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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传入的“字、纸、书”

 天地任逍遥耶 2023-07-14 发布于湖北

唐朝有不少从外国流传来的文献,这些书上稀奇古怪的文字形状给唐朝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他们最终会感到习惯并接受。

外来文字确实是怪异之物,而那隐藏在难以理解的形状之后的、容易引发人们联想的各种各样古怪离奇的理念甚至恐怖可怕的符咒,给唐朝人留下的印象就更要深刻得多。

唐朝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传入的“字、纸、书”

这并不是说,在唐朝本土就没有特殊的字体,除了古老的、世人皆知的“篆书”以及字形方正的“楷书”之外,唐朝还有诸如“虎爪书”“倒薤书”“日书”“月书”“风书”“虫食叶书”以及其他大量早已从外国引进的书体——像“胡书”“天竺书”等就属于此类[1]。但是据段成式记载,西域当时行用的书写文字有六十四种之多,而段成式所具列的,或者说唐朝那些务新求奇的人所见到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段成式记载的西域书体主要“主要有“驴唇书”“大秦(即罗马)书”“驮乘书”“起尸书”“天书”“龙书”“鸟音书”等[2]。

唐朝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传入的“字、纸、书”

佉卢文

用来书写这几种文字的纸,在唐朝人的眼中同样也是很稀奇的。唐朝本土出产的纸是用大麻纤维、葛以及楮,甚至是用竹浆、黄檀浆制作的;这些纸被染成了各种不同的颜色(有一种薄而起皱的金黄色的纸,就是唐朝最美丽的纸中的一种),有时还在纸里添加香料。将制成的纸张首尾连在一起,就成了长长的卷子;卷束在带有水晶圆顶的檀木卷轴上的卷子,可能是最上乘的卷子(虽然九世纪时也有折叠装的书籍,到了十世纪时又有了线装的书籍)。但是最典雅的书籍是写在绵帛上的,这种方法古时就已使用,因而有悠久的历史[3]。

“尽管唐朝本土出产的纸的质量非常精良,但是我们发现唐朝人也大量地使用了外国来的纸。唐朝诗人经常提到的有“蛮笺”;高丽进贡的纸卷;日本制作的一种“松皮纸”;来自唐朝南方的一种带有“鱼子纹”的白纸;还有一种用水苔制成的“斜纹纸”;等等[4]。

制作这些纸的技艺,最初肯定是从中国人那里学来的,因而这些纸即便带有异国色彩,那也只是非常表面的。虽然从公元前二世纪起,中国人就已经知道了羊皮纸或相当于羊皮纸的书写材料,但是羊皮纸是否从遥远的西方传到了唐朝,我们还无法断定

唐朝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传入的“字、纸、书”

羊皮纸

据汉代伟大的旅行家张骞记载,安西“画革旁行以为书记”[5],而且中世纪时的于阗也确实是以皮革作为书写材料的[6],以斯坦因的发掘文物为证明,也就是说中国人也用过羊皮纸。但是这种书写材料并没有在内陆引起多少注意。在唐朝文献中随处可以见到的是另一种外国的书写材料,“这种书写材料对唐朝诗人的想象力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种材料就是扇叶树头榈,即生长在南亚的扇叶棕榈的树叶[7]。

在唐代,这种书写材料仅仅是以其梵文的读音“贝多”(pattra,树叶)知名[8]。根据唐朝正史记载,天竺人“有文字,善天文算历之术。其人皆学《悉昙章》,云是梵天法。书于'贝多’树叶以记事”[9]。

唐朝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传入的“字、纸、书”

段成式正确地记载了贝多的梵文语源,将这种材料描述为摩揭陀国——或许是因为制作棕榈叶书是这里的一项重要的工业——的一种常青树。段成式还特别指出,如果精心保管的话,写在扇叶树头榈上的经文甚至可以保留五六百年的时间[10]。

居住在唐朝京师里的居民,还可以见到长有这种具有实用价值的树叶的贝多树。种植在一所被称为“兴善寺”的佛教寺院里。兴善寺以其宏伟庄严的建筑著称于世,它被誉为长安城里最大的寺院,而且还收藏着其他许多为人所称道的珍宝——例如于阗玉像、绘画大师吴道子画的壁画,而兴善寺的古松尤其是人们珍爱的神物,每当大旱时,人们都要从这棵古松上取下一根枝条,然后将它刻成龙形来求雨[11]。九世纪末年,诗人张乔曾经写过一首诗,赞颂兴善寺那株备受尊崇的贝多树[12]。使我们感到惊奇的是,在长安的气候环境中,这棵贝多树居然存活了那么多年。

唐朝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传入的“字、纸、书”

