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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秀 一我回来了，正在厨房忙碌，没听见门响。一抬头，他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正默默地看着我。我们对视一下，几乎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然后又几乎同时低下了头。我在心里无数次想过见面的场景，我知道场面会很尴尬，但没想到会这样尴尬。我右手拿着的锅铲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左手放在围裙上不停地摩挲，直到闻见一股焦糊味，才回过神来，锅里还炒着菜呢。吃饭时，我们各吃各的，饭吃的很沉闷。我想打破这尴尬，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问女儿，他说去了寄宿制学校，星期天才回来。我问公婆的情况，他说很好。这些我都知道，但除了这些，我还能说啥。晚上，我早早睡下了。躺在床上，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媳妇，既渴望又紧张。他进来了，坐在床沿上发了一会愣，深深吸了一口气，搓搓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坐到床上，一颗一颗解扣子，脱了衣服，赤条条地坐在我的身边。他轻轻撩起我的被子，我又一次裸露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我明显感觉到他目光的热度，我看见了他身体的变化，听到了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声。我脸颊发烧，心跳加速，好像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我知道下一步将要发生什么，我闭上眼睛，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的手伸过来了，很小心地放到我的身上。他的手又湿又热，我不禁抖了一下，他的手噌一下拿开了，好像摸到的不是我光滑柔软的皮肤，而是一块烧红的碳。他的目光暗淡下来，身体像斗败的公鸡。他给我盖上了被子，长叹一声，翻身坐到了床沿上。他是我的丈夫，我想扑在他的怀里，我想告诉他，我爱他，爱我们的女儿，爱这个家……
二我和我的丈夫是打工时认识的，谈了一年恋爱，结婚了。有了女儿后，我全职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他踏实本分，挣钱不多，但顾家。除了偶尔喝点小酒，没其他不良嗜好。他对我们娘俩很好，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每天早晨他第一个起床，做好早饭，我们娘儿俩也起来了。吃过早饭，他把女儿送到学校，上班去了。我开始做家务。做完家务，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和姐妹们开始瞎谝。我有几个好姐妹：花花、慧慧、芳芳、娥娥，我们五个人有一个微信群，群名就叫姐妹群。丈夫戏称我们是“五人帮”。我们在群里无话不说，晒吃晒穿晒娃，谈婚姻聊家庭，出主意找安慰，总有说不完的话；隔三差五线下活动，结伴逛街、游玩，吃喝玩不分你我。瞎谝上一两个小时，该安顿午饭了。上街走一趟，买上食材，开始做饭。饭熟了，女儿也放学了，接回女儿，丈夫也回来了，开饭——下午继续。生活简单，有序，家里充满欢声笑语。忽然有一天，慧慧不说话了，谁呼也不理，打电话关机——她跟人跑了，差点儿惊掉我们下巴。慧慧是我们几个中最本分的，和陌生男人说话也会脸红，我们眼中的贤妻良母，怎能说跑就跑了呢？不久，花花有情人了，顾不上我们了。我劝她，好好的光景不过，瞎折腾啥。她说，人活着就得折腾，要折腾趁年轻……我笑她，你那是歪理邪说，平平淡淡多好。又不久，芳芳、娥娥都去打工挣钱了，群里就剩下我一个闲人。五人群，成了“无人群”。世上最折磨人的不是受苦受累，而是没事干。没事干，时间就过得很慢。我从客厅转到卧室，从卧室走到阳台。我走得很慢，怕走快了时间会更慢。我两手空空，心也是空的。阳台的窗玻璃外是钢筋护窗，我打开玻璃窗，想把头伸出护窗，但不行，窗格只能擩出一个拳头。对面是火柴盒一样的窗户，一个挨一个，好像一伸手就能拿下一个来。小区院内静悄悄的，没有出进的人。返回客厅，看看表，时间只过了2分钟。下楼，走到大街上，车辆来来往往，行人行色匆匆，但没有一个为我放慢脚步。路那边走着一个女人，一身紧身衣，肚皮外露，屁股绷得圆溜溜，高跟鞋像锥子一样，走一步，咯得儿一声，我盯着她的溜溜转的屁股，直到她拐上了另一条街道。路边有一个街心公园，很小，两个小凉亭，几棵小树，绕绕弯弯的砖石小路。凉亭里坐着几个老头儿，打瞌睡的，想心事的，有一个目光还算活泛，盯着行人，眼睛转也不转……“卖豆腐唻——”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人，骑着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车后面带着两只大桶，自行车被压得吱吱呀呀地叫……转了一圈回到小区，抬头看看太阳，它还在原地，动也没动。