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青笑着迎上去:呦，老潘，今儿晚上有空来玩几把啊，行，我给你看个地方去…… 潘革嘿的一笑:谁告诉我要玩的？ 二青不再废话，低声说到:先和兄弟们坐下喝茶吃水果，等我一下。说完快步走到后面房间里去了。 潘革一个橘子还没吃完，二青出来，塞给潘革一个牛皮纸袋道:两万，这是哥儿们最大限度了，你看？说到这里，眼神戚戚看着潘革。 潘革伸手把二青头往下一搂低声说道:你丫就是又聪明又机灵的人，我们兄弟第一次合作，本来要拿人立威的，哈哈…… 笑完把二青推了出去，站起身一招手，带着五个凶神恶煞走了。 二青暗暗松了口气，几个东北打手围上来开始放马后炮，二青摆摆手:都别吹牛比了，今儿晚上我要不在，你们哥儿几个都得瓷瓷实实躺下。 潘革等人走后不久，开场子的三富满脸笑容领着几个客人进来，二青等着他安排好了，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三富眼中掠过一丝轻蔑说到:你不是挺能磕的吗？还有那几个东北的，成天吹的打七个踢八个，屁眼夹十二个的，怎么今儿都怂了？ 二青没有解释，笑了笑说:内两万块钱我明天下午三点前给您补上，不会差一分钱，放心，这会儿有点头疼，我先回去休息了。 三富点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第二天二青刚准备吃午饭，三富打来电话，语气柔和亲切，让他来趟海军招待所207室。 二青装好了二万块钱出门打的到了后，三富笑容可掬:兄弟，昨儿晚上我错了，对不起，你处理的非常好，两万块钱算我的，不用还了。知道吗？潘革几个从咱们场子出去又去了双榆树辛海的牌局，瘸比，小熊，三黑儿几个喝了点酒耍脾气不配合，被潘革他们花了，三黑儿俩手指也被海子剁了，其余人都花的不轻，还被抢了六七个，光辛海给人看病钱就花老了，我估计他的牌场彻底黄了…… 二青没有说话，拿住身份，面沉似水，掏出两万块钱，堆在三富面前:钱我用的，就该我还，还有从今儿起，我不再伺候你了，这几天路哥一直打电话让过去给他帮忙，你知道我俩的关系，再不去说不过去了。 刚吸了一口烟的三富赶紧拦住推来的钱，吐出口中烟雾咳嗽了一声:哪里也别去就在我这里干得了，每个月再给你加一万，怎么样？还有我在黄庄说了个地方，也准备开了，就指望你守呢。三富好话连连，笑容在烟雾中愈加灿烂。 二青也拿够了身份，怕绳真扯断了，站起来说到:行，那就按您说的做，今儿晚上咱们九点就开门，我联系一下其他人，都过来玩…… 二青在圈里名声不是太大，做人却非常到位，全盛时期一个人看六家场子，从未出过纰漏，后来凭积累下的经验到缅甸开了个小场子，经营有方，日进斗金。三年后收手归隐，移民加拿大享受人生去了，那时的潘革等人基本都贴了，除了传奇故事，再无任何踪迹留在人间 此时起，潘革重新竖起大旗，飞扬跋扈，高调做事，“抓特务”，抢牌场，参与绑架勒索，赌博，染指毒品交易等等，他人还在流氓圈，行事已经逐渐黑道化。有了钱与兄弟们吃喝玩乐，尽情挥霍享受生活，没钱了，继续以上行径。 一九九五年六月下旬一天晚上，从酒吧尽兴而归的潘革被市局便衣捕获，随即羁押到了七处。 潘革酗酒成性，但凡喝多，啥事儿都敢做，酒醒后又什么都记不住，因此许多恶事发生后，自己浑然不知，手下兄弟又纵容添乱，慢慢积累下来，命数也就到了。 潘革生就钢骨叉，抗审讯经验又丰富，就事论事只说栽了那件事，其余案子，你诱供也行，强审也罢，咬住钢牙，不张铁口。 潘革被逮，他手下兄弟们该干嘛干嘛，没有丝毫躲避意思，他们清楚，大哥不会撂他们的。 潘革对这次被逮也没太往心里去，不就是抢了个牌场，私设一个刑堂吗，多大点事儿？大不了重判十五年，呆个一两年，外面关系运作运作，直接保外。要不没判以前感染个疾病，自己再撞个浑身瘫痪，哥儿们干起走了。 潘革这次估计的太乐观了。 刚进号里。众犯里面自然有认识他的，走过去接了东西，恭恭敬敬叫声:大哥。然后倍儿有面子介绍给其他人犯:我大哥，潘革，人称北京有名流氓三千多，只有潘革最能磕，就是他了。 这话出来，号里瞬间爆炸，惊讶声此起彼伏响起，都用崇拜眼神看着潘革。潘革笑笑: 什么能磕不能磕的，都是朋友兄弟们给面儿捧我，到了一起，以后都是兄弟，不要客气…… 不一会儿，整个监区都知道潘革来了，各个号里大哥想方设法送来见面礼，拍板发声算是打招呼，潘革一一回应，礼数周全。 三零七号大拿薛老大听说潘革驾到，面色凝重对其他人犯说:我看老潘这次来的凶多吉少。别人问他原因。