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习惯风俗的背后——婚礼（2）

壹

单单看几张照片，不知你是否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

对，你真猜对了。

这是，乡村结婚习俗。

新娘子离门前，由其弟或堂弟，喂她“吃米”——生米。

生米含在嘴里，并不下咽。

吐出，娘家留一半，夫家另一半。

娘家的，由其弟用衣服托着放粮囤上面。

夫家的，用事先备好的红绸包袱皮包好，带回，放进米缸。

到婆家，再吃一碗煮熟的面条。

面条上，会有红枣桂圆，意寓“早生贵子”。

这是各地都有，大多人都能够明白的习俗。

这“吃米”的习俗，最早是“吃麦”。

离家前，新娘子使劲扒上一口生麦，然后吐出，娘家一半，婆家一半，意寓婆娘两家，都发的大折子满小折子尖。

（折子，亦写作“褶子”，是早时农村，用芦苇织成的席圈起来，储存粮食的老旧方法。

而且这“麦”字，必须要读成第三声的“美”，才有方言粗糙又直截的味道。）

农耕社会，民以食为天。

说某家富裕，不说钱多。

直说家中盛粮食的大囤小囤，大折子小折子都满满的。

是说其富，炫其暄之意。（暄，取其“松散柔软”之意，以喻日子之富裕丰足。）

从“吃麦”，渐渐演化成“吃米”，既是生活水平提升的象征——

面食，往往不大需要什么菜。酱豆子，黑咸菜，甚至夹上一颗葱，就可以吃上几个大馍，摸摸肚皮，已经饱足。

（从前，有馊抠会过的地主，馒头里夹颗葱。

每咬一口馍，葱就往后抽一截。吃到最后，馍吃完了，葱还剩下大半截。）

一般而言，米饭对菜的要求，则要更高一些。

凉菜不行，起码要炒个热菜，最好来点硬菜，肉汤子一浇，那叫一个得劲。

“吃米”，更是为印证那句——生米煮成熟饭的俚俗谚语。

随着社会的发展，乡村恋爱婚姻观念，也发生了诸多变化，充满更多变数。

不说双方彼此同意，收了见面礼金；也不说看好日子，通知到亲朋；甚至婚前同居，未婚先孕，都是可以分开，证明不了什么的。

只有婚礼一办，新娘子一进门。生米做成了熟饭，方才板上钉钉，一切终成定局，不能再变卦，也不容更改了。

珊珊娘家在小寺后，在靠近徐州的宿州北部，埇桥经济开发区一带。

这里的急弯三环，东刘林西小店子，四堡官桥皇藏峪等地，延及宿县北徐州周边都有这“吃米”的风俗。

贰

乡村，相对城市，更多注重仪式感。

特别，是在红白之事上，多有讲究。

大多习俗均有寓意，虽然多有变化，大多消失，另一些则保留了下来。

然而，无论消失的，还是保留的，都值得我们关注、探寻，并追问其背后深层的文化传统和人类学上的意义。

农耕时代，乡村生活平淡悠长，少有大事发生。

除去，传统的节日庆典之外，能够称得上大事的，只有邻里之间的红白之事了。

因之，无论从时间还是心理上，对红白之事都多有讲究，赋予其更多的仪式感。

白事，当然是指有人老去死亡。

红事，一是指孩子出生的满月酒，一是指娶亲嫁女的婚礼。

据说，少数民族，或极贫困的山区，有人一生只洗三次澡：

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结婚，一次是下葬。

之所以，结婚时洗澡，或是把婚礼喜酒列入红事之中，甚至重要性超出出生的满月酒。

是因为，对很多人说，婚姻不啻另一次投胎，另一次出生。即便在今天，即便是城市。

所以，一千六百多年前永和九年的暮春。

在会稽郡山阴县兰亭举行的禊事祭礼上，王羲之才会发出“死生亦大矣”的慨叹。

叁

我们继续，探讨婚礼上的一些习俗。

萧砀一带，解放前，新娘子既要坐花轿，也要跨炭火盆。

原始社会，火除去照明驱寒，烧烤食物，用于军事之外，还兼具驱赶野兽，增强人类自卫能力的功用。

因此，跨火盆的最早寓意，是借火去掉晦气，烧去不吉利的东西。

