拉”，及时地躲避正在坠落中的攻击机，避免了与其相撞。一场即将发生的次生空难灾害被消灭于萌芽状态。 郑文孔继续保持战机飞行高度，调整速度为600公里，以防再次发生不测。“刘国忠，你在哪里？你跳伞了吗？”郑文孔心急如焚，挂念着战友的安危。待战机飞行状态平稳后，他一遍遍地反复呼叫战友，但对方却始终未答。地面塔台指挥员获知此讯后非常震惊，即令他滞留原空域范围展开搜索。 郑文孔驾机在夜幕浓重的黄海空域盘旋，既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又要搜寻遇难的战友。他一次次地向下观察，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片，睁大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到何处去找寻遇难战友的下落呢？！ 内心中，生命之火不灭 与三叶靶靶标相撞之后，刘国忠陷入了命悬一线的险境。05号歼5甲战机因升降舵严重损坏而失灵，正以每秒200米的速度向海面坠落。他拼命稳住操作杆加以控制，也无济于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国忠丝毫未犹豫，果断而迅速地启动了弹射座椅，按照跳伞技术要领，熟练地完成各种规定动作，从战机座舱里成功弹出。在2000多米的高度上，降落伞被徐徐拉开，几分钟后溅落在海面上。 4月初的黄海，海水温度仅为8摄氏度左右。虽然，已身着救生衣；但是，冰冷的海水，还是一下子就淹到的脖子。刘国忠用被冻麻木的双手，费劲地解开伞具，从中拉出橡皮船，打开冷气瓶充足气。橡皮船身随着涛涌而剧烈晃动，身着的飞行服和毛衣被海水浸泡，重达几十公斤，背负在身上往上爬十分困难。但是，他要活命，非爬不可。一次又一次，一只飞行靴不慎掉落到了海里，他仍然继续往上爬。 刘国忠拼尽全力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体现出人生中最可宝贵的拼搏精神。终于奇迹出现了，他爬上了橡皮船。此时，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战机马达轰鸣声。一会儿，一架战机闪烁着明亮的航行灯飞临上空。他知道，那是战友郑文孔在寻找自己。他兴奋地拔出手枪朝天鸣枪，一枪又一枪，直到打完弹匣中的全部子弹。但是，对方却毫无察觉，径直往远方飞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油量仅剩1100公升。郑文孔不得不报告地面塔台指挥员请求返航。几分钟后，23号歼6甲战机出现在流亭机场上空。在地面塔台指挥员的指挥下，他飞临跑道西侧，抛掉了那根400米长，要作为事故分析证据，拖曳着三叶靶的钢缆拖绳，然后安全着陆了。 海上无风三尺浪，起伏不平的潮涌将橡皮船不断地推向远海。对面大陆海岸线上依稀可见的灯光越来越模糊了。刘国忠并没有因为“救援机的毫无察觉”和“苦守独舟”而精神沮丧。他坚信，上级领导定会派人来营救自己。 在他的内心之中，生命之火已被点燃，并且持续不灭。浪花四溅，橡皮船里灌满了冰冷的海水，他的身体被冻僵了。刘国忠就不断地揉擦四肢来取暖。夜深了，寒冷和倦意阵阵袭来，他提醒自己千万别睡着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再也醒不来了。他隔一会儿，就掐一阵子自己的大腿跟，好让自己不闭眼。就这样，他一直坚持到天亮。 海军北海舰队领导接到空难事件报告后，当夜即令水上飞机、海上救生搜索艇出动，在42号空域下方的广阔海域进行拉网式搜索进行营救。4日凌晨，接到大公岛气象台值更人员报告：3日晚，附近有战机飞过，后起火坠落于大海。营救队伍因此而缩小搜索范围。4日10时30分，某部政委于承模带领的搜索艇小分队，在大公岛以南5公里的海面上发现了搭乘刘国忠的橡皮艇。当人们把他抬上搜索艇时，刘国忠全身已经被冻僵，但神智尚还清醒，仍能对答说话。当即，他被迅速送往海军401医院进行救治。 刘国忠是幸运的，天公向他神出了慈爱之手。在他获救的2个小时之后，突然刮起了7级大风，海面上浊浪如山，如仍在其间的话，小小一叶孤舟岂能不顷刻倾覆？！壮哉，老天不收英雄汉！ 海军“四.三”空难最终造成二等事故一起。05号歼5甲战机因与靶标相撞，升降舵严重损坏，无法正常操作而坠入了黄海。40多年过去了，两位飞行员临危不惧机智勇敢，与死神抗争的英雄之举，却仍在独立第七大队的官兵们之间相传，成为了一段佳话。 海军“四.三”空难亲历者后记 地面塔台指挥员邵锡鹏，时任副大队长。1951年入伍，1982年退休。 23号歼6甲战机飞行员郑文孔，时任中队长。1964年入伍，特级飞行员，四种气象教员、指挥员，荣立三等功8次、二等功一次，曾任海军航空兵五师副参谋长，1988年授上校军衔。1992年转业，任福建省莆田市口岸与海防办公室副主任。2008年退休。 05号歼5甲战机飞行员刘国忠，时任中队长。1965年入伍，1982年转业至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交通局。 05号歼5甲战机保伞员王玉茂，因保障伞具设备良好，使飞行员刘国忠跳伞成功，而荣立三等功。1978年入伍，1982年复员。现任北京中嘉三环电力设备有限公司总经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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