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心底有片海，眼里有束光

眼底有束光,心里藏有一片海。

那是少年的青春

心底有片海，眼睛发现一束光。

那是中年的青春

H君：

昨天，细雨一夜未停。

晨起，推开窗子，空气清新，街边往日灰蒙蒙的树木都葱绿的可爱。

远处，那片空地背后的杨树林像是一片绿色的大海，在微风里漾起微微的波澜。

街道上，一切都变得缓慢。

走路的人不再那么匆忙，而是带着一丝悠闲，那个手拿面包的女子，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天空，车子驶过的声音也不再那么聒噪刺耳。

我喜欢这样缓慢悠长的时光，也只有在这样安静的时光里，才能好好的坐下来，给你写那封耽搁了许久的回信。

你说，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的快乐。

无法给你什么安慰，只能陪你一起回忆起那些去远的时光。

记得，我们那一届同学中，你算得上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专。但我们如此的骄傲与快乐，因为，那个时代里，最好的学生都去读了中专，剩下的才读高中。

在那小小的校园里，你读书，写诗，唱歌，演话剧，一切都有模有样。

年纪轻轻，就显露了你出类拔萃的才华。

后来，我们都回到乡下，做起了中小学教师。

本来，以为你会和我们一样，带着几分无奈，把那瑰丽的梦想葬于心底，守着一个小学教师的身份，直到白发苍苍。

就在我们做教师的第一个后来被称做国庆长假的秋忙假里，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我陪你一起去教育学院，看望在那里读书的一个同学。

在同学那里你得知可以先读书，来年再参加成人高考的消息，一下子动了心。回来后，你找了关系，在学校停了职，脱产去了市里读书。

 

两年后，你又通过了专升本的考试，去省城继续读书。

再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在县城最好的中学任教了。

而我，也在下派乡镇任职之后，回到了我们一起读书的小城。

见面的机会多了，每次我们都会聊起过去，和过去里熠熠闪光的梦想。每次，你都会说起陶潜和我们的“桃花源”。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你说，人生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困境，有的像山一样直压下来，似乎堵塞了所有的出口。

然而，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在那绝望的困境里看见隐隐的光亮，然后循着那隐约的光亮，不停的前行。

那些同学里，只有你我看得见那光亮吗？

不。

其实光，一直都在。

表面上，人人看得见。然而，看得见的人未必全都相信那光亮的存在。

而且，那抵达豁然开朗境界的，看似短短的 “数十步”，有时需要你付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努力。

在追寻光亮的路上，一开始会有很多人，最后只剩下了少数意志坚强的人。而你我，不过是那群坚持到最后的幸运者。

木心说，容易钟情的人,是无酒量的贪杯者。

你和我一样，仿佛守着那云端的爱人，守着那时而微弱时而明亮的光，虽然明知路途艰难，依然沉醉在自己的深情里。纵使一路颠沛流离，却从不轻言放弃。相信生命总会有云开月明的那一刻。

那些过往的日子，虽然无比艰辛。

然而，那暗夜里绚烂的光，那光亮里深情的追寻，永远是生命里最美好的记忆。

H君，还记得我们醉酒的那些夜晚吗。

第一次，是因为一场重要的比赛，本来表现优秀的你，却毫无意外的出局。

你不停的追问我，努力到底有何意义，执著又有什么价值。

那是你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也是我第一次在你满怀热望的眼里看见迷惘。

第二次，是你高职评审通过的那个黄昏。

我向你祝贺，同学里，你是第一个获得这个称号的人。

你却无比痛苦的告诉我，情愿不要这样一个结果。因为，在那样的过程里，你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个人。

第三次，是你孤身一人，搬到临时租来的房子里。

那个孤独的晚上。

你说，相爱是那样艰难，可你依然愿意去尝试。

你说，天下有知己一人，可以无怨，可以不恨。

……

 

再后来，你离开了小城，去了一直想去的远方。

而我一直孤独的守在这里。

生活，曾经给了我们那么多的美好。

青春，爱情，还有那青春与爱情里匆匆奔跑无悔前行的少年。

如今，时光老去，在世俗意义上的拥有和成功里，我们再也无法找回那如爱情一样纯粹的快乐，热烈，还有激情。

曾经，如你一样，固执的相信，只要眼里有一片光，只要寻着那光亮勇敢的走下去，未来必定澄澈明净，海阔天空。

曾经，也如你一样，躲在那束光的背后，堕落在世俗的平庸里。

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我似乎不再有梦，也不再奢望远方。

在这个闭塞依旧的小城，在这永不完美的现实里，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安静的读书，讲堂里上课，偶尔喝点酒，尝试着接受一个不那样偏激与倔强的自己。

今天，在这温润的清晨，在这安静的时光里，积久的烦躁一扫而空，似乎又看见一丝光亮，看见那个一直期待着的温润而平和的自己。

更惊讶于多年不写字的自己，居然能给你唠唠叨叨的说了这么多。

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曾经，我们无比向往“面朝大海”诗意，更期待“春暖花开”的美景。

我知道，面朝大海是青春时背离人群的一种决绝，那决绝里自有光亮与美好。

然而，青春必将远去，背离人群的孤独也无法久远。

如今，我愿意回过头来。

微笑着面对人群，看白日高楼上盛放的焰火，听喧嚣里走向自己的无声的脚步。

或许，是明天，或许不知是哪一天。

我也会去远方，或许是你在的远方，或许异地他乡。

只是，我会更温和平静，也更坚定无悔。

或许，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

心底有片海，眼睛才会看见那束光。

或许，这样不再偏激悲壮的生活也不再轰轰烈烈。

然而，一切会更加温润和恒久。

因为心底有一片海，所以能够更加温和而坚定的朝向那片温暖的光亮。

顺祝夏安

你的朋友：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