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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良缘》三 曹操忙于军国大事，一段时间后，再也没有去听来莺儿唱曲。来莺儿觉得这是曹操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她无怨无悔，本来她自己都觉得她对曹操的爱是一种妄想和奢求。 无奈世事垂浮，芳泽阁这处曾是洛阳城中最红火的妓院，每当华灯初上，这里便是车水马龙，娇笑声声，歌舞升平。由于朝廷腐败，战乱不断，极尽繁荣的芳泽阁如今也是门可罗雀。 没有人来听曲，师傅和戏班也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师傅也整日为戏班子的吃饭问题愁眉不展，唉声叹息。来莺儿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唯有极其卖力地多唱曲，唱好曲，好让那些来听曲的人多给些施舍，让大家有口饭吃。有些长期来芳泽阁玩妓女的嫖客，玩腻了那些呆头呆脑的妓女，许多的人本来早就对来莺儿垂涎三尺，纷纷开出天价要来莺儿的身子。来莺儿自有她的底线，决不接客，绝不卖身。 无论来莺儿怎么卖力地演唱，人们好象约好了似的，再也没有人来听来莺儿的戏班唱曲。一连几天，戏班吃不上饭，师傅紧锁眉头，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准备让戏班散，大家各奔东西。 来莺儿一直在暗中观察师傅的举动，想当年，自己饿得懵头转向的时候，是师傅从牙缝里挤出一口吃的，让自己活了下来；当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多亏师傅收留，还教给自己唱曲的技艺，使得自己在这洛阳城里成为了名媛，如果没有师傅的悉心栽培，我来莺儿也许早就到了另一个世界与兄弟姐妹团聚了。 想到此，来莺儿有些自责，由于自己的清高，让师傅为难，由于自己的固执，让戏班解散。要说起来，从事唱曲的艺伎与从事接客的妓女，从性质上说不是一样的都没有社会地位吗？再说，妓女行当古已有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社会能为女人提供自食其力的地方太少。 想到这些，来莺儿找到师傅，扑通一声跪在师傅面前，末语先悲，掩面而泣。师傅只当是来莺儿知道了戏班要散伙了，舍不得离开师傅，就象当初她拜师一样，慢慢将来莺儿从地上扶了起来，十分爱怜而又无奈地说： “莺儿，师傅无能，不能把大伙拉扯在一起，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趁着还年青，找个人家嫁了吧，也能有口饭吃。”听了师傅的话，来莺儿已是泣不成声，哭泣了一会，来莺儿抬起头，带着坚毅的神情跟师傅说： “师傅，您老人家去告诉那边，我愿意接客。”因为当时戏班来芳泽阁时有过约定，来莺儿她们只唱曲，演唱住宿都在下边，她们之间习惯称对方为“那边”。 师傅看了来莺儿一眼，微微点头，说了一声：“只是难为莺儿了。”莺儿低声回答师傅：“没什么，师傅。” 师傅来到芳泽阁楼上，找到妓院老板，淡淡地告诉他：“来莺儿愿意接客。”妓院老板听到师傅这句让他期盼已久的话，高兴得跳了起来：“早就应该接客了嘛。何必要走到这一步才同意呢？” 师傅什么也没有说，从那里退了出来。师傅退出来后，妓院老板连忙叫来管事先生：“赶紧的弄个招牌，来莺儿愿意接客了。” 管事先生一时找不到可做招牌的物件，他来到芳泽阁正门，看到阁的正门两边大立柱的顶端各挂着一个巨大的红灯笼，灵机一动，叫来有些文墨的伙计，直接在两边的大立柱上同时写上了“洛阳名伎来莺儿接客”几个大字。 来莺儿跟师傅说了她的决定后，心里一直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她希望今天，也就是此时此刻，曹操会突然出现在芳泽阁，她想她作为女人的初夜，她人生的第一次应该献给自己心仪已久的人，把自己完整地给予她真正所爱的人。在那动荡的时代里，女人是不能把握自己命运的。来莺儿站在芳泽阁一处较为辟静的地方，怀着期盼的心情等待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因为她知道曹操不可能这个时候来芳泽阁。 刚写到芳泽阁门柱上的大字，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刺眼。可对于那些早已对来莺儿垂涎三尺的嫖客们来说，无疑象是一剂兴奋剂。人们奔走相告，各种各样的嫖客争先恐后地希望得到来莺儿的初夜权。芳泽阁老板忙着跟络绎不绝的嫖客们讨价还价来莺儿的初夜权。本来有些冷落的芳泽阁，由于来莺儿接客，也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嫖客好象来莺儿接客也抬高了他们作为嫖客的身价。 芳泽阁妓院门口，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手拿一方帕，立于门前，笑容可掬，不停地吆喝着，招呼着进来的众位嫖客。待众嫖客先在前厅就坐后，她便满脸堆笑道：“各位爷，先坐下喝点茶，我让姑娘们先给各位爷捏捏腿捶捶背，我这就去将来莺儿喊出来，先为各位爷舞上一曲，助助兴。” 