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王相山:吴渔川知县的鸿运

 阳和沙水清 2023-07-02 发布于四川

看民国命学大师徐乐吾的《滴天髓补注》。

里面载有一个怀来知县吴渔川的八字。

吴渔川:乙丑  辛巳  甲午  丁卯。七岁逢辛交运。

徐乐吾云:“此为吴渔川君命造,逊清庚子拳乱,乘舆西狩,在怀来县知县任上接驾者也。”忽然想起一本书《庚子西狩丛谈》来,这本书的口述者,就是当年接驾了慈禧携光绪皇帝西逃西安的怀来知县吴永。到徐乐吾笔下,怎么变成吴渔川了?也是我读闲事忘昏大,再查,原来吴渔川就是吴永,渔川是其字。

相也读过的版本,是中华书局2009年《近代史料笔记丛刊》版本。蓝白两色的书衣,素中透雅,装帧精致,暗含了设计者用心。按相也的理解,白,代表白话,闲话;蓝,却是清朝的底色,意思是民间白话口述的可信而生动的信史。

这书的产生,就源于吴知县对朋友们的一场闲话与闲聊。

民国十六年(1927),离庚子事变,已过了廿七年,清朝也早灭亡十六年了。这年,吴知县已是六十有三的退休老人了。官当完子,有了闲时,除了写字,就是与朋友闲聊。那些敝在心中二三十年的故事也能解密了。吴渔川就与友人谝闲传,道及庚子年亲历之旧事,“具述当时事实”,众人“环坐促膝,如听柳麻子说《水浒传》,心摹神会,目无旁眴。渔川旋亦自忘其疲,描述拳匪始末,殊清切动听;忽惊忽愕,忽笑忽怒,顷刻万态,听者亦不觉随而颠倒。”

闲谈者无意,听者有心。“同坐刘治襄先生,瑰奇人也。”他敏锐地认为吴知县的闲聊,比正史的记载更为真实,更有细节也。遂“就公所述,草具其事,立成数万言……”所谓“草具”和“立成”,乃谦虚之语,实际上,刘治襄先生对此事非常认真,是“历更三彻夜而后竣事”,书成后,“持示渔川”,让他订正漏误,再跟他当年的日记核对,“填补地名时日,并就中择要节抄二十余则。于是自拳匪发难,洎出狩以至回銮,首尾粗具,居然足成一片段。”取名《庚子西狩丛谈》,于民国十七年(1928)出版。

该书近七万字,共分五卷。第一卷,自义和拳发难至两宫出逃;第二卷,写吴渔川在怀来县与义和拳之间的纠缠和屡入险境;第三卷,写吴渔川在怀来至太原间的伴驾经历;第四卷与第五卷,写两宫自西安启程回銮,至黄河南岸登舟北渡为止。

此书的价值,如刘治襄所说:“虽属于一人之际遇,而其间事实,率关系于政闻国故与一时大局之得失,为当局所不具悉者。”吴渔川在此书序言中亦说:“后之览者,毋徒矜佚事逸闻,即作当时信史读之,无不可也。”

今天又从徐乐吾的命书中知道了吴知县的生辰八字,把玩他的八字,再结合《庚子西狩丛谈》中他口述的庚子亲历,更能让人感叹,人的命运,无论顺逆,鸿运亦或背运,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非人力能操控耳。

【一】

吴永是晚清文士,字渔川,号槃庵,别号观复道人,祖籍浙江吴兴。

吴永还写得一手好字,称得上晚清的书法家。他写于民国十七年(1928)的一幅“致剑樵三兄”的书法扇面,在2016年,还被后人拍出了4520元的高价。

知道了他的八字,就能反推出他的生辰。

清同治四年四月三十日(公元1865.05.24)卯时,生于四川。

吴渔川早年入湘军将领鲍超幕府。相也查他学历,没查到他中过秀才,或者举人的记载。看其八字,伤官克官破格,先天格局都没成,也是没学历的象。一个格局没成,没中过举人的人,怎么会当上知县呢?很可能,他的发迹与他的婚姻有关,与命中的天乙贵人有关。因为他八字,年支丑土是官库,还是天乙贵人,是阴贵人。丑中藏有己土正财,虽然离日柱甲午很远,但巳丑一合一拱,就把贵人与财星都拉近,能为我所用了。