兴善寺那株备受尊崇的贝多树

“用裁成合适形状的棕榈叶做成的书叫作“ollahs”,这种书在唐朝人中间又叫“梵夹”[13],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因为这种书是用两块木板相夹,然后再用绳子捆扎起来的[14]。从前往天竺的唐朝取经人积极地搜集贝叶经这一点来看,这种书在唐朝并非罕见之物,而在唐朝的各大寺院里,更是可以轻易地见到梵夹;日本和尚圆仁就注意到,在五台山有一部梵夹装的《法华经》[15]。在一些较为世俗的环境中,也可以见到这种书:例如笃信佛教的唐懿宗“于禁中设讲席,自唱经,手录梵夹”[16]。天宝五载(746),师子国王尸罗迷伽派遣婆罗门僧阿目佉拔折罗前来长安,献“贝叶梵写《大般若经》一部”[17]。

唐朝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传入的“字、纸、书”

贝叶书

“贝叶书之所以特别受到唐朝人的尊崇,是因为它通常都是用一种“书辞颇类浮图语”的文字写成的,而贞观廿年(646)在俱兰国王写给唐朝的一封信中使用的文字,就与这种文字类似[18]。从这些神秘的树叶中,唐朝诗人们在语词方面发现了绝妙的外来意象,这种意象常常被用来烘托诗歌中的佛教的气氛。李商隐在《题僧壁》这首诗中写道:“若信贝多真实语,三生同听一楼钟。”[19]诗中用“贝多”借指佛典。我们在上文中已经提到的,以“贝多”与“旃檀”作为对文,则更加生动地烘托出了浓郁的宗教气氛。下文是皮日休对一所庭园寺院的描写:”

“小殿熏陆香,古经贝多纸[20]。

馥郁的乳香与婆娑的棕榈使人闻到了温暖的西域气息,我们仿佛已经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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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酉阳杂俎》卷11,第85页。

[2] 《酉阳杂俎》卷11,第86页。毫无疑问,这些奇异的名称反映了通过考古得知的许多中亚文字。例如冯加班就曾经提出过由高昌突厥人所用过的文字。见冯加班(1961)。

[3] 石田干之助(1948),第117~125页;翟理斯(1957),第Ⅹ~Ⅻ。特别请参考贾德(1955)。唐朝使用的纸大多都是由浙江诸州制作的——虽然也有一些例外,像成都出产的白麻纸等。见《唐六典》卷22,第18~19页。译按,据《唐六典》原文,贡纸为益州之大、小黄白麻纸,杭、婺、衢、越等州之上细黄白状纸,宣、衢等州之案纸、次纸,蒲州之细薄白纸。所列贡纸府州有八,其中杭、婺、越、衢等四州在今浙江,均州在今湖北,宣州在今安徽,益府在四川,“在山西。姑录之以供参考。

[4] 《负喧杂录》(《涵芬楼说郛》,卷18=10册),第9页。译按,原文作“唐中国纸未备,多取于外夷,故唐人诗中多用'蛮笺’字,亦有谓也。高丽岁贡蛮纸,书卷多用为衬;日本国出松皮纸;又,南蕃出香皮纸,色白,纹如鱼子;又,苔纸以水苔为之,名侧理纸”。则高丽所贡为“蛮纸”,而不是“纸卷”,疑作者此处误。

[5] 《史记》卷123,第0267页。

[6] 斯坦因(1907),第347页。

[7] 学名叫“Borassus flabellifera(或“B.flabelliformis”)。

[8] 唐朝通行的还有一种在语源上错误的译法,即仅仅将“pattra”的第一个音节译出。而第二个音节则是由“tāra”(棕榈树)译出的。参见戴密微(1929),第90页。

[9] 《旧唐书》卷198,第3613页。

“[10] 《酉阳杂俎》卷18,第150页。

[11] 平冈武夫(1956)引《两京城坊考》卷2,第5页;《长安志》卷7,第8~9页。

[12] 张乔《兴善寺贝多树》,《全唐诗》第10函,第1册,卷2,第1页。

“[13] “梵”字可能是“Braman”,甚至可能就是“Sanskrit”的译音,这个字特别被用来指语言、文字以及佛教的经书。

[14] 见李贺《送沈亚之歌》,《李长贺歌诗》卷1,第8~19页,王琦注。现代制作这种书的步骤如下:先将树叶的中脉去除,而后将去除了中脉的一堆半片树叶压平,裁去边缘的部分;这样就成了页张。此后再将这些页张用沙磨光,用铁笔将内容写在磨光的页张上,再用力将煤烟擦进去,这样就会显露出写在上面的内容。这种方法可能是一种很古老的方法。参见斯凯勒(1908),第281~283页。关于“Ollahs”的研究,见玉尔和伯内尔(1903),第485页。

[15] 赖世和(19555),第235页。

[16] 《资治通鉴》卷250,第10页。

[17] 《册府元龟》卷971,第15页;《唐会要》卷100,第1793页,烈维(1900),第417页。

[18] 《新唐书》卷221下,第4154页。

[19] 李商隐《题僧壁》,《全唐诗》第8函,第9册,卷1,第2页。

[20] 皮日休《孤园寺》,《全唐诗》第9函,第9册,卷3,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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