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时节，躲到乡下老家寻凉。 每天凌晨不到五点，鸟儿就会在院子里几棵大树上集合，叽喳啁啾。 这些鸟在枝上跳上跳下，小巧的脑袋转来转去，不断地欢叫，仿佛讨论一件重大的事情，却好像从没有一次能达成共识。  有时它们不知疲倦的争吵会引来一只或几只黑色或者灰色的大鸟，大鸟硕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刚健且伸得笔直的翅膀如同两把利剑，直入树林。 翅膀收拢的一刹那，强悍的双爪不偏不倚地抓住了林中最高的一根树枝，接着就是“哑”地或“呱”地一声高鸣。 顿时，院子变得鸦雀无声，还给清晨片刻的安宁。 大鸟终以无可匹敌的王者风范，统一了鸟儿各执一词的争论，结束了互不服气的攻讦。 如果大鸟在枝上停留的时间长些，这些弱小的鸟儿就会化整为零地悄悄散去，翅膀扇得像一只只迎风疾飞的风车，突地一声就不知所终。 一旦大鸟离去，这些鸟儿又会不知从什么地方聚拢而来，开始新一轮的争吵，周而复始。 选中这地方结庐而居，不仅这里是我家的老宅，还图个清静，与大自然亲近。 原先有几户邻居，有的因为上了年纪，跟随儿女生活去了，年轻的外出打工在城里买了房子，成为城里人。 据说，曾经有两三个城里人在这里买了民房，住过一段时间，终于还是搬走了，习惯于喧嚣生活的他们嫌这里太清静了。 居住在这样一个无丝竹之乱耳的清静所在，省去了世俗的烦恼与喧嚣，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时间一长，就不免静得发慌。为此，我提前做了准备，春天的时候，到苗圃买了十几棵梧桐树苗，栽到邻家空落落的院子里。 妻子见了，有所不解。我笑而告曰：“没听说要栽梧桐树不愁风凰来吗？邻居迁徙了，鸟儿们会来作邻的。” 梧桐确是速长树木，才三四个月，便有茶杯口粗了。 初夏时节，梧桐树开出深蓝色的喇叭花，一簇一簇的，既热烈又豪放，散发出微甜的幽香。 这时，蜂蝶穿梭花间，让人感觉生命的繁忙是与茁壮的季节相依的。 从此，我就给这所小院取名为“梧桐苑”。 在林木葱茏的院子里，每天手捧线装书，一杯香茗作伴，便有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惬意。 想起过往的事情，会不期然地记起一位老友赠送的诗句：“谋事恰若烹小鲜，成败尽在毫厘间。若得慢火细细煮，何必锅糊满屋烟。” 精心安然，也许正是人生的大惬意。于是便会心一笑。 我乐于看鸟儿的争执不休，看它们互不服气的弹爪搔首。其实，这是鸟儿的最大和谐。倘若鸟儿噤声，无异于自然的幽闭，万物只成死寂。 人鸟相处的时间长了，就会上演出许多有趣的佳话。 一次有朋友来访，在院中石桌上摆了四碟小菜对饮，竟有两只鸟儿不邀自到，蹲在桌沿上陪客。 客人欣然，每饮一杯，就先用指头蘸点酒水送给鸟儿啜饮，然后再喂它们一点下酒的小菜。 不料，人才半酣，鸟却醉了，两个小家伙摇摇晃晃，卟嗒一声竟醉倒在桌子底下。 客人抚掌大笑，言：“孰道'谁共我，醉明白’？还有鸟儿呢！哈哈。”  有天清晨，无意中从繁密的枝叶间发现鸟儿们在树头上做了许多的小窝，一团团的，像梧桐树结出的丰硕果实。 看来，鸟儿们是想长久地在这里安营扎寨呢。 我想，从此，此院无清静了。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睡起秋声无觅处，落阶梧叶月明中。”尽管寒暑易节，但有了这些梧桐树，还需要什么“玉屏空”呢？ （已载7月4日《德州晚报》） ■作者：孙成凤 ■编辑：王晓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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