年支是祖宫,亦代表朝廷,是命中能遇阴贵人的命。

光绪十四年(1888)戊子,子水合丑带财,冲进妻宫午火,这年,24岁的吴渔川,娶了曾国藩次子、著名外交家曾纪泽的次女曾广珣为妻,成了曾国藩的孙女婿。这大腿,本来是能抱定的,遗憾,刚结婚两年,老丈人曾纪泽就死了,年仅五十二岁。曾纪泽的长女曾广璇(1860年生),嫁给了李瀚章之子李经馥,算是门当户对。次女嫁给吴渔川,算是金凤凰下嫁鸡窝了。这也说明,吴渔川虽无文凭,但却是有人品,有本事的人,在湘军将领鲍超幕府时,是学了些本事的。

否则,曾家的姑娘怎么愁嫁不出去,嫁你一个连举人都不是的青年呢。

光绪二十一年(1895),因贵人相助,31岁的吴渔川成了直隶试用知县,还参与办理了中日《马关条约》换约事宜。二十三年(1897),由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密保,调任直隶怀来知县,正式成了朝廷命官。这年,吴渔川刚33岁。

这一切,都是因大运泄伤护官,财星化伤生官,修复了格局,因妻得贵也。

【二】

《庚子西狩丛谈》书里,吴知县还在闲谈。

吴渔川说,他当年当了知县,正是县境内义和拳闹得正欢的时候。

彼时,义和拳已经风靡直隶各地,“风声所播,群信为天神下降,到处传述拳民神技……邑中有识士绅,亦洋洋乐道其事。”

他的立场鲜明,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借此树威,一个字——禁!

吴渔川的想法是:“念历朝往事,远若如黄巾、米贼,近者如白莲、天方,决无以异端邪术而能成立大事者。妖风一启,莠民趋之,将来必至泛滥横决,不可控制,小则酿地方之患,大且遗邦社之忧。”

吴的第一把火,就是“杀鸡儆猴”。这只“鸡”,他经过微服私访,早矁准了,就是怀来县乡下一个十六岁的黄瘦村童。经调查,村童“练术已成,神验大著,所在乡里,群奉之为大仙”。吴知县就召他来县衙表演大仙附体,果然有异常动作声音,且“次第改授刀棒,纵横舞弄,咸呼呼作声响,中间屡次向予进逼,如鸿门舞剑,意在沛公者”。

可惜,没等演完就被吴传令拿下,“俄顷间,魔法随解,勇气骤失”。

村童之父大闹县衙,被吴知县命令手下乱板责打后逐出。

儆猴效果很快显现,“自此境内肃然,更无敢言义和拳者矣”。

但是,这一切都是假象。吴渔川说,他“杀鸡儆猴”,非但没取得良效,反而自此得罪了义和拳民。待义和拳受端王集团宠幸,“蔓延至京师”,怀来县再也安静不得,“不数日间,境内已靡然趋之,不可复遏”。拳民们接连对吴知县出了五拳。

第一拳:警告。怀来县三四千拳民围住县衙,为首八人,自称八仙。说是前来拜访吴知县,实则是给吴知县一点颜色看来了,说他有“二毛子”嫌疑,“日后须小心”。双方支吾一小时后,拳民退去。

第二拳:恐吓。拳民退去没多久,又派人来衙门,请吴去拳坛拈香。所谓拈香,只是托词,实则是以“焚表”验明正身,看他到底是不是“二毛子”。“取黄纸一张,就烛然之……如纸灰上升,可判无罪;灰不扬者即为有罪,或立致之死。”

吴知县心里清楚:“彼辈固别有诡法,可以任意为之也。”

第一次验证,纸灰不飞,拳民说“当速斩”。

吴言辞滔滔,谓戕杀朝廷命官,等于造反,朝廷必有严厉法令,“大则屠城,小则灭族”。后以随身携带的两份《京报》上刊载的圣旨(一是严禁,一是奖励)为自己辩护,强调或禁或弛,均是遵旨行事,总算勉强脱身。“归途中不胜愤懑,念此行真可谓投身虎穴。在当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事后追思,反不觉怦然心动也。”

