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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德培 | 青麦仁粥

 丁中广祥 2023-07-03 发布于江苏

青麦仁粥

江都  徐德培

作者徐德培先生:1947年生,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1966年高中毕业于江都县中学,1972年参加教育工作,1980年毕业于扬州教育学院,2008年退休。原江都中学工会主席、江都实验初中党支部书记。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荣誉。

三春天,那时候的农村人也称为“长三春”,白天明显变长,加重了人们的饥饿感。上年秋收的存粮逐渐见底了,麦苗还是一片青绿,青黄不接之际,口粮越发紧张起来。立夏前后,小麦开始扬花灌浆,大麦与淮麦的麦穗谦恭地低下头,麦粒一天比一天饱满。于是农人们每天一早一晚走到田头,一次又一次盯着丰满起来的麦穗,观看麦粒细微的变化,恨不得吹口气让它立即胀大。

终于盼来了希望,麦田转为鹅黄色,大麦粒、淮麦粒首先鼓起来,只是嫩黄中还带点青头,人们把它叫做青麦仁。孩子们像过节一样,跟着长辈来到田间,摘下一些麦穗,装进竹篮带回家。在屋门口场院里,放下竹匾,全家人围过来,用手反复搓揉,青黄色的麦粒哗哗哗地落进竹匾,那声音真好听。然后用筛子过一遍,再用风吹去麦芒等杂物,干干净净的青麦仁就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看见胖乎乎的青麦仁,往往情不自禁地拈一粒放入嘴里,轻轻一嚼,麦浆便带着清香溢出来,让人享受到悠远的回味。奶奶用簸箕装着青麦仁,拿到隔壁邻居家,借石臼舂成麦片,就可以下锅了。我们几个小孩子总闹着要吃麦仁饭,但奶奶实在舍不得放太多的麦仁,煮着煮着,就把麦仁饭煮成了麦仁粥,再放点菜叶与盐,熬好了,色泽鲜亮,黄绿相间,稀稠适度,香味扑鼻。接着,我们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满意地挺着肚子离开饭桌,竟然完全忘记了要吃麦仁饭的初始要求。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麦仁饭,脑海里只留下麦仁粥的印象。

那时,我们倚小卖小,为了多饱餐几顿麦仁粥,经常轮番在爷爷面前表演馋涎欲滴的样子,极力夸张麦仁粥的美味,想勾起爷爷的馋瘾,支持我们再对渐渐老去的麦穗下手。但爷爷总是挥挥手说:“食饱无滋味,不饱是良医。”虽然舍不得即将成熟的麦子,爷爷还是允许奶奶隔三差五给我们熬一顿青麦仁粥,让我们充饥解馋。直到麦子真的老了,麦粒放在牙齿间一咬,咯嘣一声,证明可以开镰割麦了。我们无奈断绝了对青麦仁粥的念想,转而打起了磨面烙饼的主意。接着,布谷鸟婉转悠扬的歌声,果然带给我们诱人的焦面与烙饼的香味。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从外出求学时起,就没有再吃过青麦仁粥,但我常常感恩青麦仁粥在青黄不接之际,带给我们雪中送炭的帮助。现在,青麦仁粥又堂而皇之搬上了餐桌,我就像见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感慨良多:过去用于充饥的替代品,今天竟成了营养品中品味独特的新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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