我恨不得给太阳脚底下抹上油，让它出溜得快一点。丈夫是知冷知热的，他知道我闲得难受，就想给我找点事做。他给我买了几本书，我翻了几下，放下了。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谁能沉下心来看书呢？他说，大广场跳广场舞的很多。我去看了看，都是些老太太……他说，要不出去打工吧。我找遍全城也没找到既不误做饭，又能接送女儿的工作……三一天上午，我手捧手机，正在看一段搞笑视频，微信上有人加我。他的昵称是“爱是你我”，和我的手机铃声的歌名一样；头像是一个年轻后生，不很英俊，但耐看。个性签名是“我在爱琴海等你”。闲着也是闲着，我加了他，开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他说，咱是同城。我发了个惊讶的表情。他说，真的，安乐县县城。偌大的网络，能遇上一个本地人，确实不容易。我问，你怎么知道的？他说，我能掐会算。很神奇！他说，他在烟草局上班，一点营生也没有，闲得蛋疼……竟然是一路人，我瞬间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以前也和陌生人在网上聊过，大多数没说几句话就要求视频，一看就动机不纯，以为我是三岁娃娃，那么好哄？果断拉黑！以后的几天，他一到上午8点半左右就会发来问候：“上午好！安顿住了吧？”正像他说的，这时我地拖了，碗洗了，该做的家务基本完成了。我们开始瞎谝，是真的瞎谝——我对网络那头的他是有戒心的。渐渐地，我们的话多了起来。他很会讲笑话。有一次，说着说着没说的了，我们沉默了有一分钟。他突然发来一句：“你知道我在床上有多厉害吗？”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我没摸脸，也能感觉到脸是很烫的，心里不免嘀咕：“这事也敢问人？真轻浮！再说我又没见识过，谁知道你多厉害……”正不知道该怎样说，他又发来一句：“说出来吓死你。”我想：“又不是驴，能有多吓人！”正为冒出这个想法自责，他发来的却是：“我能不吃不喝躺一天。”我瞬间笑喷，太有意思了。接着他问，“刚才咋想的，能分享一下吗？”我说：“叫你带沟里了。”他说：“不要怕，掉到沟里也没事——下面有水，再说，上面还有个我。”……随着聊天的深入，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和丈夫闹点小矛盾，也和他说道说道，而他总是耐心地安慰我；女儿考了全班第三名，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他……我们互报年龄，他小我两岁，我称他“小弟”，他叫我“姐”。我在虚幻的网络世界里认下了一个小弟。四他第一次邀请我视频聊天，我没同意。我知道，一个女人，尤其是有家有口的女人，不能太随便。他也表示理解，发来三个伸大拇指的表情，他说，网络是虚幻的，就应该多个心眼，万一碰上骗子呢？完全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又过了几天他又发来视频聊天邀请，我没好意思拒绝。他说，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真迷人，笑一笑更迷人，勾魂，我的魂都叫你勾走了。我知道他是在恭维我。我生的并不很漂亮，但说我的眼睛漂亮是真的。我眼睫毛长，毛乎乎的，还是双眼皮，娘小时候就叫我毛眼眼。不像我的闺蜜娥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摘美瞳，她说，痒得不行。还有芳芳，天生单眼皮，她从小就羡慕我，前几年花了不少钱做了个埋线双眼皮，没美多长时间，给儿子喂奶的时候，让儿子抓了一把，左眼皮又变成了单眼皮。当然，这些我没和他说，不过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哪个女人不愿意让人夸奖呢？和丈夫谈恋爱的时候，我问过他，我说我漂亮吗？我扑闪着眼睛，满脸期待地盯着他，等待他的赞美，谁能想到，他看了看我说，还行。我很不高兴，追问他，什么叫还行。他挠挠头皮，憨憨一笑说，还行就是还行嘛。结婚后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我很失落，夸奖一句能要了你的命？为这事，我两天没理他。他还问，咋啦？不舒服？真叫人无语。虽然我知道，网络那面的夸赞不一定是出自真心，但我视若珍宝。我像照镜子一样，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展示给他看，他说你真性感，我说，性感是什么意思？他说，意思是好看，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让人看一眼想看一眼。我很高兴，他是第一个这样夸我的人。一段时间后，他邀请我见面。他说：“姐，出来吧，这么长时间了，咱该见见面了。”从小区里走出来，他已经等在门口。我们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我们相视一笑，他打开车门，说：“姐，上车吧”。坐在他的车上，我既兴奋又忐忑，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城外，在一条林荫大道上贴边停下，没说几句话他就动手动脚。