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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来沐风,雨来遮雨,至于你,你来释怀

 江昭和 2023-07-03 发布于北京
*
午后两三点,开封的一个雨天。
河大附近一家叫作「别处」的咖啡店
一本露易丝·格丽克
当他放起爵士乐,一种曼妙的无序。
我想我并不在等待什么
无论是雨停或者夜晚7点的动车。
尽管他们说,一个人只有等待才更像活着
比如等待暴富或者有关爱情与希望之类的什么什么。

我不是常常爱上一座城市
我也不是常常在旅途中选错一双鞋。
我很久没有喝苦艾酒
我也很久不再为赋新词强说愁。
也许「我」会回来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
我拍不出此刻窗外暮色的美。
空中浓云似为一场盛大祈祷造势。
而那流逝而过的平原绿树,似已存在千万年之久。
这一瞬间会想到永恒,尽管它破碎近乎无有。
尽管这一切每秒钟都在以公里计数远离。
尽管生命的要义,也许是抛弃。


*
阳光很暖,空气里有芝麻油香,
吃果脯,饼干,喝酸奶,
看完梅里美看王尔德,等下篇文的条理渐渐清晰起来,
风在吹,树的叶子簌簌作响,
我在等你的足音翩翩而来。

把自己酿进冬天的阳光里,像一杯耐人寻味,千杯不醉的酒,
等着一个人,一味封喉。
像一块陈年的布,渐渐铺展开来,
所有的花纹脉络,褶皱伤痕,灰尘泥土,全都昭然若揭,
我一直都知道,昭是一个好字。
这时候,喝茶吧,
红茶清冷一点,喝茉莉花吧,清香。
读诗吧,要读就读余秀华,
听她有病呻吟,听她字字掺着被褥气的血泪箴言,
听她灰头土脸地歌唱苦难与贫瘠,反正头顶有阳光,
反正诗歌里有庄稼地的熟悉气味,
我不怕一头扎入,翻跟头。

坐在红木板凳上,跷着一只腿,
这太张爱玲了,他们说,你太张爱玲了,
我打了个寒噤,也不是不满足的。
但是这种姿势始终与我疏离着,
人多的时候,我或许是这个样子,但一个人的时候,
我始终抵抗着地板对我赤裸裸的吸引力,
对我光秃秃的脚,对我的脊背,对我的后脖颈。

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是异于常人的,
我也知道这个成语从来都不应该是贬义词。
我知道他们是可爱的,在他们灵魂的镜子面前,
我知道我也是那个低头垂涎自己身影的我始终记不住名字的古希腊王子,
一不小心就化作了水仙。


*
那样年轻的肉身,那样忧郁的眼睛,那样沧桑的灵魂。
在自然力面前,人为万物之灵,也同病相怜,无分轻重。
你来自古希腊湖畔的喀尔索斯,城楼里彷徨彳亍的哈姆雷特,自戕的维特,还是杜拉斯的小女孩,她来自法国。
我们要爱,要枯萎,要涅槃,要失望,要死灰复燃。
要在光阴的遗骸里,生生死死,一遍又一遍。


*
站在天台上,时而回头看看天边“波澜起伏”的云,鱼鳞状的,
或似美人的衣袂,鲸鱼尾,飞燕,
还有,信不信由你,
一个疯癫地蓬乱着头发的女人,
从《简爱》里来。

时而低头看看手里“名不副其实”的米酒汤圆,
右边的男孩子背着“加利福尼亚,阿拉斯加,荆州……”,
左边的一对情侣活生生地表演何为“相看两不厌”。
走来走去的,一个高个子的女孩背着英语作文,像念经,嗡嗡嗡,
怎么可以这个样子,然而谁也都是这个样子,
就像,怎么可以这样活着,然而就是这样活着,不能多想的,否则人生很没劲,

角落里的女孩儿,一边读着机械(或者物理?),一边摸着脚丫子……
这啼笑皆非的世界,可亲可爱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听见他们很可爱。
而我,我比较不思进取,我偷偷地觑着他们,趁沐浴沐浴薄渺的暮色的辰光。
我的心啊,真想飞起来,
我的真心,不能告诉人的,我想跳舞,跳舞,跳舞到天明,像个疯子一样。


*
油腻腻的桌上的饭菜
杯里不知被禁欲了多久的水。
一瓮汤,紫菜,飘着蛋花
忽明忽暗的灯
墙上俗艳的画
底楼锅碗瓢盆,油煎炒煮
红尘气味
滚滚而来
你说
真希望时光便在此刻停下来。
我们闭上眼
地老天荒。

*
梦见穿街过巷。在尽头,遇见家乡的亲戚。
支支吾吾,不知怎样叫唤。惊大于喜。
男子亲力亲为炒饭,以主人之礼相待。
始终隔膜。也许因为是梦。

转身,看见少年时的旧人,走过来,变幻着脸。
而夕阳西下。
冥冥中,有一种氛围。
像蚕蛹,包裹住一团柔软的肉身。或者,一种气味。

久违的,烟火日常的,真实的暖与好。
保持适量而偏清淡的饮食。
于心唯安地做一些事。
等因结出果来。

风来沐风,雨来遮雨。
至于你,你来释怀。
此刻想做的,是去天台吹吹风。
像张艾嘉电影里的“精神敏感患者”。
去某一个地方。
谁知道。

*
“笑匠”
嵌入我眼睛,像风沙一粒。
花匠,画匠,手工匠,教书匠,缕缕
何时何地,“笑”也沦为需要先天缺乏,后天补足的技术。
我以为纯属天然,原来它早经凝固。

可怜的拉伯雷。
对着文过饰非,或者我们亲昵地称为
天真可爱的一群人
嬉笑怒骂。
人之最高尚,不必为着取悦而活。
宁愿为着
二十六度的清凉,夜里十时的星空,袅袅烟香,
营养光洁的果蔬,陌生人一帧似是而非的存照,或者,一棵仙人掌。

一个弧度,与情绪有关。
我不是耶稣,或者蒙娜丽莎。
名垂不了青史,地久不了天长。
我笑,只因为你向我走来。

*
昨天的彩虹。“莹然掌中”。
散漫的句子,错落成诗。
蝉声熊熊,将天地叫窄,叫老,叫枯黄。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
阳光在我右上角的天空若无其事地照着,
隔着杯里沉沦的茉莉花瓣,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午后三四点的阳光,已经不能发暖。
书里说,薄暮的阳光最令人生起怀旧情绪。
这短暂而菲薄的流年,并无多少旧梦可怀。
唯有三三两两,知情识性的人,纷纷扰扰,一些念念不忘的事,
辗转,辗转,像苦驴拖着石磨,周而复始,不厌其烦,重蹈覆辙。
不怪它,它被人蒙住了眼睛。
我们却不能不怪自己,原是自己蒙了自己的眼睛。

许多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走着,去了一拨,又再来一拨,
来来往往,乐此不疲,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像四季轮回,庸庸碌碌地重复着它自身。

这座城市没有崭新的故事发生,
这座城市没有惊鸿一瞥的人,
这座城市里,每个人的每颗心,
只余指甲缝那般大,塞不下更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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