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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广:向历史叩问细节

 新用户7605owEY 2023-07-02 发布于山东

 于家广:向历史叩问细节

于家广  迟山亮 

于家广是一个历史责任感特别厚重的人。即使你与他初次相识,也能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他这份由内而外的对探寻红色历史文化的炽热钟爱的情怀。作为乳山市广播电视台一位资深记者,他跑遍了乳山市所属六百多个村庄。特别是最近十年,他采访、整理了近两千人的影像资料,写下了一百多万字的采访笔记。在乳山乃至胶东其他县市区这片红色的土地上,都留下了他追寻历史,寻访红色革命史见证人、口述者的身影。

  



我与他相识、相知近三十年了,深知他在寻访乳山红色历史之路上的艰辛和不易,坚守心中那份宁静古朴的操守所需的智慧和勇气,酸甜苦辣个中滋味,亦非常人所及。

于家广对乳山红色历史资料的采集从喜欢到挚爱,缘起于十几年前的一次工作经历。那时候他经常陪同中央电视台、山东电视台、江苏电视台和威海电视台等新闻媒体来乳山采访红色历史。一次次的采访与陪同,使他感受到乳山红色历史深厚的底蕴和乳山人民在战争年代博大的胸怀和无私无畏的付出。但当时的电视报道,大凡都是播出时间短,采访也没有深度和广度,有蜻蜓点水的味道。也就是从那时起,于家广决定要用自己手中的笔书记录下乳山的红色历史,传承乳山的红色文化,让乳山的红色文化基因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红色历史的求证者 

于家广很早便开始对当地红色历史资料和文物进行收集、整理。在他收集的文物中,有一件胶东育儿所的陶瓷笔筒。提起这只笔筒,于家广至今仍感叹不已。 

  



20世纪90年代处初,于家广是乳山县人民广播电台的一名记者。有一次,乳山县养兔协会在肖家村召开年会,他前去采访。会议现场的一处墙脚,一只盛放过期兽药的白色瓷罐引起了他的注意。 

瓷罐上画着一只鸡妈妈正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一只秃鹫,在鸡妈妈的身边,还有一只幼小的鸡宝宝。在图案的背面,写有“胶东育儿所”的蓝色字样。凭着记者的敏锐,他意识到这只瓷罐不同寻常。通过问询得知,瓷罐是养兔协会会长肖永绅从其荣成县岳父家带回来的。据肖会长介绍,这只瓷罐是解放战争时期留下来的。临走时,肖永绅见他喜欢这个瓷罐,就转手送给了他。 

回到单位后,于家广再次仔细端详、审视着它。看着这只做工厚重,釉面有些失亮的笔筒,于家广觉得必定有一段因它而起的人物和故事隐藏在岁月的深处。笔筒上的文字和图案都明确地昭示着,这只笔筒的故事一定与孩子有关,与呵护他们的母亲有关。可是,他查阅了荣成、乳山和威海等地的党史资料,却始终没有找到有关“胶东育儿所”的记载。于家广心中的疑问更大了——胶东育儿所是一个怎样的单位?既然能保留下瓷罐这样的纪念品,为什么却找不到有关它的记载? 

这个谜团一直萦绕在于家广心中。在此后的下乡采访中,他经常向老人们询问、求证“胶东育儿所”的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崖子镇一村庄,有位老人说自己年轻时曾在胶东育儿所做过保育员。仿佛暗室里突然洒进一缕阳光,于家广欣喜异常。循着这一线索,他在乳山县崖子镇、诸往镇一带村庄走街串巷,找到并采访了当年胶东育儿所的一些乳娘和保姆。 

随着采访的深入,于家广发现当年在乳山有一大批妇女在胶东育儿所工作过,胶东育儿所也曾在这里流动驻扎过许多村庄。随着这些健在的老人对历史的讲述,那只陶瓷笔筒的故事渐渐地在于家广心中清晰起来。他把老人们的讲述整理、串联起来,相继写下了《红色乳娘》、《胶东育儿所在乳山》等系列通讯。通讯在电台播出后,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省、地级新闻媒体也相继进行了报道。 

