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员外有两个女儿,幽兰和明兰。 两个女儿都长得很美,但是各有千秋。 幽兰窈窕纤弱,袅袅婷婷,为人含蓄内敛,喜欢琴棋书画,经常伤春悲秋,总喜欢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像个仙女。 明兰体态丰盈,面如满月,脸颊红润,艳如桃李。她性情活泼,坐不住凳子,扑蝴蝶采野花,也会帮娘亲烧饭,帮管家喂马。 所以两个女儿,人人都敬着幽兰,宠着明兰。 到了两个女儿谈婚论嫁的时候,出现了有趣的现象: 媒人们大多都是给明兰提亲的,给幽兰提亲的没有几个。 马夫人说:“我们幽兰先出嫁,才能考虑明兰的婚事,不忙不忙。” 那些媒人都排着队说;“那幽兰有了主,明兰得考虑我们家!” 一时间,人们都听说了马家有个如天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待字闺中,没人觉得能匹配得起。 有些达官贵人的公子们就动了心思,这要是娶个天仙回来,那多有面儿呀!就算每天放在那里看着,也看不够呀,更何况做妻子呢 于是,想方设法接近这位马家大小姐。 可幽兰脾气古怪,偏生对那些人没兴趣。 话说,幽兰本人,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每天媒人来给妹妹提媒,她岂是不知道的? 她一方面笑话那些人的浅薄,妹妹的俗气;一方面又嫉妒妹妹的好人缘。 有一天,她一边吟诵葭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一边感叹:凄凄惨惨戚戚。 正坐在秋千上想着心事时,却听到墙外有人吟诵: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幽兰噗呲一声笑了,还从来没人这么大胆这么直白地挑衅。更何况如此熟读苏大学士的词,也一定是个读书人。 忍不住回应: “墙外吟哦是谁人,因何久驻乱分心?” “久闻小姐天仙似,文斌暗起倾慕心。”墙外答。 “墙外狂生勿乱言,莫要隔墙窥幽兰……” 幽兰脑门沁出细汗,有点兴奋有点含羞有点觉得被轻薄。 她把秋千高高荡起,看见了墙外同样一个书生正痴痴地看向院子里。 竟然也是一表人才。 这时,墙外的公子马上跟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这样,两人来来往往,竟然互生情愫。 那墙外的不是别人,正是个穷秀才徐文斌,他自视才高八斗,完全睥睨那些王孙贵胄,暂时的贫困不代表日后的贫困,追求心仪的女孩子,他就敢如此大胆。 此后的几天,他们总以这种方式对答,或者隔墙抛诗帕子。 一来二去,幽兰芳心暗许,就认定了这个穷秀才。 机会总是留给少数有准备的人,那幽兰暗示徐文斌快来提亲,毕竟妹妹的媒人不断,给她带来很大压力。 徐文斌也不怠慢,就请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媒人去马府提亲了。 马员外得知徐文斌没什么背景,只是个穷秀才,就迟疑了,可是他知道,这大女儿性情古怪,直接拒绝他,如果被大女儿知道,她又会闹。 于是就去问了问女儿,谁知幽兰竟然说: “爹,您看,绣花枕头,徒有其表,王孙贵胄,见识短浅。” “那么说,你钟意那个穷秀才?” 幽兰脸一红,低下头: “我不定亲,妹妹就得等……” “你自己同意的,可不能后悔!”马员外一甩袖子出去了。 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只是马员外始终冷着脸,对这个穷秀才并不认可,门不当户不对的。 而明兰毫无悬念地嫁到一个大户人家。 聘礼也多,十足的十里红妆。出嫁时那是吹吹打打特别气派。 相比之下,徐文斌就寒酸太多了,四处借了银两,雇了一顶小花轿,把幽兰抬了回来。 别说迎亲队伍,连喇叭匠都只请了单程的。 幽兰不介意,不高兴都写在马员外的脸上呢。 二女婿齐庭秀,家里不但有钱,有很大的买卖,自己也能说会道,把丈人哄得很开心。 这大女婿,没钱也就罢了,说话还很狂妄,让马老员外很不待见他。 幽兰当然看得出父亲的态度,对妹夫那是眉开眼笑,有求必应,对自己丈夫却横眉冷对,唯恐避之不及。 唉!贫贱夫妻百事哀,真到了柴米油盐的琐碎,仙女一下打回了村姑,可女婿是自己选的,能说啥?万般的不易打牙往肚子里咽吧。父亲不待见自己,那就不去父亲那里求告。 