第三拳:勒索。忽一日,有士绅来到县衙,传义和拳大师兄的话,“请县长捐助香火银若干,即可赎罪”。吴知县说,我有什么罪啊,再说,我来怀来县,一没贪,二没搜,三没刮,一心为民,也没钱啊。士紳说,钱的事好说,我们替你去办。不长时间,士紳凑集白银五百两,派人送给大师兄,却被“如数退还,谓师兄言县官尚清廉,吾知此银全系借来,不必收受”云云。

第四拳:放火。“一日,城外西园子拳众数千人忽又哄至堂下,谓将焚烧公署。”吴出面劝解,却被指为二毛子。吴“大声诏之”,烧县衙,将来必重建,重建必请动公款,“彼时皇上问是何故焚烧衙门,谁人为首,谁人起意,定有承当其罪者”,进而再次重申“戕杀官长,即是谋反大逆”。

拳民闻言“似觉气沮”。但也为自己寻了一个台阶,“为首一人,故以两手遮目。向天空左右望”,然后对身边一人说:“师兄。时候未到,尚须改日办理,我辈且回,好歹逃不了掌握也。”

说完,拳众“呼啸一声,扬长而去”。

第五拳:质问。这回问题很严重。吴知县跟京城同文馆教习陶大均通信,有感愤时事、诋毁拳祸字样,途中被拳民截获,由此前来县衙质问。吴“一见此函,不觉惊异失措”,但矢口否认,只说是奸人陷害。

又是一番口舌之争,最后再次以戕杀朝廷命官系谋反大罪,才将拳民吓阻。

吴知县对朋友们说:“予在拳匪巢窟中,凡无理取闹之事,殆亡虑数十百起,细琐口舌,几于无日不有。”随后一声叹息:“乱世为吏,险矣哉!”

险,更有命理的因素。他当知县这几年,正是大运寅木合午生火,食伤旺而克官的五年。 故遇民造反,深陷是非也。

【三】

光绪二十六年(1900)庚子,吴渔川三十六岁,任知县五年。

这年,八国联军剑指北京,慈禧携光绪仓皇西逃,时人讳称“庚子西狩”。

七月二十一清晨,两宫“微服出走”,两日间凄苦难耐,寝食难安。

直隶清军连战连败,溃军不断涌入怀来县境。怀来义和拳有了警觉,采取两个步骤:第一步,谋划守城,“东南各门,悉以土石填塞,独留向西门通出入,派有多人在此,专司盘话”“匪众皆以红布帕首,登城守望”;第二步,“以后消息日急,彼中丁壮,皆以搜查二毛子为名,分向各山乡搜括隐匿,止留老弱残余,在城防守”。

正当此时,上峰有令,将吴渔川与威县知县对调。吴内心大恐,念及至今“幸免于难者,半藉怀来绅耆之调护,半亦以地方官长名义所在,不能不有所瞻顾”。可此去威县千里旅程,拳民遍地,关卡叠叠,恐怕没到居庸关就遭了毒手。

“七月二十三日,天色阴晦。”

吴知县与幕僚亲友困坐县衙,面面相对,“昏昏然不知身在何等境界”。

傍晚,正待与众人借酒浇愁,忽有紧要公文送达。

吴知县灯下细看,“粗纸二团,无封无面”,皱折如同破絮。展读,寥寥数语。右写“皇太后、皇上”,左写“满汉全席一桌”;右写“庆王、礼王”等,左写“各一品锅”,结尾“神机营、虎神营、随驾官员军兵,不知多少,应多备食物粮草”。

落款:七月二十二日。年月日位置,盖有延庆州州印。

吴知县稍加分析,得出结论,这是两宫圣驾要来,且距怀来只有五十里路程。

幕僚亲友闻言,甚是惊慌。兵荒马乱时节,小小的怀来县,自设县以来,从来就没经过这样天大的接驾世面啊。再说,眼下米无米,面无面,何谈肉也,拿什么给圣驾做“满汉全席一桌”啊,做不了可是杀头之罪。