历史因情景而生动,因细节而完美。为了进一步挖掘、丰富有关胶东育儿所的资料,于家广先后到烟台、海阳和淄博等地采访,寻找育儿所的工作人员、乳娘和孩子,带回大量有关胶东育儿所的资料。随之“乳山乳娘”历史事实也引起了政府相关部门的关注,并由此衍生出人们对乳山的“乳娘精神”、“母爱文化”的发掘和探讨。 

乳山地处海阳、牟平、文登三县交界区域,境内山高林密,沿海又有数个可以停靠船舶的港口。特殊而便利的地理位置和乳山人民质朴淳厚,不畏强暴的个性,使得革命战争年代,我党我军在乳山的革命工作相当活跃。特别是一九四七年国民党军进攻山东时包括华东局等许多部门进驻过乳山,给乳山留有丰富的革命故事和历史遗存。这些都为于家广对红色革命历史的追寻和采访提供了不竭的源泉。 在对乳山红色历史的采访中,让于家广感到困惑的是一些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和相关单位在讲述人口中模糊不清。但是他们却能对某件自己亲身经历和看到的事说得很精彩、很详细。这就要求于家广根据这些线索小心地去求证、还原它们。 

有一段时间,乳山市广播电视台的帮扶对象是育黎镇于家村,于家广需要经常到这个村走访,他也因此和村里很多人熟悉。在和村里的一些上岁数的老人拉家常时,于家广听说解放前该村曾有兵工厂住过,还有村民告诉他南面邻村藏金夼村还住过一支叫“七大队”的队伍,“七大队”在藏金夼村饲养很多的骡子和马。 

这一线索引起了于家广的注意和兴趣。他随后几次来到藏金夼村采访,力图弄清楚这一事实。那些被采访的老人,只能片段式地讲述他们记忆中最为清晰的部分:有人说“七大队”在村里饲养马、骡子有数百余头及小白鼠、豚鼠、刺猬等,从马、骡身上抽血生产菌苗、痘苗等,有干部、技术人员和工人五六十人;有人说,还有日本技术人员;也有的人说,这个“七大队”最后和新华制药厂合并了,搬到淄博了。但问起“七大队”是一个什么单位,是哪一支部队的分支,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既然“七大队”搬到淄博去了,于家广决定自费去一趟新华制药公司,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七大队”更多线索。 

     20175月一天的大清早,于家广行色匆匆地来赶到乳山汽车站,坐上通往淄博的汽车。到了淄博,又搭上出租车,经过三四十分的路程,才到达新华制药公司。这时,新华制药公司早已下班,职工们陆陆续续从食堂吃完中午饭出来。求助公司保安给公司政工科打电话,政工科没有人接电话。由于他携带了一些采访设备,出去买饭吃不方便,只好忍饥挨饿等到一点半钟公司上班后才敲开了公司政工科的门。 

值得庆幸的是政工科于海民是威海老乡,热情地带领于家广参观了公司的展览馆,还赠给他一本《山东新华制药厂厂志》。于海民拿出一本公司早期印刷的内部资料,由于这本内部资料仅此一本,无法赠送,于家广只得拿起这本资料认真仔细地浏览翻阅。半个小时后,于家广忽然眼前一亮,他发现在一片回忆文章中出现“七大队”字样,文中并解释“七大队”是胶东军区卫生部卫生试验所的对外番号,曾驻扎在乳山县。

这一段文字记载,搬走了多日来压在于家广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他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七大队”的正式名字了他终于可以确定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话用在于家广身上是最贴切不过了。尽管每次出行都会有一笔不菲的支出,但作为一个孜孜不倦的红色文化的发掘者,求证者,他觉得很值!

