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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内的那支歌

 寒芦 2023-07-12 发布于河南

    那天,孩子突然兴高采烈地说道:“爸爸,你来听。”

    然后,他认真地哼唱起一段我从未听过的旋律。虽然歌词是他用“呜啦哇啦“之类胡乱编纂而成的。但听这旋律,颇有些乡村蓝调的味道。

    我好奇地问:“这首歌曲是在幼儿园新学的吗?叫什么名字?”

    孩子回答:“不是在幼儿园学的,是我心里想的歌,叫想歌”。

    我顿时有些惊到了。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有了自己内心的旋律。

    孩子又问我:“爸爸,那你有想歌吗?”

    我沉默了,陷入一段深思。

    是的,我当然也有想歌,也有属于自己内心里的旋律。那是支悲怆的大提琴协奏曲,还有小号穿透拂晓的长鸣。时至今日,我已经不可能再次哼唱出来了。但这律动,依然会在我的心内时时浮现,久久回荡。

    我想,每个人的心内都会有一支歌吧。这支歌,或许并不是一首什么具体的歌曲和旋律,而是一种独特的直觉和期许。其实,应该就是支撑你生长的一种能量。难以名状,无法表达,只有自己知道这首歌的存在。即便存在,却像浮光掠影。

    那么,我的这首协奏曲,又是从何时响起的呢?这个时刻,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十三岁那年,父亲病故,过度悲伤的我,辗转寄居在亲戚朋友家。过了好几个月,待悲伤稍微平复,才回到自己的家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父亲的遗物。我们从床底的最深处,拉出了父亲当年参军时用过的木质行李箱。

    沉重的木箱尘封已久,打开之后,里面除了一些旧军服,还有一封泛黄的入党申请书。这封入党申请书写于1970年,距离当时,已经过去了25年。父亲在写这份入党申请书的时候,应该只有17岁。我仔细阅读了这份申请书,第一次得知了父辈们的过往。这些事儿,也许父亲还没来及讲给我听,也许我还没到听得懂的年纪。书中,父亲表达了想要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的迫切愿望,以及对党的赤胆忠心。只可惜,这封申请书并未得到组织的批准。父亲直到离世,也没能够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我,并不明白共产党员的意义,也不理解父亲的这份执着。但我知道的是,我是父亲的儿子,一脉相承的,不仅只有身上流淌的热血,还有坚不可摧的志愿。我要替他弥补上这份遗憾。

    大提琴的低鸣声,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刻响起的。待此之后,这旋律,就在内心深处持续回响。我向老师请教,怎么才能入党。老师告诉我,现在还不到时候,至少等你考上大学。于是,我便怀揣着这支乐曲,一路向前。进入大学校园,我就迫不及待向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第一次未批准,接着递交了第二次。直到大三临近暑假,我才终于替父亲完成了这份遗愿。心中的那支歌,也奏响地更加从容坚定了。

    那么,小号的嘹亮声,又是从什么时候加入这大提琴的哀悯?应该就是在08年的初春吧。起初,我并没有发觉,乐曲的深沉中,增加了一丝的明快。后来,这明快逐渐从沉静里突兀出来,我才肯定地感觉到,多了一只悠扬的小号。

    那年初春,是我参加公安工作的第二个年头,也是我成为一名党员的第四个年头。我远赴上海,参加培训会。在课程结束,离沪临别的夜晚,我特意来到了黄陂南路374号。这里是中共一大的会址,一段伟大的征程,就是从这里启航的。

    昏黄的街灯下,一座青灰色的石库门洋楼,安静地伫立在弄巷的深处。在月色的笼罩里,小楼今夜又春风,肃穆且安祥。我顿时迷离了,仿佛穿越回了1921年的夏夜。那个夏夜在这座小楼所发生的一切,都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里,几代人的夙愿,在此处折叠。前来瞻仰追思的人们,也都是在深深地凝望,默默地徘徊。我相信,他们一定也同我一样,分不清哪里是历史,哪里是现实。因为诞生在五星红旗下的我们,对这段历史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此地的那个夏夜,仿佛我们都在场,都是伟大时刻的见证者,亲历者。

    我想,明快嘹亮的小号声一定就是在此时此地进入宏大的协奏曲中的,就在十四亿中国同胞共同的圣地,共同的记忆面前。

    我是在身穿警服、佩戴党徽,高唱红歌的时候倒下的。倒下的那一刻,我还清晰地听到,心内的那支曲子正汹涌澎湃地奏响。

    我想对孩子说,每个人的心中,都保存着一支属于自己的歌,这首歌并不具体,也讲不清名称,它应该是一类旋律化的能量的统称。你不会时常听得到它的奏响,但它一定会一直在你内心深处回荡,在你需要平静和鼓舞的时候,带给你力量。

    孩子,那么就让我们按照你的说法,且叫它“想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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