我说，我出来只是想和你拉呱拉呱，你不要这样。他不做声，也没停止动作，我浑身瘫软，瞬间被他压在身下……事后，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我流泪了，我很后悔，后悔不该出来；我后怕，要是让人发现，我的脸往哪儿放？丈夫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回家后，我精神恍惚。手机响了，是女儿的班主任老师打来的，她问我咋还不接女儿？我一看表，女儿放学已经半小时了。我慌忙起身，接回女儿，赶紧做饭，却忘了放盐。丈夫投来探询的目光，我感觉到了，但我不敢抬头，一来是怕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的心虚，二来是我觉得有负这个家庭，我没脸见他们。
五太快了，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和他网聊有多长时间了？准确时间我已不记得了，大致估算，也就一个多月。和他聊，纯粹是为了排遣寂寞，打发时间，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当时答应和他见面我是作了一番思想斗争的，当时想了些啥？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见面就见面吧，怎么会一见面就……当时我是抗拒的，我想扶开他，并且也真的扶了，只是扶不动，他太有劲了。都怪他！是他，是他让我失身……失身就是人们所不齿的破鞋。破鞋，多难听！老家董大平的老婆是村里有名的破鞋，人称烂裤裆，一看见她，人们就指指点点……我当时应该给他一个耳光，应该抓破他的脸，应该……反过来想想，似乎又不能完全怪他。和他交往的这段时间里，要说没有想过男女那点事，是假的。我确实想过，悄悄想过，并且不止一次——我的潜意识里是渴望的，我渴望激情，想有一种不一样的体验……但我并没表现出来，当时我应该是很矜持的……他怎能不顾及我的感受，一上来就——太不尊重人了……丈夫翻了个身，把手搭在我的身上，吧嗒吧嗒嘴，又睡去了。就在刚才，丈夫像平时一样，伸过手来，向我求欢。他不知道他的老婆今天上午出轨了，给他戴了一顶所有男人谁也不愿意戴的帽子。如果知道，他还会这样吗？我心乱如麻，毫无兴致，但我没有拒绝他。他没说几句话，便开始动作。这是我们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就像吃饭睡觉一样，饿不饿到点了就吃，天晚了，瞌睡不瞌睡都该睡了。我极力迎合他，让他尽兴，以减轻我的负罪感。完事后，他吧嗒吧嗒嘴，很满意。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望着睡得正香的他，我很愧疚，觉得对不起他，是我不好，让他蒙羞了。我翻了个身，慢慢回想当时的情景。说实话，那感觉真的是太好了，晕晕乎乎的，让我想到了刚结婚那会儿，很享受……只是，只是……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我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我临睡前默默对自己说，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下去了，就当是做了一个春梦……仅此一次，仅此一次……第二天，他发来问候，我没回他，下午他邀我视频聊天我没接受。第三天，他发来语音，他说，姐，你咋不理小弟了，是小弟伤害了你吗？我道歉，是我不好。后面是几下啪啪的声音，然后又发来，姐，你听见了吗？我替你惩罚他了，谁叫他惹姐生气呢？其实，姐你不要怪我，是你太迷人了，我管不住自己……第四天，他说，姐，我爱你，你不要再折磨小弟了，没有你，我会疯的……我和小弟线上调情，线下隔三差五出去幽会，我感觉生活充满了激情。我渴望他约我，又怕被丈夫发现，希望手机响，又怕手机响。我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看手机成了我的主要任务。以前天天拖的地，现在三天拖一次就不错了，女儿的学习情况也不过问了，饭做得迟一顿早一顿不说，不是忘了放盐，就是熬稀粥忘了倒米、蒸馒头忘了放碱……阳台上那盆迎春花，旱得叶子都黑了……而起先那颗忐忑的心慢慢坦然了：现在这社会，有个情人再正常不过了，多一个疼我爱我的人不好吗？丈夫可能发现了什么，并不爱搬弄闲话的他，闲话突然多了。他说，他一个同事的老婆跟网友跑了；他的另一个同事的妹夫和网友去太原玩了几天，他妹妹发现了，离婚了……身边发生的，道听途说的，网络上的，都要跟我说一说。开始我不敢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说的多了，我便烦了。我呛他：“你是不是也想？明说！”“都是成年人，啥不知道，用你天天磨磨叨叨？”他没和我吵，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我好一阵，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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