过,淄博之行尽管弄清楚了“七大队”的正式称谓,但具体进驻乳山的时间缺并不清楚。于家广又广泛求证,最后通过卫生部兰州生物制品研究所原副所长夏汀的回忆文章得知,194710月,国民党军队进攻胶东地区,胶东军区卫生部卫生试验所被迫转移到荣成县境内的巍巍村。1948年春,国民党军队从胶东地区溃逃,卫生试验所又搬到现乳山县藏金夼村继续进行生产。至此,“七大队”进驻乳山的时间才算有了确切的答案。

       民间历史探索者 

在于家广看来,历史就像一只被打碎的花瓶,那些散落四处的碎片,需要后来者去发展现、捡拾和清洗,以还原它本来的面目。过往的历史,如烟云般飘散。后来者对历史事件的看法,往往带着有色眼镜去审视和评判。而于家广对那些历史事件的记录,则采用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如实地去叙述那些曾经发生在乳山的历史事实。比如在抗战早期,在国民党海阳县政府、牟平县政府的领导下,境内人民有声有色参加的一些抗日活动,在他的笔下也毫不隐讳地一一记录下来。 

  



19381129日,国民党地方武装部队在现威海市向阳山一带同日军进行了一次激烈的战斗。这次战斗是抗战初期胶东半岛境内规模最大、最残酷的一次战斗。沧桑岁月,一晃八十多年过去了,英烈们悲壮的义举早已凝聚起一座供后人礼赞的不朽丰碑。 

据相关史料记载,早在1938年初,姜仞九、王仪亭、王六阶和周绍贤等爱国志士配合密切,惨谈经营,组建起海阳县第五常备队,成为海阳县的抗日主力。威海卫日渐被日军蚕食,我胶东军民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他们会同东村、留格庄、盘石店、夏村、郭村、行村和小纪等常备队队长,呈文上峰,请缨出县抗日,已尽军人天职。 

是年1120日,各路人马汇集到夏西村西南方向的戏楼前小广场上,举行了誓师大会。县长姜世勋莅会作了战前动员。前敌指挥部发布了《抗战宣言》。向阳山一役,打出了中国人的骨气,打出了胶东人的威风,共毙伤日伪军二百余人,日军指挥官今村、舰长小官四郎被击毙。我胶东抗日武装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八十五名优秀儿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英雄的壮举激荡澎湃着于家广的心灵,八十年前的那场硝烟与热血的记忆已渐行渐远,但因为历史等多种原因,当年那些乳山籍舍弃生命争取民族尊严的人却并没有留下多少文字的记载甚至名字。逝者已矣,于家广认为有必要把参加向阳山抗日战斗的乳山籍人员及烈士姓名搞清楚,让逝者安息,生者铭记。 

于家广驱车来到海阳市,通过有关人士找到《向阳山抗战岁月》一书的主编荆甫斋,向他了解到关于向阳山大战的第一手史料,并找到参加向阳山抗日战斗的部分乳山籍人员和乳山籍牺牲的人员的名单。之后他又驱车到威海市临港区,找到《向阳山抗战史》一书的主编张义江,从他又获得一些珍贵的历史资料。回来后,于家广又马不停蹄在乳山境内寻访参加向阳山抗日战斗的乳山籍人员和乳山籍牺牲的人员的后代和亲属,获取更为详实的第一手资料。 

乳山城区夏东村王云贤在得知于家广的采访意图后,两眼饱含泪水哽咽失声。他说:“烈士宋协庆是我二姥爷的儿子,我叫他舅舅。小时候过年过节时,我经常到宋协庆家去玩。他的体被拉回家时,我在现场。当家人把宋协庆的上身从棺材里扶起来时,他嘴里冒出一股鲜血,肚子的一个伤口也流出鲜血。家人在他的军大衣后背里还发现一块冰块。听说宋协庆是被鬼子刺刀捅在肚子上而死的。 