薛老大说: 这几年他多火，带着几个亡命徒没少折腾，损害其他人利益的事情做的太多，你们想想，外面跑社会的谁没点内部关系，能放任自流？肯定要灭了他以绝后患。 潘革一生沉浸于江湖，三教九流，五花八门颇为通透，懂的打卦算命；从预审室回到号里，感觉这次提审攻势太过凌厉，觉的奇怪，随手打出一卦为大凶，心中立时卷起巨涛骇浪，表面依旧笑嘻嘻不露一丝惊慌之色，又打出一卦，还是大凶；旁边几个犯人已经看出不对，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讪讪而笑，以解尴尬。 当晚潘革边调号到了一区三号，一区属于死筒，生还之人寥寥无几。潘革一进号里，直接躺在板上，全身上下除了头，其它部位再不能动弹分毫，故伎重演，他开始撞瘫。 潘革好多次犯事儿收监都是凭借撞瘫转危为安，期间精神肉体所付出的代价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想凭借这样的方式逃脱法律制裁？可以，但你要有坚韧不拔的精神，顽强不屈的毅力去承受非人的痛苦折磨。 在高度怀疑一切的专制空间里，随便一躺，不起床，还不用坐板，空口白话说你瘫痪了，鬼才信！ 法医鉴定你是不是瘫痪有的是办法，你说你腿动不了没感觉？好，放心，不会拿个木锤子敲敲你的膝跳反射就完了那么简单。没来医院前，看守已经把电棍电量开到最高电了很多次，滋滋电流声，啪啪肉体过电声里，你得忍住跳跃的分裂痛苦，用面露轻松与无不遗憾的表情略微得意的摇摇头告诉看守:哥儿们真瘫了，哈哈。 门头沟大流氓焦大全焦司令就是例子，疆里劳改时，不堪忍受繁重的体力劳动，撞瘫不起，抗拒改造，队长带人过来探视。 瘫了？ 嗯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电我。 电你？谁都知道你爱耍骨头，电你那是白费电。 你几个过来，把他扔水池里去，能抗到明天，说明你是真瘫了，我亲自送你去医院，半截了你扛不住，那就是罪加一等，我让你尝尝人民专政的真正厉害。 过来几个人抬起焦司令走到蓄水池，喊个一二三，噗通一声，扔了进去，上午人入水，到下午，气温还不太低，难熬的是夜晚，温度低至零下，不时有值班人员过来搅水，怕把焦司令冰封在里面，天快亮时值班的睡着了，焦司令索性把头搁在池边，看着水慢慢起冰，天亮后队长跑过来看到冰封住的焦大全两只黑眼珠还能来回转动，骂了声:真他妈混蛋。让人拖回屋内，当天就送到了兵团医院。 这样的例子都是稀缺，真正撞出来的钢骨叉能有几人？看守都是阅人无数经验丰富的主儿，想要在他们跟前作秀？难度系数太大了。这关硬顶过去，恭喜你，还有最后一关，在抗过去了，以后你在监区里面踢足球，撂飞腿，看守们还是拿你当瘫痪病人看待，因为你手持法医证明，这是古代尚方宝剑的作用。 到了医院，该用电击针测试你是不是真的瘫痪，神经系统，肌肉是不是没有了知觉。医生不是看守，他会选择最薄弱敏感的地方先用电击针触发式通电测试，然后慢慢加大电量，按死了，持续不断电击，看你的反应，这轮测试下来，顶过来的凤毛麟角。潘革是其中之一，当时现场人甚至都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潘革面色如常。 潘革一撞瘫，就等着按程序来一遍，达到量刑轻判目的。结果等了几天，根本无人问津，心内正奇怪，法院票下来，直接抬到轮椅上拽到法庭，走了一遍流程，最后法官当场宣布:犯罪嫌疑人潘革死刑！ 这是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四日，农历十月二十四日，法庭外面寒风凛冽，气温骤降，昨夜一场大雪突至，满城素封，千家万户白雪皑皑，道路泥泞，路人缩肩张手，步履艰难。 潘革坐在警车上，看着外面雪景，有个行人突然滑倒，吃了个大屁股墩儿，一起的人赶紧去扶她，也滑倒在地，俩人立刻滚作一团，潘革青白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纯洁笑容。 回到号里，潘革不再撞瘫，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死了，那何必要装？不如扔掉所有，开心快乐过吧。这天开始，潘革每天荤素段子不离嘴，逗的号里大小人犯哈哈的乐，有时甚至忘却了自己深陷囹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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