大家你言我语,就如何接驾,提了三种意见:第一种,说公文是假的。吴予以否认,说确是延庆州知州的笔迹,大家都熟,无法否认啊。第二种,即便公文是真的,“此山谷荒城,何法办此大差?不如置之不理,听其自去”,将来追责,以“无正式上官命令,乱离仓猝”应对,“谅亦不至为罪”。持此观点的人担心吴一旦对两宫照顾不周,恐遭“不测严谴”,等于“自取其咎”。第三种,哥啊,咱别当这个遭罪的官了,逃命去吧。

吴知县听了三种意见,觉得都不可行,身为县令,“前途祸福,只得听之气数”。

如是一想,心也就坦然,豁出去了,“决计迎驾”!

理由很简单:“身为守土官吏,亲食其禄,焉有遭逢君上患难而以途人视之者?”

怀来地处交通要道,设有两处驿站,一处在县城,一处在榆林堡,两处相距二十五里。按惯例,朝中大员自京城方向过境,知县须到榆林堡迎候,预备休息打尖。而在彼时,驿站业务早已停止,物资和马匹多被溃兵掠走。吴除派人知会榆林堡驿站就地准备饮食之外,还专门派人携带“蔬果海味等物”,连夜赶往榆林堡,随后召集本城士绅,布置接待任务。

这边正在忙乱之中,先前所派厨役踉跄而回,“血淋淋满襟袖”,汇报说,出城仅两三里路,两头驴和各种食材就被溃兵抢去了。吴一听,差点泪目崩溃。心想,七月酷暑天热,圣驾长途劳累,饥饿口渴,驿站无肉无食,做不了满汉全席,倒不如煮一锅绿豆小米粥,清凉又解渴,又命令驿使,连夜去榆林堡驿站,让驿站找绿豆小米,煮粥。

次日一早,吴知县赶往榆林堡接驾,十点抵达,发现汇报者属实,不但厨役的食材半道被抢,“全堡已空,稍有余物,亦为兵匪掠尽,更无法可搜集”。驿站内提前预备的唯一食物,就是三大锅绿豆小米粥,已被溃兵吃掉两锅。吴很生气,令部下“力保此锅,勿再被劫”,并亲“自坐店门石凳上,命马勇荷枪侍立,遂无人敢入店”。

少顷,肃亲王乘马先到。吴跟他是都中旧识,肃亲王见到吴,一句客套话也没有,直接向他交代,太后坐何种轿子,皇上坐何种轿子,接驾时,这两个轿子一进门,你即可起立迎驾。肃亲王刚交待完未几,两宫驾到,吴知县扑通跪在店门外,连唱两遍接驾,并自报职务姓名,然后起身,“仍坐门外石上候命”。此时,吴眼中所见的王公军校,“约数百人,纷错不整。悉现饥疲之状,盖已狼狈数日矣。”

而此时的细节,换一个角度,在《宫女谈往录》一书中,另有记载。慈禧贴身大丫头荣儿说,那天早晨六点,老佛爷一行从延庆州一个叫岔道口或岔道城的地方出发,出城门不久,“路上的败兵游勇多起来了,三五成群接连不断……和我们车队抢路,掺在一起走,我们也没办法”。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下大雨,“雨铺天盖地向下洒来,雷又响又脆……”

这场雨也泼在吴知县的身上,出怀来县城八九里,“忽大雨如注,淋漓遍体”,雨乍停,吴便遇见军机大臣赵翘楚。几句对话之后,赵告知吴:“两宫饥寒已两日夜,情状极困苦。”催他赶紧前行迎驾。他的绿豆小米粥,也是军机大臣赵翘楚催生的产物。

荣儿说:“一到榆林堡,地方官戴着朝珠,穿着补服,迎面跪着来接驾,老太后自然是眉开眼笑。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一个听人喊万寿无疆惯了的人,自从一出宫门,没有人理,没有人瞧,是多么难受啊!现在又有人跪在(她)面前了,心里的舒服劲是可想而知的。我们三天来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消失了。”荣儿又说:“老太后在漱洗完毕之后,召见了这位地方官……很是夸奖了他一番。”