提起向阳山抗日大战,乳山市的一些八九十岁的老人仍扼腕痛惜唏嘘长叹。城区腾甲庄村杨和奎回忆道:“我们家就住在通往海阳的大道前面。有一天,一辆辆骡子拉着铁皮轱辘的大车从东面过来,每一辆车拉了一口棺材,前后运送了一天一夜。这些大车都是从文登过来的。姜仞九的棺材是八九点钟被运过来,是四个人抬过来的,棺材上面有花。他的棺材看起来又小、又薄。当时听大人说,这些人都是在向阳山战斗中打日本鬼子牺牲的烈士。这些棺材陆续被运到夏村东门外的东庙前,一口口棺材被摆放在那儿,现场气氛悲壮肃穆。” 

“发于情,肆于心而为文”。很快于家广根据被采访者口述而写就的有关向阳山抗日一役的一篇篇文章见诸报端。  

历史就是昨天的事实。曾经的平淡或许蕴含着非凡的功绩,有时候却并不为后人所知。乳山市冯家镇沽水头村冯玉昌曾经跟随张建勋参加过攻打雷神庙的战斗。于家广在一次对他的采访中,偶尔听他说起自己曾在现徐家镇一带修挖过战壕。这一线索让于家广感到好奇——是谁,在什么时间里,为什么要组织民众开挖这一战壕? 

带着疑问,于家广走访了很多人。南黄镇南黄村李月本、徐家镇吴家屯村李京湖等人都跟他讲述了自己在现南黄镇、徐家镇和文登区小观镇等几个地方修建战壕的经历。大量的口述者证实,曾在八十多年前,在现乳山市和文登区一带,我抗日军民在此秘密开挖一条工程量浩大的交通壕,中国版的抗日“马奇诺防线”——1937年下半年,为了防止日军在现南黄镇浪暖口一带登陆,国民党牟平县政府组织南乡人民在沿海地域修建战壕,以阻击日军的入侵。 

于家广通过采访和在十几个村庄的实地考察得知,这条大部分在现乳山境内的抗日交通壕大约是由三道防线组成:第一道防线是从南黄村南泊到李家疃村;第二道防线是从吴家屯村到大浩口村;第三道防线是从北黄村到南黄村西山。 

乳山的抗日“马奇诺防线”,在当时应该说具有开拓性和前瞻性,在胶东地区可能也是唯一的。当年开挖交通壕人员庞大却又秘密进行,足见乳山人听从指挥,步调一致,顾全大局的历史渊源。 

时间可以模糊了远去者的身影,岁月能够冲淡久远的记忆,但一颗对历史敬畏的探寻之心弥久愈坚。于家广正是靠着他的坚韧、不懈和勤奋,为乳山早期的抗日史料收集、整理增添一笔笔绚丽多姿的篇章。 

历史事件或人物的表述常会因人的主观倾向而有所取舍,为史者当怀有一颗公允平常心秉笔而书则尤为可贵。革命烈士刘经三是我党在胶东地区早期的组织者和领导人之一。于家广在对刘经三烈士事迹采写中发现有一个重要人物徐宗尧和他有过多次交集。经过深入的调查,他发现徐宗尧曾对我党有过很大帮助且在当地有很高的声望。这时,有人对于家广说,徐宗尧是国民党员,还是不予表述为好。于家广却认为,我们共产党人讲的是实事求是,凡是对革命做出贡献的,我们理应记载下来。于是,于家广写出了《灵山生辉,瑞泉毓秀》一文,详细介绍开明绅士、胶东区参议会副参议长徐宗尧诸多有益于乡民有益于革命的事迹,以及与许世友司令员、曹漫之主任相晤时的一些趣闻轶事。 

