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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宗易于趋向极端的性格，在朱泚之乱平定的过程中，又造成了唐代后期的另一祸患，也就是让宦官出掌中央禁军——神策军。 1、唐德宗为何要宦官掌神策军？这一事件发端于建中四年(783年)十月的长安泾原兵变。  当变兵打进长安城、准备进攻宫禁时，德宗急召禁军神策军前来抵御。但当时出掌神策军的军使白志贞，在招募士兵时，受长安市井中的富户贿赂，让他们挂名军籍，每月领取朝廷粮饷赏赐，实际上仍身居市肆为贩贾，并不去真正从军训练。 结果德宗急召，而禁兵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德宗仓皇逃离宫阙之际，有两个曾经在东宫服侍过德宗的宦官窦文场、霍仙鸣，率领一百多个小宦官随从德宗出逃。 德宗逃到奉天以后，因为白志贞善于“伺候上意，言无不从。” 最初仍然委派白志贞为都知兵马使，继续统领禁军。 到李怀光解救奉天之围后，德宗在朝野舆论压力下，贬斥白志贞，让宦官窦文场作为神策军左右军的统领。 兴元元年(784年)七月，德宗回到长安，率兵收复京城的将领李晟、骆元光、尚可孤等率军在长安郊外迎接，加上从行的浑瑊（jiān），韩游瓌（guī）等大将，“步骑十余万，旌旗数十里，军威极盛。德宗虽然脸露微笑，心中却对功臣宿将掌握兵权十分猜忌，总想有一支为自己亲信人所接指挥的军队。 回到长安一个多月后，德宗终于决心先从控制禁军着手自己的计划。 八月二十九日，德宗下诏，任命宦官窦文场监神策军左厢兵马使，王希迁监右厢兵马使。不久后，又罢免王希迁，改派霍仙鸣任其职。  这样，在唐代历史上继唐代宗时期罢斥宦官鱼朝恩统领禁兵之后，宦官再一次获得禁军的直接统帅权，而且是永久性的统帅权。 2、唐代禁军的缘起唐代后期的中央禁军，是以神策军为代表的部队。唐代的中央禁军，创建于唐太宗贞观初年。当时，由于唐王朝受到突厥的严重威胁，唐太宗为了训练一支精锐的军队，选择善于射箭的士卒百人，分为两批在长安宫城北门玄武门查班，亲自率领他们骑射田猎，称为“百骑”。 贞观十二年，(638年)唐太宗在玄武门设置左右屯营，称为“飞骑”。 飞骑的士兵选拔十分严格，条件是选取二等户以上出身的良家子弟，身长六尺，魁梧有力，能负重五斛米（一斛约150斤，五斛750斤）行三十步，又能乘骑娴熟的壮士，这些人被选拔为北门禁军后，待遇很好，穿着五彩的战袍，骑高头大马，连鞍鞯也是用虎皮特制，看上去十分威武。 他们平时的任务，是在举行大朝会时手执戈矛仪仗，在皇帝的正殿内外护卫安全。皇帝出行，则骑马走在车驾两旁作为贴身仪仗。 武则天时期，把“百骑”改为“千骑”，到唐中宗时又改“千骑”为“万骑”，并分为左右营，显示北门禁军的数量与编制在不断扩大。 唐玄宗利用万骑发动宫廷政变，平定韦皇后一党后，把万骑改为“左右营”，显示北门禁军的数量与编制在不断扩大。 唐玄宗利用万骑发动宫廷政变，平定韦皇后一党后，把万骑改为“左右龙武军”，以功臣子弟充任军官士兵，成为皇帝的亲信卫戍部队。  与此同时，到唐玄宗开元、天宝时期，由于府兵制度不断破坏，在唐初作为京城卫戍主力的南衙诸卫兵，兵源日益困难，地位不断下降，终于被北衙禁军所取代。 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西逃成都，肃宗即位灵武，中央禁军受到很大的破坏。 从肃宗起，开始重建禁军系统。 从肃宗到德宗时期，北衙禁军陆续设置和恢复，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左右神武等军队。加上左右神策军，共有十军，总称为北衙十军，成为唐代后期的皇帝直属禁卫部队。 到代宗时，神策军开始崭露头角，终于又压倒其它北衙禁军，成为中央禁军的主力。 3、神策军如何成为禁军？神策军本是唐玄宗时哥舒翰在唐与吐蕃边境地区的临洮（今甘肃临潭县）建立的一支边防军队。 