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从绝望里奔跑而出的生命

1

喜欢乒乓球。

曾经一段时间，夏日打球到了鞋子里往外倒（汗）水的地步——并且这是基于事实的描述，而非艺术的夸张。

然而，正像快乐需要很多条件方可满足一样。

打球，要有场地，还要有对登对的对手，并且想要尽情尽兴还需要相对充裕的时间。

因此，正像快乐并不常有一样，打乒乓球的机会也不可多得。

于是，更多的时候我选择一个人的长跑。

就物理意义上而言，所有的时间都是相等的，而在人的主观感受中，不同情境下的时间所带给人的体验绝非相同。

失恋的一个小时或许比热爱的一天还要漫长，跑步的一个小时则远远大于刷视频打游戏的一个小时。

人的身体里都有两个自己在不停地生长。

在困难与容易之间，一个本能的自己倾向于容易，另一个自己则倾向于困难的选择。而且后一个选择，同样源出于本能。

面对恋爱的对象，一个是倾心于自己的异性，只要点头或者稍稍用心便可到手。另一个如在云端却美艳不可方物。即便放弃了后者，内心依然会有不舍，会有遗憾。

或许，这是人的两大本能，一为安逸享乐的生物本能，一是趋向爱与美的精神存在。

当后者的存在远远超越前者，即便有诸多的理由，即便想要拒绝、放弃，我依然会选择把自己扔向操场丢进跑道，以那个想像中更美好的自己去战胜现实中更强大同时又无比怯懦的自己。

跑步，或许是最孤独的运动（没有之一），甚至会让人时常经验到绝望。只是，这样不可以理喻之的事情为何有人会坚持着去做，欢喜着去做？

如同爱情需要两个人的共同完成一样，很多运动也需要旗鼓相当的对手。而跑步

则像一个人的快乐，一个人的爱情，可以自嗨，可以自我完成。

在众乐乐、与人乐乐之间，智者的选择是独自一人快乐——

所谓一个人的快乐，便是对自我的救赎与完成。

从存在的本质上而言，人都是孤独的，都会有遗憾，会有除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填补的空白。所以，空虚与绝望在所难免。回想一下，谁的人生没有或长或短的想要自我了结的时刻。

此时，你所能有的选择，只是去直面——

直面孤独，直面空虚，直面绝望，直面人生中所能遭遇的一切不幸。

而经由跑步，你可以一次次的试验自己对孤独绝望与空虚的耐受力。

长跑的人大多有过所谓“撞墙期”的体验——脚步沉重，呼吸困难，以为再也无力支撑坚持下去。

这样的体验是无法借助任何外力加以消除的，唯一的办法便是依靠更为强大的精神意志去战胜并超越它。

就人生而言，那或许是你成长的瓶颈期，是生命的至暗时刻，是你以为永远无法走出的困境。

那么去长跑吧，“半马”“全马”，即便只有十公里，当你坚持下来，当你从让人绝望的“撞墙期”中奔跑而出，穿越孤独与绝望之后的你，会拥有更多的平静和力量——

因为，那些经验正在一点点的重铸你自己。

所谓孤独绝望里的重生，所谓重重叠叠的波折之后的坦荡，跑步会一一带你体验。

当你经验过这样的孤独与绝望之后，那种遇见登对的对手的欢喜必将翻倍。

痛苦加倍，欢喜加倍，你的单程人生便拥有了几世几生的丰富与完美。

2

很多事情年轻时去做会很容易，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比如瘦身，运动、适量节食，体重真的是一天一斤的往下掉。

那时，会开玩笑说，跑步呀，就是为了喝酒。这是真的，坚持一段时间的长跑之后，酒量噌噌的往上涨。往往一瓶白的还要加上若干瓶啤的，并且，毫不影响第二天早起十公里的长跑。

如今，体重，随着年岁的增长下降愈来愈难。跑了一个多月，饮食也有适量的控制，而体重并不见有变化，真是让人经验到了双重的绝望。

至于酒量，随着年岁的增加上升的空间愈来愈小，甚至想要控制它下降的速度也是并非容易的事情，可谓到了饮少辄醉的地步。

如果说从前喜欢主动出击，中间有过来者不拒的阶段，现在只能勉强做到坚守不败的程度。

如果注定会失败，那么这样的坚守有何意义。

正如此刻写下的这些注定湮没的文字，有何意义。

做一件事情最初的动机或是欲望，可能更多源自成功所带来的外在的名与利。当欲望经过失败一次又一次的淬炼，会变得更为纯净，甚至只剩下一个念头，正如木心所说，“只是十分不甘心失败而已”。

只是不甘心失败，不愿如此迅急的败下阵来，只是还想看看在命运的重压下，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

或许，那明知不会成功而依然微笑着坚持的身影，是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又或许，当你不再关注结果与成败，不再在意得失，而只是从心而为，命运反而更难轻易把你打倒。

3

关于跑步，写过太多的话题，或许还会写下去，这像什么——

人对熟悉的事物有两种反应，一是绝望之后的麻木，一是时时重生的热情。

两种反应是两种不同的人生。人生其实并无太多新鲜的故事，即便是新的，放到历史与日光下，又有多少新鲜。

犹如恋爱，有人不停寻求新的对象，有人和同一人不止一次的恋爱。

而后者可以称之为艺术创作。

创作从来是艰难，并且时时让人绝望的。

在这一点上，跑步与艺术相通的。

天才是什么呢？木心在《文学回忆录》里这样说——

至少每天得写，写上十年，才能知道你是不是文学的天才。写个九年半，还不能判断呢。司汤达没写《红与黑》时，如果问我：“MX先生，你看我有没有文学天才？”

我就说：“谁知道，还得好好努力吧。”

对于创作，你要不停地写下去。

对于跑步，你要永远在路上，永远奔跑下去。

写于夜色中的

丁字樓澧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