1939年,在日伪军的追赶下,国民党鲁东行署在李先良的带领下,被迫驻防在现乳山市大龙口村,并在此领导民众开展一些抗敌活动;19382月份,由于日军占领牟平城,国民党牟平县政府被迫驻防在现乳山市大虎岚村,并在此组织各村青年参加壮丁训练活动,以备补充抗战部队。对于此类历史事件,没有人愿意去调查和采写,但于家广却如实地记录下了亲历者和见证人对此类事件的讲述。由此也能看出他对历史所怀有的那种求真务实的精神。 

        寻找乳山乳娘和红嫂的志愿者 

2015918日,中央台《等着你》的栏目,播出梁恒力姐妹历经数载终于找到了乳山乳娘后代的故事。节目播出后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其实在这期节目录播之前,于家广就作为志愿者为梁恒力姐妹的寻亲忙前忙后做了大量工作。

  

 

那是20157月的一天,于家广到乳山市冯家镇高家台村采访。村民高京堂的妻子于连芝讲述了她婆婆曾帮助东海区梁司令看护两个孩子的经历,并说梁司令的妻子是搞妇女工作的。于连芝认为这个梁司令是山东省委书记梁步庭,她婆婆在世的时候一直希望能找到梁司令,再看看他们家人。 

回到家里后,于家广放下手头的其他一些事情,立即查阅相关资料,最后确认这个梁司令不是梁步庭而是梁辑卿,梁辑卿的妻子名叫王玉梅。梁辑卿,19405月调任东海特委书记兼东海指挥部(六月后改称东海军分区) 政委。王玉梅担任东海区妇女主任。 

过了一段时间,一些学者和一些曾在胶东工作的干部后代应邀前来乳山,并在乳山华玺大酒店针对乳山红色文化现象进行座谈。梁辑卿的妻妹王玉欣也参加了此次座谈。因于家广与胶东革命干部后代刘学艺、宋小秋等人保持良好的联系,所以他们就把王玉欣来乳山的信息告诉了他。这一天夜晚,于家广来到华玺大酒店,拜访了王玉欣老人,并把自己采访到的一些视频放给王玉欣看。 

王玉欣看到外甥的奶娘的儿子高京堂后,激动地热泪盈眶,说:“就是他,就是他。”她还一个劲感谢于家广,帮助外甥找到了奶娘的一家人。在这之前,中央台《等着你》的栏目曾帮助梁恒力姐妹寻找过乳山的乳娘,但是没有结果。这次因为于家广的帮助他们终于如愿以偿。王玉欣很快打电话给中央台《等着你》的栏目,欣喜地告诉他们有了乳山乳娘的消息,这样便有《等着你》栏目里梁恒力姐妹寻找乳山亲人的感人故事。 

2018年,于家广通过网络结识潍坊市的李良森。李良森告诉他,本地有一离休干部刘山峰,九十二岁,他想寻找当年救助过他的乳山恩人。 

那是1947年秋天,也就是国民党进攻胶东的时候,刘山峰所在的排到乳山县执行任务,途中遭遇敌人的袭击。刘山峰身负重伤,腹部被刺破,肠子流出来。由于敌情紧急,战友们给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排长决定留下两个战士照顾他,其他的人员继续执行任务。两名战士抬着刘山峰来到一个山村,把他交给了一户人家。 

通过网络电话,于家广与刘山峰取得了联系。据刘山峰回忆,当年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姓于的大娘和两位小姑娘。这位大娘有40多岁,小姑娘一个七八岁,一个十一二岁的样子。战友简单地向这位大娘家介绍了自己受伤的情况,并垦求她想办法救救他。这位大娘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地说:“你们把他放在我这儿就行了,你们俩赶紧走吧,别让敌人发现了。你俩放心,有我在,就有他在。”为了安全,这位大娘在房子的后夹道,用玉米秸子搭了一个小屋。让刘山峰住在里面。大娘找来中药烧水,烧好了水之后,又用药水小心地给刘山峰洗伤口。刘山峰还向于家广介绍说,当时他在大娘家里隐藏的那一段时间里,由于伤口老化浓发高烧,经常迷迷糊糊的。他老认为自己会死去的,因此对大娘家的情况和所在村庄的情况也不愿询问。其实他也想问问大娘叫什么名字,村庄叫什么名字,但是又一想:反正自己要死了,问了这些情况也没有用。这让他留下遗憾,也使得后来自己寻找到这位大娘增加了困难。 