反倒是妹妹明兰,隔长不短的,要么让姐夫题个诗,要么让姐姐绣个花,走时扔下些碎银,说是润笔费。 那徐文斌也不是傻子,知道幽兰跟着自己受苦,暗中使劲,非要考取个功名不可。 果然,头悬梁锥刺股,徐文斌没让妻子失望。 第二年,他考中了进士,夫贵妻荣。 幽兰觉得这回徐文斌总算在马员外那里挣来了面子了。 果然,马员外一反常态,在家设宴等待这个女婿,而女婿却迟迟没有上门。 这马员外一等就是三天,不见女婿上门,可就火了,大骂 “穷时狂妄,这挣了功名更加狂妄了!他不来见我,我就从此不认他这女婿了!” 直到三天后他才得知,那徐文斌原来是读书用力过猛,累倒了! 再说幽兰夫妻俩,一贫如洗的,幽兰又不肯求人,徐文斌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天书,医术也懂一点,在家自己用药,结果越用越虚。 这一天,门口忽然走过一个疯癫和尚,口中念念有词: “可惜了,可惜了,新中进士病倒了,一身报复没施展,双脚已近黄泉了,清狂断送卿卿命,丢下娇娘受苦了!” 幽兰听后赶紧跑出去,她不能不管文斌的死活呀!知道遇到高人了,她在和尚面前也不顾上清高了,跪下去求和尚救她丈夫的病。 和尚摇了摇扇子说: “不中!不中!你们这样,治不了、治不了!” “那您看如何才能治?他已经快不行了……” 幽兰哭得梨花带雨。 “唉~~谁让和尚有好生之德呢?这样吧,你给和尚我做半个月的饭,每顿饭不重样,你丈夫给我担半月水,劈半个月的柴。” “做饭倒是可以,可我郎君他起不来床呀!” “不打紧,不打紧!”说着就进了幽兰的家,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往书房里一坐,开着窗户,揺着扇子。 说也奇怪,徐文斌竟然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下了床,还要赶和尚走。 和尚也不搭理他,幽兰扯过文斌,让他赶紧按照和尚的话去办:挑水,劈柴。 大病在身,文斌也狂妄不起来了,那就听了和尚的话吧,起初,他只走几步,已经快累虚脱了,幽兰扶着他,第一次挑水只挑少半桶,路上还要坐下来歇几回。 可为了好病,就得硬撑着。 幽兰呢,原来最不爱烧锅燎灶,做饭也很单一,现在和尚每天都会挑三拣四,还安排她做不同的饭菜。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菜园去野地里摘来各种不同的菜。 她就等到半个月后和尚开恩,赶快把丈夫的病治好。 如此,忙忙碌碌,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这天,幽兰做了一桌子菜,丈夫也把水缸挑得满满的,柴劈好了一大垛。 夫妻俩高高兴兴地请和尚入席,却发现和尚不见了踪影。 书案上留下一首诗: “年少轻狂未可行,当知天外更天青,莫仗孤高翻白眼,人间最暖是亲情。老衲本来令尊请,当去家中谢岳翁。” 夫妻两一看当时就明白了,原来,这和尚是父亲请来给治病的。 马员外起初是担心这大女儿嫁得穷,日子不好过,也故意鄙视徐文斌,就是想激起他的斗志,好让他更有进取心。 可暗地里通过明兰偷偷地帮衬幽兰。 明兰呢,心性纯良,她的举动竟然也没引起幽兰的怀疑。 只是结婚三年,明兰的孩子都2岁了,幽兰还无所出。 所以马员外四处寻找高人,得知这济癫和尚度人治病于无形中,就去说了自己心中的苦水 “女婿狂妄、女儿清高,都和自己关系不好,可是作为父亲哪能看着不管?虽然文斌中了进士,可身体也垮了,再说日后人情世故和家庭子嗣都成问题的,如果您帮我这个忙,我就帮您重修庙宇!” 济癫和尚就答应下来,他一看便知这两口子病根在哪,都是多思少动,伤了脾胃。所以安排他们如此这般,他正好可以随诊。 半个月后,看他们都好了,人就继续云游去了。 幽兰和文斌再叩谢父母时,已是泪流满面,悔恨与感谢交织在一起。 此时幽兰也放下身段,和妹妹无比亲热,抱着妹妹的孩子亲了又亲。 文斌也和岳丈妹夫推杯换盏,喝得一醉方休。 马员外最后说:“两位小婿,听老朽一句劝,毕竟,活人世间,人情最温暖。 至于贫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文斌红着脸点头称是,日后他虽然做了官,但是谦卑有礼,还经常干些农活,而幽兰也会经常下厨,做些可口饭菜给孩子们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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