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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一天

 念奴娇hmj 2023-07-03 发布于湖南

那一天,今生难忘。那是1981年夏日双抢季节中很平常的一天。

那天,我和生产队的其他人一样,早早就到了一处叫“四亩丘”的地方扯秧。

扯秧就是把绿油油的秧苗连根拔起,洗掉根上的泥巴,用刚收割的稻草扎成一个秧把子。

干这个活的多半是老弱妇孺。

“四亩丘”满丘半尺多高绿油油的秧苗,被我和“队友”很快变成了秧把子。

担秧的壮汉将它们一把把堆集在箢箕里,挑到那些“格子”田的田埂上,使劲地把一个个秧把子投掷出去。

秧把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然后“啪”地落进水田,溅起一串串水花。

那些插田好把式们左手握着秧把子,左手大拇指和食指配合,分推出3-5根秧苗给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这几根秧苗插进泥中,顺便食指中指配合,将秧苗周围的泥土压实,稳固根部。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一兜插好,接着就插下一兜。

头顶是骄阳,水中有蚂蝗,手不能停,腰不能伸,汗珠子从头上脸上无声地滴落在水里,不着痕迹。

耳边传来一阵对话声:

“你们看她啦,愁眉苦脸,嘴巴闭得绷紧,只怕又没考起。”

“嗯,要是考不起,那就和我们一样,天天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修一辈子地球了。”

“唉,读了这么多书,考不起学校,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这些人好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些声音还是呲呲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啊,都8月份了,还是没有音信。

“唉,又落榜了。”

泪水冲出眼眶,哗啦啦落到田里,淹没在泥水中,没有回响,也无涟漪。

头顶的草帽遮住了这一切。

低着头,弯腰曲背的我,右手使劲扯着一把秧苗。

秧苗从根部断裂,好像发出了痛苦的叫喊。

我把没了根的秧苗丢在水里,又去扯其他秧苗,接二连三地几把扯下来,双腿间的田水中浮起一片鲜嫩的无根绿秧。

它们委屈地看着我的泪眼:“你复读还考不上,难道怪我们?”

“你考不起又不是它们的错,干嘛这样扯断它们的根?”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伸直腰,抬起头,想看看是谁在说话,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泥水中的双脚趔趄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无根秧苗和秧把子中间。

那些人在远处看着我,嗤笑、讪笑的声音落在水中,慢慢游进我的心里。

“胡梦姣,你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田基上,邮递员的单车铃声清脆悦耳,他用嘹亮的嗓音兴奋地喊着:“谁是胡梦姣?快来拿通知书啊!”

“是我,是我。”

我从田里爬起来,不顾一身泥水,三步并两步,跑上田埂,赤脚飞奔,冲到邮递员面前,抢过他手里的高考录取通知书。

“我考取了!我考取了!”

田里的人们都站直身子,停下活计看着我。

我跳起脚转了一圈,向他们飞舞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跑回家扯出腿肚子上的蚂蟥,洗澡换衣,把录取通知书抱在胸前,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后记:虽然这一天已经过去40余年,我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但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是改变命运的关卡。录取通知书是打开新生活大门的钥匙。当时农村孩子走出农村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高考”这张独木桥。庆幸地是,通过自己锲而不舍的努力,我终于跨过独木桥,拿到了那把开启新生活大门的钥匙,有了如今的生活。】

此文2023年7月2日刊登湘潭日报.杨梅洲副刊》。感谢编辑杨卫老师斧正和用稿。谨以此文献给当年的自己和拥有高考经历的朋友们。

您的鼓励,我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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