刘山峰从部队复员后,先后在潍坊市公安局、昌邑县人民银行、昌邑县农业银行等单位工作。由于平常忙于工作,再加上没有大娘的具体地址,他想寻找大娘的愿望就一再被迫搁下来。近几年来,随着年龄的增大,他越来越想回到乳山寻找大娘一家人,但不知从哪下手。他希望乳山有知情的人提供线索,帮助他找到大娘的家人,以实现多年的宿愿。通过几次采访,于家广很快地写出《抗日老兵想要寻找乳山的救命恩人》一文,并在他自己的个人公众号《口述乳山》上发布。此文发表后,立即引起乳山、全国的朋友关注,许多媒体和同行纷纷转载此文。 

一天晚上,于家广接到乳山一个姓兰的电话。他说,看了《抗日老兵想要寻找乳山的救命恩人》一文,感觉救人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姥姥。他姥姥已不在了,但是活着的时候和家人多次议论过这件事情。村里也有知道姥姥救过一个解放军的事情。解放后,有一年上面派人核实这件事情,结果不了了之。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他姥姥家的成份是地主。在那个阶级斗争为纲的年月里,一个地主婆救治了一个解放军战士,有点说不过去。他还告诉于家广,说他姥姥家有几个情况与刘山峰回忆的相似:一个是姥姥姓于,叫于国珍,有两个姑娘。姥姥是腾甲村的娘家,这个村几乎都姓于;二来姥姥曾说过自己在屋后夹道搭了一个小草厦,把解放军伤员藏在里面。他太姥爷在村里开了个药铺和油坊,家里有很多医书,太姥爷姓王,太姥姥姓丁。这也是他姥姥当时能够用中药救人的原因。 

2019319日,于家广来到了乳山口镇兰家村。找到了于国珍的女儿王淑惠,再次对这一事件进行核实、求证。我们期待着老兵能尽快圆了找到救命恩人的愿望。 

     历史古迹的保护者 

历史资料不仅存在于历史见证人的心中,也保存于历史遗迹之中。妥善地处理和保存这些遗物遗迹,是每一个历史爱好者的心中应有之意。 

宋煊文(18551915)字华章,现乳山市海阳所镇杜家岛村人。9岁入学,十八岁父母相继去世,中途辍学。劳碌之余,犹发愤读书,后考中监生。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春,他目睹官府私加浮捐,鱼肉百姓,愤赴县署与知县吴延祚说理斗争。他心系民生,致力于公益事业,深受群众的爱戴。为了进一步了解宋煊文的事迹,于家广和乳山市民俗学者辛明路几次海阳所镇杜家岛村采访宋煊文的后人。在宋煊文的重孙宋庆鸿带领下,他和辛明路参观当年策划了震动朝野的大事件主要地点——宋煊文的故居。 

  



这套故居有着一百三十多年历史,被保存完好。封建时代修屋建宅讲究依山面水,习惯上也多是坐北朝南,而宋煊文的故居正好相反,依的是南山,面的是北海。所说的北海,即杜家岛北面名叫沙港的海湾。故居南面5间正房、北面5间倒厅,组成了院落。倒厅的东端一间是过道,即进院的大门。迎着大门有照壁,上有后人所书“宋煊文故居”五个大字。转过照壁,院子东面是3间厢房,西面是猪圈等,典型的胶东老式民居布局。进了正房门是锅灶炊事间,东两间分别是宋煊文的卧室和书房,西两间分别是餐厅和会客室。依现在的眼光来看,老屋低矮狭窄,但就是在这屋子里,承载了一段当年震动朝野的历史事件。 