安史之乱中，神策军内调平叛，屯驻于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地区。 当时吐蕃趁唐的西北边防军内调之机，夺取唐的沿边土地，神策军原驻的临洮，也沦没于吐蕃。因此，代宗下诏，让神策军驻扎在陕州，并委派宦官鱼朝恩作为观军容使，控制这支军队。 神策军的飞黄腾达是在代宗广德元年(763年)，这一年的冬天，吐蕃向唐发动大规模进攻，并且占领了长安。 代宗在仓猝之中，逃离长安到陕州避难。沿途随行六军逃散，幸而鱼朝恩率神策军前来迎驾，代宗才得以有了暂避之地。  到长安收复后，代宗因鱼朝恩的迎驾之功，任命他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于是鱼朝恩率神策军从陕州移驻长安宫禁中，正式成为中央禁军。 4、神策军为何凌驾于其它中央禁军之上？但这时神策军仅作为北衙禁军的一支，还不能与羽林军、神武军等其它北军相比。 但一年以后的永泰元年(765年)，吐蕃再次大举入侵，兵锋逼近长安。鱼朝恩既受代宗宠信，于是率神策军屯驻长安宫城北面的禁苑中，以防备吐蕃。 宫城北苑是防卫长安和皇帝安全的腹心之地，神策军屯驻此地，显示它的地位已经居于其它北军之上，成为天子的心腹禁旅。神策军自此开始在唐代后期的政治中发挥越来越大的影响。 神策军之所以能凌驾于其它中央禁军之上，是与代宗对宦官鱼朝恩的宠信分不开的。 史籍载：
由于鱼朝恩既有一定的统军经验，又能懂得如何讨取君主的欢心，所以得到肃宗、代宗两代皇帝的宠爱。在陕州迎驾有功后，鱼朝恩更是得到代宗的宠幸有加。 大历四年(769年)，他请求代宗批准，把关中地区的好畤、麟游（均在今陕西麟游县境）、普润(今陕西凤翔县境)划归神策军管辖。 第二年又增划兴平（今陕西兴平县)、武功（今陕西武功县）、扶风（今陕西扶风县）等县隶属神策军。 这样，神策军的驻扎管辖范围由长安扩展到关中西部和中部，成为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 鱼朝恩甚至在神策军中设立北军狱，以神策军干预行政司法事务。  直到代宗大历五年（770年)鱼朝恩得罪唐代宗而诛死，神策军的兵权才又回到朝廷大将手中。 5、宦官出掌神策军为何成为定制？由于神策军在朱泚之乱中，护卫德宗先后避难奉天和山南，立下功勋，所以德宗返回京城后，对神策军也格外优宠宽容。 史籍载：
由于神策军地方府县无法管束，供给又优厚，所以不仅军官士卒骄横无比，并且长安的富户奸人，有很多都在神策军籍上挂名，以逃避地方官吏的管辖，但本人以交纳钱代替出征，成为唐代后期的一大社会弊病。 对此德宗虽不是一无所知，但从稳定军心、防止再次出现兵变的角度出发，德宗仍然继续姑息神策军中出现的种种不法行为，甚至为此贬斥府县官吏和宰相陆贽。 但是，德宗对宦官的宠信，这时还远未达到极点。 贞元十二年(796年)六月，德宗决定进一步提高宦官对神策军的统辖权威，下令任命宦官窦文场、霍仙鸣分别为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同时任命宦官张尚进、焦希望分别为神策军中护军的职位，护军中尉和中护军，是西汉时期曾经设立过的官职，德宗此举，无疑是对宦官宠任的表现。  窦文场、霍仙鸣当时“势倾中外，藩镇将帅多出神策军，台省清要亦有出其门者。” 至此，宦官最终取得了对神策军的统帅权，直到唐末，宦官首领出任神策护军中尉之职成为惯例，宦官对中央禁军的控制成为牢不可破了。 就在当年，霍仙鸣得病，德宗赐给他马十匹，并让长安诸寺院为他做僧斋以祈福。 但霍仙鸣的病情并未好转，贞元十四年(798年)暴死，德宗怀疑是左右侍从在食物中放毒。下令逮捕处死和流放了数十人。霍仙鸣死后，德宗又任命宦官第五守亮为神策右军中尉，继续统领神策军。 宦官在取得神策军统帅权后，在军内清除不听命的将领，以巩固军权。 贞元八年(792年)，左神策大将军柏良器，因不满于宦官招揽京城商贩富户挂名神策军籍，坐领军饷而并不训练，于是招募一批才勇之士进入军中，以取代商贩，提高战斗力。 