这位地方官当然是吴渔川知县,只是荣儿不知其名。

而在《庚子西狩丛谈》一书里,吴渔川仍然绘声绘色地闲谈着当年他接驾的情景。

吴对朋友们讲,太后跟他聊了几句闲嗑之后,就问县城有何接待准备,吴知县还没接话茬儿回答,太后老佛爷倒先情不自禁,悲伤地地象个老姑娘似地放声大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说:“予与皇上连日历行数百里。竟不见一百姓,官吏更绝迹无睹。今至尔怀来县,尔尚衣冠来此迎驾,可称我之忠臣。我不料大局坏到如此。我今见尔,犹不失地方官礼数,难道本朝江山尚获安全无恙耶?”

之后,老佛爷又抹着眼泪问,本地可备有食物?

吴知县答:只有绿豆小米粥。

太后一听,喜极了:“有小米粥,甚好,甚好,可速进。”

荣儿说:“给太后先送的两碗里还有细丝咸菜,其余的连咸菜也没有。”

两本书里,都没说有满汉全席的事,但有的书里,说是吴知县给太后皇帝准备了一桌满汉全席,给其他几百号随驾官员准备的是绿豆小米粥。清朝都灭亡了,这帮怀念清廷的写手,还给太后给了最高的面子,虚拟了一桌满汉全席。两本书里,荣儿和吴都提到没筷子,喝个绿豆小米粥,用什么筷子啊。但也都提到是慈禧出的主意,用高粱秸秆当筷子,把拉着吃剩到碗底的绿豆小米粒。

吴知县在屋子外面听见室内咕噜咕噜“争饮豆粥”的声音,眼泪都快下来了。

人在饿极了的时候,什么太后,什么皇帝,什么高官,什么面子,能喝上一碗粥,清凉解渴又解饥,比山珍海味、满汉全席香甜多了。

吃罢豆粥,慈禧托李连英传话,说还想吃几只鸡蛋。听得出来,吴知县给准备的豆粥,也太清稀了。吴知县亲自到街市上,到一个个空屋里翻箱倒柜,寻找鸡蛋,说来也巧,竟然让他找到五只。煮好呈送,慈禧吃了三只,剩下两只给了光绪。自此,吴渔川成了太后的救命恩人似的,大受恩宠,官阶由七品一下子提到四品,充当“前路粮台会办”。两宫驻跸太原期间,慈禧每日召见三五次,“每问一事,必根端竟委,娓娓忘倦”,有时长达一两个小时。

这般频频召对,却引起了军机大臣的忌妒和不满。

吴渔川不知不觉得罪军机大臣的后果,是被“合谋定计,改用调虎离山之法”,派到湖南湖北催促“解饷”。临行,慈禧召见,嘱咐“好好上紧办理,将事情办完以后,可即赶速回来,予与皇帝均甚盼望”。

这会儿看八字,一切都很明了。戊寅运,戊运五年,戊土能化火生金,取伤官克官之病。31岁乙未,甲木得贵,丑未两贵相冲,土旺生金,因贵人直隶试用知县。33岁丁酉,辛官得禄,巳酉丑三合官局,丁伤又有大运戊土化之,解伤官克官之病,流年大吉,经贵人密保,去了“试用”二字,正式成了怀来知县。36岁庚子,子水印星冲午,伏伤护官有情;乙庚合,清格助官,情上加宜。子丑又合,印星合起官库阴贵人,则官印相生也。

命中有阴贵人,是年遇慈禧,大得机遇之象耳。

【四】

九月二十三日,吴渔川风尘扑扑,抵达汉口。

书中说,“曲折二千余里……长路征尘,可以暂资憩息,如鱼游得水,鸟至投林,不觉为之一快也。”在湖北期间,吴与湖广总督张之洞交往频繁,张“意颇亲切,询及出狩及行在情状,每感叹不止”。

一天,话题不知怎么扯到大阿哥身上。张之洞说:“此次祸端,实皆由彼而起,酿成如此大变,而现在尚留处储宫,何以平天下之人心?且祸根不除,尤恐宵小生心,酿成意外事故。彼一日在内,则中外耳目,皆感不安,于将来和议,必增无数障碍。此时亟宜发遣出宫为要着,若待外人指明要求,更失国体,不如及早自动为之。君回至行在,最好先将此意陈奏,但言张之洞所说,看君有此胆量否?”  