在采访中,宋庆鸿透露出有关部门处于规划的需要想拆除这套房子,并担忧这套房子的命运。这让于家广和辛明路感到震惊。这套房子虽然简陋,不起眼,但是它孕育过一段乳山不平凡的历史,是一个革命之家的码头。这是个革命世家,他的父辈都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宋煊文的后人,以历代男孩立户为计,有50多口;加上闺女的后代,将近百人。他们或参加革命,或立战功、或有政树,是乳山人的骄傲。现主要生活在北京、太原、济南等地。有县团级以上职务的近十人,其中宋煊文四子宋吉高的儿子宋寒毅,是在共和国驻外大使的位置上退休的。因此,于家广和辛明路两人向有关方面反映这一情况,最后宋煊文故居得以保护起来。 

1943年冬季,胶东军区卫生部四分所在现乳山寨镇小管村成立了,它后来发展成济南军区总医院。其实,在胶东军区卫生部四分所成立之前,还有一个胶东军区卫生部三分所,也在乳山活动几年。在小管村采访中,村民邵喜泽跟于家广介绍说,胶东军区三分所是1942年春天搬到小管村,还在北面赤家口村、南面玉皇山后村设立医疗小分队。有时俺村的伤病员多了,村里就安排我们村民兵把伤病员抬到赤家口村、玉皇山后村。按照邵喜泽提供的线索,他来到赤家口村,找到村民宋维军。他详细地介绍胶东军区三分所医生、护士和家属分散居住在百姓的家里的情况,以及手术室、治疗室也设立在百姓的家里的情况。另外,前几年村里一家茶场还竖立起一支纪念碑,碑文记载着位于赤家口村北的兴福寺的心有长老帮助三分所隐藏药品一事。 

根据于家广掌握的胶东军区三分所在赤家口村的情况,他向市文物所提出保护胶东军区三分所在赤家口村的遗址的建议。市文物所又向市政府做出报告请示,最后胶东军区三分所在赤家口村的遗址被公布在政府保护遗址的目录上。 

多年来,于家广为有关部门提供了许多革命遗址的保护建议,如花园沟战斗遗址、东海医院遗址等。许多红色革命遗址如今已被政府列为保护遗址的目录上。 

             乳山历史的痴迷者 

对乳山红色历史发掘和整理工作,不仅需要于家广时间和精力上的付出,而且在物质上也支出不菲。十几年下来,他花去了几万块钱,光相机就买了六部。有一次他去海阳市采访,发现新版《海阳县志》和乾隆、嘉庆版《海阳县志》很好,因为上面记载大量有关乳山的内容,他一咬牙花了1200元把这两套书买下来了。为了采访方便,2011年他又购置了一辆小汽车。几年下来,他跑了几万公里,跑遍了乳山各个村庄。 

于家广的生活朋友圈中,大都是一些耄耋老人。在他的眼中,一位老人就是一本书,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故事。因此,他只有一上街头,就观察街头有没有老人。只有碰到街头上的老人,他都会主动给他们打招呼,拉家常,了解老人的经历,从中探寻一些历史故事。他的许多文章,都是通过采访到的街头上休闲的老人而写出,其中不乏一些重要的历史事件。 

另外,他还在网上广交朋友,征集有关乳山的革命历史线索。于家广在网上结识乳山籍摄影家王梓林,他是乳山口镇康家村人,现居住在新疆。王梓林向他介绍1938年六月入党的父亲王金贞的参加革命的经历,还介绍关于乳山一些重大历史历史事件,这引起于家广的重视。但王梓林老人和王梓林远在新疆,而且王梓林老人是一位近百岁的老人,耳朵有些背。于家广就通过网络和微信等现代通讯手段,跟王梓林取得了联系,通过网络对老人进行了采访。于家广还让让王王梓林在适当的时候让老人讲述往事,并把老人的回忆影像通过网络传给自己。通过多次采访,写出了《王金贞的传奇人生》一文。在这篇文章中,详细记述了王金贞的革命事迹和传奇人生,重点记录了1943年上级派他和部分人员去烟台买铁造地雷以及1947年乳山党组织派他带领一部分人员到烟台策反国民党的杂牌部队孙振先部等历史事件。 