如今，更多的是取其吉象，希望新婚小两口，日子红红火火兴兴旺旺的。

至于新娘子压箱底的东西，则最为丰富，变化也最多。

不可少的，是父母给的一些体己钱，或祖传或新买的珠宝首饰。

常见物品，有红枣、桂圆、百合、莲子、花生、糖罐、脸盆等。

再早，压箱三样东西：是葱白、棉种和花生。

葱白，取其白头偕老之意。

棉种，播种，收获的是棉花。棉花又软又暄，喻指日子越过越暄。

当然，放棉种而不是直接放棉花，应该兼有教导子孙勤劳方才富足的道理。

花生，原名落花生。本地方言，简称“落生”。

箱底里的落生，要用洋红水染过，取其吉祥。

并且要是生的，带壳的，既有入家怀孕，落地就生；又有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之喻。

然而，无论怎样流转变化。

有一习俗，在深受儒家孔孟之道影响的安徽河南山一带，一直流传到今天，从未改变。

上坟拜林，又称上陵，也说烧喜纸。

这里的“林”，特指男方逝去长辈的坟墓群。

如若男方单去，一般是在婚礼前一天晚上。

或是当天早起，由父系长辈连同唢呐陪着，前去拜林。

意为告慰先祖，家中男丁正式成人，有婚礼即要举行。

《孟子·离娄》有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婚礼之前，上林祭祀，是告慰烈祖列宗，祖中不久将会添丁，后继有人。

因为，从古到今，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光宗耀祖，都是男子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事情。

有的地方，新娘子结婚当天，拜堂之后。

或是婚礼后第二天，另换衣服上陵祭祖。

既是告慰祖先，认祖归宗。如此之后，女方名字才能刻于祖坟碑上。

庚续家谱之时，女方姓名才会添上去，死后，方才得以入老林祖坟。

有人，因为不懂不知，以为不吉而恐怖。

也有人，因而感受到婚姻的庄严与神圣。

一是，入乡须随俗。

二是，做人家媳妇，给人家祖宗磕头，是起码的礼节，应有的礼仪。

并且，其中还有着几千年的流传下来的，血缘、文化传承蕴含在内。

肆

嘴角上扬，眉目含情。

神态端庄，朱唇微启，身子向前微倾，似要把你的幸福宣告天下。

珊珊，我不知道，当你在夫家吃下那碗生米煮熟的面条的时候；

当你和他一起（？）上坟拜林的时候，是否意识到这些习俗背后深藏的意义。

这场娘家送别，婆家迎接的庆典，是你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最华彩的瞬间。

同时，也是你生命中最严重时刻。

如果说，娘家父母为你举办的送别庆典，是你前半程人生的收束。

那么，婆家父母为迎接你举办的盛典，则是你人生后半程的开启。

无论，有过怎样的艰难，娘家父母已经竭尽全力，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了。

接下来，如何与你一生中另一最亲密的人相处。

如何在新的家庭中让婆媳和睦，生活甜美；如何让你们的人生道路平坦顺畅，甚至是惊艳，则是更为艰难，也更值得期待的事情。

无论，婚礼如何美好；无论，婚礼上的你如何完美。

脱下婚服，换上平常的衣裳，你既要可以上得厅堂，也要下得厨房；既要尝得甜中甜，也要吃得苦上苦。

如何把平常的日子点亮，如何让日常不同寻常。

这需要智慧，需要平衡，也需要能力。

这能力，只能来自于你，在平衡的智慧中不断的成长。

因为年轻，所以你需要不断的学习，成长。

正因为年轻，一切充满可能，一切值得期待。

PS:

本文为，随手写下小品文系列（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