张很可能是最早提出罢黜大阿哥的人。此君老成深算,有此建议却不主动上奏,反而托人代言,此一间接方式,为有可能引爆的雷霆之怒留下一个转圜空间。但不管怎样,在相也看来,张此举可谓敢言,亦可谓为国担当。

吴也不含糊,回答说:“既是关系重要,誓必冒死言之。”

第二年三月中旬,吴“结束督饷公事”返程,于五月初抵达西安行宫。

第二天,慈禧召见,吴“面奏各事毕,太后温语慰劳,仿佛如家人子弟远道归来者”。此时,慈禧已经知道了吴被排挤的原因,因此给予特别安慰和赏赐,“太后御笔亲画折扇八柄”,七柄给了王公大臣,一柄给了吴,并“赏银三千两”,另有丝绸布料等物件多种。

不久,慈禧收到张之洞的密折,保荐吴渔川等三人。

后慈禧于是颁旨,将吴提升为道台,赏二品顶戴。

“恩眷优渥。京外啧啧,称一佳话。”

至此,吴与慈禧见面多次,却不曾转述张的建议。不是他忘了,而是“顾以事情重大,不故冒昧”。等到荣禄到达西安,“仍为军机首领”,对吴“颇相契爱”时,吴才把张的原话说给荣禄,征求办理意见。

吴说:“荣时方吸烟,一家丁在旁装送。闻予所述,但倾耳瞑目,作沉思状,猛力作嘘吸,吐烟气卷卷如云雾,静默不语。吸了再换,换了又吸。凡历三次,殆阅至十余分钟,始徐徐点首曰:'也可以说得,尔之地位分际,倒是恰好,象我辈就不便启口。但须格外慎重,勿卤莽。”

吴这才下定决心陈奏。“一日召见奏对毕,见太后神气尚悦豫”,终于鼓胆说出。慈禧听罢,“稍凝思”,说:“尔且谨密勿说,到汴梁(开封古称)即有办法。”

为什么到开封即有办法呢?吴心中有疑,却没敢多嘴。

五个月之后,本年十月二十日,清廷谕令废除溥儁大阿哥名号,并命立即出宫。是时,慈禧驻跸河南开封府,且在回銮途中发布一系列推行“新政”的谕旨。

时人戏称大阿哥被废一事,道是:“本是后补皇上,变成了开缺太子。”

也是在开封,太后有旨:“吴永着迅赴广东新任,毋庸随扈,云云。”

十一月初四,吴在黄河岸边跪送慈禧渡河北去,旋即启程南下。

吴知县的“庚子西狩”叙事虽然到此截止,却给我等命学爱好者留下无限遐思。因为这一切,命中其实也早有安排也。

吴知县37岁交丁丑大运,辛金官得库,丑巳拱金,仍是大得贵人相助。但丁火伤官克官,也得罪人也。37岁辛丑,岁运两丑,财旺生官,又是两个天乙阴贵人,三月中旬,吴“结束督饷公事”返程,于五月初抵达西安行宫。慈禧颁旨,将吴提拔为道台。

丙子运,丙火合辛,子运冲午护官。徐乐吾预测吴渔川往后“浮沉宦海,不能大得志,则以原命偏枯故也”,这就不准了。因为吴的后运一路北方水地,除燥,伏伤护官,依然有情。对于一个原局伤官克官破格的八字,得到大运几十年的修复与保护,遇贵人,官至道台,已经很满足了,有什么不能得大志的呢。不然,他六十多岁退休在家,那有心情闲聊他当年接驾之事呢。能闲聊,说明他开心着呢,对自己的命运满意着呢。

吴渔川的妻子曾广珣,与他同庚同年,活了七十二岁。

只是不知道吴渔川寿庚几何,史书无载。依命理,他当终于甲戌运午未年,午戌三合火局,则火大木焚也,寿止六十六或六十七岁。

2023年5月20日星期六于凉州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