有人问于家广,现在很多记者、文人都去蹭社会热点,去为名人名企著书立传,为何他却费时费力费钱去做这样一件事。于家广的回答坚定有力:为了记者的一份责任,为了前人的付出不被遗忘,为了红色革命精神传承下去! 

十多年来的调查采访,让于家广明显地感觉到,在战争年代,乳山乃至胶东党组织和人民,为共和国的建立,其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他认为乳山有几多:参军群众多、革命烈士多、支前贡献多、南下干部多、无私奉献多。在这“五多”背后,凝聚着乳山人民优良品质,代表了胶东人民自强不息、不畏艰险、无私奉献、敢于牺牲、团结奋斗的风骨与品格。做为一个新闻工作者,有责任把这些精神的历史事实挖掘出来,让我们以及后来者记住。 

不过,随着时间的久远,抑或当时革命处于保密的需要,许多历史事件的记忆和遗迹渐渐湮灭在岁月的长河里,而那些当年某一事件的见证者和亲历者现在大都已入耄耋之年,这对于家广的革命历史事件的发掘和整理来说就变得十分紧迫。每有新的采访线索,于家广都会挤出时间,尽快地赶往采访对象家里了解情况。许多年来,星期天、节假日甚至每天下班之后的时间,都用在采访上。他的采访对象有的是当年的学生、老师,有的是当年战士、农民,也有的是当年商贾、工人等等。他们讲述和经历的历史,有的是抗日时期的,也有的是解放战争时期和新中国建立初期的。他为了记录和保存下那些珍贵的记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常常透支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20185月,于家广从一位采访对象了解听到,有人曾将一艘日本运送战争物资的商船开到了乳山口港。为了弄清事情真相,根据采访对象提供的线索,下班之后他驾车去往海阳市一个村庄。由于天黑视线不佳及乡村道路较窄,他的车子掉进了路边的沟里。当村民听说他为了解历史事件而来时,纷纷伸出援手,村民硬是把他轿车从沟里抬了上来,并提供了新的线索。循着村民提供的线索,他辗转多个村庄,终于调查清楚那时在抗日战争后期,乳山寨人石村王清延(后居住于乳山口西南赵家村),在地下党的策应下,将一艘从青岛港出发的日本船开到了乳山口港。 

     为了更好地宣传乳山红色历史,2017810日,于家广开设《口述乳山》公众号,目前已上传300多篇原创文章。 

     对于于家广,开设《口述乳山》公众号,读者丁义凯是这样评论于家广的:口述乳山,讲的真好!一代革命人,一段鲜话的历史,若没人记录,没人讲述,就永远地消逝了!感谢作者的一片热心,感谢您的忘我辛勤!致敬乳山人! 

到目前为止,于家广采访九十多岁的老人近两千人,撰写出关于胶东、乳山历史方面的文章三百余篇。 2018年与乳山市组织部、老干局联合出版了《马石山作证》一书。20193月主编出版了《人生彩虹》一书。20217月出版了《红色港湾的记忆》一书。20222月出版《岁月留痕》一书。201911荣获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主办的第十一届“薪火相传”红色基因传承者杰出个人提名。

“路漫漫,其修远兮”。于家广的红色历史文化的采集与整理之路上的艰辛与不易以及每有新的收获的喜悦,或许只有他自己体会最深。惟其如此,他愈发会在这条路上坚定而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迟山亮,乳山人,自由职业,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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