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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林黛玉讽刺刘姥姥是“母蝗虫”，这一点有着相当大的争议，被很多人认为是“不尊重”道德模范的穷苦老人，事实又当如何呢？ 而今笑“虫”人笑痴，他年笑侬知是谁？——多子蝗虫的秋后 作者｜历史最美作者团队-阴魂泠 字数：2287，阅读时间：约3分钟 林黛玉是《红楼梦》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众多读者倾慕其风采，但潇湘妃子身上也有不乏争议的地方，且听笔者道来。 第四十二回： 李纨见了他两个，笑道；“社还没起，就有脱滑的了，四丫头又要告一年的假呢。”黛玉笑道：“都是老太太昨儿一句话，又叫他画什么园子图儿，惹得他乐得告假了。”探春忙笑道：“也别怪老太太，都是刘姥姥一句话。”黛玉忙笑道：“可是呢，都是他一句话。他是那一门子的姥姥，直叫他是个'母蝗虫’就是了。”
▲贾探春“母蝗虫”一词，很多人以为形容得刻薄。笔者以为先不论立场品行，先讲为什么要比喻成蝗虫的缘由讲起，才能全面深入了解其中含义。而提起蝗虫在文化传统中的含义，则不得不追溯至《诗经》。 诗经·国风·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螽斯，指蝗虫，也有人认为是蝈蝈。从诗中描写螽斯聚集形态来看，笔者倾向认为其是蝗虫。“诜诜”是形容数量众多；“薨薨”为拟声词，形容昆虫齐飞时的声音；“揖揖”是形容昆虫聚集的样子。全诗讲蝗虫家族人丁兴旺而相处和谐，这既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于蝗虫多子的羡慕，也将蝗虫如花椒桂圆一般，正式纳入了中国文化传统中的宜子象征。众多艺术作品，都以此为创作主题，甚至在《红楼梦》第四十回中，贾母众人带刘姥姥参观探春屋里，便有写道： 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板儿又跑来看，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 台北故宫中的著名文物，翠玉白菜，其上也有两只蝗虫。白菜以青白二色谐音象征清白，蝗虫便象征多子多福。
▲台北故宫 翠玉白菜 理解了蝗虫在中国文化上除了农业灾害以外的含义，便能理解黛玉为何将刘姥姥比作蝗虫。刘姥姥本就是穷亲戚过来贾府打秋风，大家族如蝗虫般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的同时，也免不了这类事的发生。“母蝗虫”是反用典故，又切合刘姥姥洋相情态，所以宝钗说黛玉还要比风丫头更会取笑。 讲完本来含义，也绕不开对黛玉的“批判”。笔者以为，不必过分抬高也不必过分贬低，这本也是红楼人文性的体现。黛玉此事确实不太妥当，但也并非十恶不赦，原因有四。一是前文之语；二是话赶话，只是显着才思别出一格，取笑探春人走了还像模像样的叫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姥姥”。就像她说探春“蕉下客”诗号——“庄子说的：'蕉叶覆鹿。’他自称'蕉下客’，可不是一只鹿吗？”；三是第四十一回题目就是“怡红院劫遇母蝗虫”，题目只有堂堂正正的道理，没有反语讽刺的习惯，所以至少在曹雪芹这位亲手创造了刘姥姥可敬之处的作者这里，母蝗虫还不是恶毒到不能使用的地步；最后即是鲁迅“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之义。对于凤姐平儿鸳鸯等人，尚且能看到刘姥姥席面上装丑下来的软中带硬的话，可能体会到刘姥姥人后的尊严。但是对于林黛玉而言，刘姥姥只是一个落魄穷酸的过客。她留下来的，只有在宴席上如同马戏团中狗熊一般笨拙的表演。驯兽师是否在背后扬起来了鞭子，在这场表演前是否忍受了几天的饥饿，这些都隐藏在闹剧中，不为人所知。 且林黛玉再如何说此时年龄也未超过二十，对于世间的“风刀霜剑”还不知全貌。就如同在你高中时候，你家迎来了一位从未谋面的穷亲戚，他用着蛇皮袋装来了地瓜茄子，却又用那蛇皮袋子装走了尚新的衣服、半旧的家电，甚至你未拆封的零食、玻璃柜里的手办。你父母对他很热情，还要求你表演刚学的才艺。他也许也如刘姥姥一般，背后有着许多故事，但你不会看到，你只会觉得他吵闹。
▲林黛玉笔者在此想更进一层，以为红楼真意。黛玉道：而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其中固然有岁月轮转、悲欢离合的滋味，但笔者若是改成：而今笑“虫”人笑痴，他年笑侬知是谁？这，又当如何呢？从上帝视角看，刘姥姥此时是母蝗虫，但贾府又何尝不是秋后的蚂蚱呢？黛玉曾经对宝玉说自己心算贾府进得少、出得多，宝玉只笑道“少不了我们两个的”。宝玉自是得过且过，黛玉或有心无力，或只是偶有所感，但对于即将来临的命运，即使是聪慧如她，也并不知晓。今日侬笑蝗虫，到“树倒迷糊散、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时候，他人又如何议论大观园里的儿女呢？到了你林黛玉“焚稿断痴情”的时候，若是想起今日之恣意，又会不会另有一番感受呢？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荣华富贵宛如过眼云烟，在命运的湍流中，每个人都受它吸引，不由自主地坠入更深处。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风月与骷髅，只是一体两面，只在手掌翻转之间。这，也正是《红楼梦》“世事无常、众生皆苦”的“大悲剧”所在。 本文系历史最美原创稿件。主编枪君，作者阴魂泠。部分图片来源网络，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们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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