监军窦文场知道后很不高兴，认为柏良器是在培植私人势力，排斥宦官，于是以良器的妻族醉酒后在宫内值班宿舍借宿为借口，向德宗进谗言。结果德宗把柏良器调离神策军，左迁为南衙十六卫的右领军闲职。此后，宦官对神策军直接指挥权巩固了。 6、神策军有多豪横？如果说贞元时期，宦官势力的上升与专横，在控制神策军以后，主要是对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再分配以及皇位的继承产生重大影响，那么宫市的出现，就使民间百姓受到直接的骚扰与掠夺。  所谓宫市，是唐代皇宫中对所需要的物品，除了大部分由官手工业制造以及各地府州进贡外，其余的委派官吏在长安市场上购买后，送到宫中。 贞元时期，由于德宗对宦官的宠任，开始派宦官直接到市场上购物，称为宫市。 宦官依仗权势，买东西时往往强行压价，有时甚至还不够货物的本钱。到后来，宦官在长安东西两市和较热闹的街坊上，委派数百人到处巡视商贩所卖的货物，称为“白望”，只要是喜欢的就口称宫市，从商贾手中取走货物。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真伪，但商贩仍都慑于宦官权势，不敢不给，也不敢询问这些人的身份和讨价还价。 官吏们往往只用值百余钱的东西，就要买商贩值数千钱的货物。而用来交换的东西，又多是用红色、紫色染的旧衣服、褪色的绢帛，还要撕成几尺长的一小段交付给商贩，甚至还要商贩负担运送货物进宫的脚价钱。 许多商贾清晨运货进市贩卖，一遇宫市，往往血本无归。所以贞元时期，宫市成为掠夺的代称，有上等货物的商贾，都把货物藏匿起来，以免被劫。只要一听到敕使出宫，长安市上，哪怕是卖豆浆、卖饼的小贩，也都纷纷歇业，关门闭户。 曾经有一个农户，赶着驴驮木柴到长安市上出卖，正好遇见宦官口称宫市，强买木柴，只付给农夫几尺绢，还要牵走他的驴送柴进宫。  农夫急得眼泪直流，把绢还给宦官，哀求不要牵走他的驴。宦官不肯接受，却一定要牵驴。农夫愤怒说：
于是揪住宦官痛打。整个市场顿时哄动起来，巡视街坊的官吏抓住农夫，送到金吾卫审讯，金吾卫把这件事上报德宗，德宗见引起众怒，只好下令贬黜这个宦官，并赐给农夫绢十匹，以平息民愤。 其实，这个农夫的遭遇还算是幸运的，更多的农夫商贾，在宫市的掠夺下破产的惨痛经历，远不是德宗下令贬斥个别宦官所能安抚的，白居易曾在《卖炭翁》一诗中揭露贞元时期的宫市之弊：
白居易此诗写于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当时宫市已经罢去，所以才能写作此诗，在贞元时期宦官的气焰之下，这样的讽喻诗也是难以问世的。 贞元十三年(797年)，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入朝，向德宗建议罢去宫市，以免害民之政。德宗犹豫不决，征求户部侍郎判度支苏弁的意见。 苏弁要讨好宦官，对德宗说：
 德宗听信了苏弁的话，以后凡是说宫市应罢弃的人，都一律不再听从。就连代宗的舅舅吴凑，当时担任京兆尹之职，深得德宗宠遇，也屡次向德宗恳言宫市之弊。宦官很不高兴，向德宗诉说，德宗虽未对吴凑治罪，却把为吴凑出主意的右金吾将校赵冶、田岩二人作为替罪羊流放到黄河以北的天德军（今内蒙乌拉特前旗)。 由于宦官势力的日增，其所统率的神策军的实力也不断膨胀。 贞元时期，西北边防军每年为防御吐蕃侵犯而“防秋”，防秋兵人数众多，衣粮供应常常不足。 而神策军虽然也屯驻关中西部防秋，但后勤供应很好，赏赐亦很优厚。 所以沿边将领，往往以各种借口，向皇帝请求遥隶神策军统辖。每年的所得可以超过未属神策军前的三倍。 这样，到贞元末期，西北边防军大都变为神策军行营，隶属于宦官统辖，人数最多时神策军达十五万人，宦官的地位更难以动摇了。  白居易在诗歌中描写当时宦官的志骄意得说：
这就是德宗贞元时期宦官形象的生动写照。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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