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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生 不知道是大数据的未卜先知，还是有同病相怜的朋友分享，我晚上睡不着、在黑暗中的床头灯下刷手机的时候，总会有白噪音推送给我。我听过滴滴答答的雨声，呼呼作响的风声，哗啦哗啦的海浪声还有壁炉里木材燃烧的劈劈啪啪的声音，每次我都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困意来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可昨天深夜我忽然收到了一个火车行驶的白噪音，点开后听了很久，也没能睡着。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火车行驶的声音了，这不是高铁行驶时发出的那种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的呼啸声，几乎让人忘记了钢轨的存在，而是那种有节奏的咔嗒咔嗒的声音，这是以前的绿皮火车车轮碾在钢轨的接缝上时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对我来说不仅非常熟悉，也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白噪音，而是勾起了我很多回忆。我小时候因为父亲在重庆当兵，经常坐火车往返于重庆和故乡河南之间，长大了又到武汉读大学，后来又去南京读研究生，每年开学放假也都是坐火车，所以听惯了火车行驶时发出的这种咔嗒咔嗒的声音。因为当年从河南去重庆走的是宝成线，要经过很多隧道，有的地方几乎是隧道连着隧道，而每当火车驶进长长的犹如黑夜一般的隧道时，车厢的灯就会打开，而火车行驶的声音也会突然变大，就像是往黏稠的海水中负重前行，火车驶出隧道时，随着眼前忽然一亮，声音也会变轻很多，让人觉得是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这种节奏的变化让我十分着迷，所以，我那时特别喜欢坐在车窗前看着火车进入隧道又突然钻出隧道。 那时的火车都是绿皮火车，可也许是当时的火车没有别的颜色，因此也没有人说火车是绿皮火车。现在说起来，绿皮火车似乎给人留下的都是很浪漫的想象，但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却并非如此。当时的绿皮火车不仅没有空调，而且总是非常拥挤，尤其是逢年过节，几乎挤得水泄不通，不仅座位下躺着疲惫的旅客，就连厕所里都挤满了人。而即使这样，车厢里的人们也都苦中作乐，有人打牌，有人喝酒，有人看书，有人站着睡觉，还有人不停地抽烟。那时我也抽烟，有一年寒假过年，我从南京浦口站乘火车回家，因为没买到座票，晚上十点上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站到郑州，路上足足抽了一包剑牌香烟。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我最高的纪录是和我的好朋友考完研究生后从武汉乘火车回郑州，一路上我们两人竟然抽了一筒红双喜。天呐，足足有五十支香烟。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而当时的火车上不仅不禁烟，几乎百无禁忌，所以走道上垃圾遍地，车厢里也飘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像厕所的味道，人们汗流浃背的味道，白酒的味道，烧鸡的味道，还有从车窗里灌进来的车头飘出来的浓烈的油烟味道，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一种味道都让人窒息。尤其是冬天深夜的车厢，因为寒冷不能开车窗，而抽烟提神的人又太多，整个车厢都烟雾弥漫，以至于车顶的灯光看起来都发黄了。 岁月在流逝，时代在进步，感谢时间把昔日的火车变成绿皮火车的同时，也把那些火车上曾有的难堪而痛苦的回忆都过滤掉了。而我现在对于火车最难忘的怀念，也只是让人觉得温馨的咔嗒咔嗒的富于韵律的声音了。 也许，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声音，这个时代虽然过去了，可它的声音却还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就像普鲁斯特在《追忆逝水年华》里写主人公吃到小玛德兰点心时，那熟悉的味道忽然让他回忆起自己过去的岁月一样，我们也是只要听到这熟悉的火车行驶的声音，似乎隐藏在记忆中的昔日岁月的点点滴滴一下子重新回到眼前，让人觉得是那么亲切，那么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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