妇人说完，满脸笑着退场，立马有数名歌舞伎上场，前厅大堂立刻丝竹声声，歌声阵阵，甚是悦耳。 那满脸堆笑，忙着招呼客人的是妓院老鸨，她见客人来了很多，急匆匆的上了楼去，进了一个房间，轻声喊道：“莺儿，你准备好了吗？楼下很多爷都在等着你呢！”窗边一条纤纤的素影，落寞而立，形影孤单，见老鸨进来，头也不回地说道：“知道了，我这就下楼去。”说着低头转身进里间换了衣服，款款走了出来。 今天毕竟是来莺儿第一次接客，虽然她早已将自己的少女之心交给了曹操，可曹操在哪里，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吗？好在那天为曹操即兴编唱了一曲，不然会后悔终生。来莺儿想，只要自己情有所归，也算心满意足了，作为一个女人，也只能这样，别无他法。 老鸨见来莺儿的情绪有些落寞，喊住她，用非常谄媚的口吻对来莺儿说：“莺儿，我们做女人的也就是这回事，总归是要有破身的那一天。再说，我们吃的是这碗饭，靠的是客人施舍，我们宁可不接客，可万万不能得罪了客人。” 来莺儿冷冷地说：“你多虑了，从今天起，莺儿乃是风尘中人，卖笑为生，纵有千般委屈，亦是只能长埋于心，又岂敢得罪客人？” 老鸨怕得罪了来莺儿，赶紧笑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我就知道莺儿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乖宝贝，快到前面去见见那些个爷吧。 来莺儿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优雅而从容。 “来莺儿姑娘来啦。” 老鸨用尖尖的嗓声，拉着长长的腔调，喊了一声，那一嗓子似破空而来，原本嘈杂的厅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在众人的目视下，来莺儿款款下楼，灯火摇曳中，来莺儿便似从画中走来的一般。 乐曲响起，来莺儿和着音乐翩翩起舞，优美的舞姿，华丽而绚烂，舞动的身姿似那出水芙蓉，精力旺盛的嫖客们个个尖声怪叫，企图用自己的怪叫声引起来莺儿的注意。此时芳泽阁依然灯火通明，一派繁荣，外面下起了雨，密集的雨点带着忧伤无声地扑向大地，好象整个世界都在呜咽。 来莺儿接客前的这场歌舞伎表演，是妓院老板精心安排的，目的是想借来莺儿扩大影响，以便招揽生意。也想以此招来更多的嫖客，抬高来莺儿初夜价码。妓女本来就是老板赚钱的机器。 经过一系列精心的策划、宣染，妓院老板以无法想象的天价将来莺儿的初夜出卖给了一个皇族后裔。这些皇族中人，已深知道朝廷的腐败，气数已尽，他们都在计算着末日的到来，于是，便不顾一切地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来莺儿因生活所迫，最终被迫接客，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走完了她作为少女的人生最后一步，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的女人。而让她成为真正女人的人是一个素不相识，面貌狰狞的嫖客。在她人生转折的这个点上，她为了挣那点可怜的钱来养活师傅，养活自己。想到这里，她更思念曹操，来莺儿不觉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掩面而泣。她是为自己的少女情怀而泣，她是为自己愧对曹操的爱而泣，她是为自己不能为所爱的人而成为女人而泣，她是为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在何方而泣。 曹操自那次见到来莺儿以后，也是对她日思夜想。由于忙于朝政，一时脱不开身来去芳泽阁听曲，去见来莺儿，但他对来莺儿的思念与日俱增。这一天，曹操稍的闲情逸致，决定再次去芳泽阁，见见心仪的来莺儿，听她唱曲，以解心中烦闷。 曹操去了以后，只见妓院老鸨大声呼喊：“莺儿，曹将军到，快接客人。”常去妓院的曹操，知道老鸨的呼喊是什么意思，心中一惊，莫非来莺儿也接客了？老鸨话音刚落，来莺儿满面春风地从楼上下来，款款走到曹操身边，深情地久久凝视着他。曹操从来莺儿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忧伤，看出了她对自己到来的欢欣，也看出了她对曹操迟至今日才来的哀怨。 来莺儿见到曹操，双手合在一起，侧身上前施礼：“曹将军近来可好？”说着眼圈子就红了。曹操见来莺儿对自己还是这样一往情深，很是感动。连忙拱手回礼：“承蒙来莺儿掂念。” 相互礼毕，来莺儿坐在曹操对面，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曹操。喝了一会茶，来莺儿对曹操说：“将军何不到小女房中一叙？”到此，曹操完全明白，来莺儿也接客了。曹操不是一个讲究门第的人，加上汉代对娼妓的观念比较开放，曹操对来莺儿的美色也是早就日思夜想，今日得见，来莺儿又主动邀请，豪爽地说：“悉听尊便”。起身随来莺儿到了她的房间。 曹操走进来莺儿的房间，只见正面墙上挂着一把琴，桌上摆着很多书筒，床边一个绣架上一幅未完成的绣图，两只鸳鸯交颈相绕，情趣盎然。曹操情不自禁地说道：“来莺儿好情致，心灵手巧，女中豪杰。”能被曹操如此夸奖，来莺儿脸上泛着红晕，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将军夸奖了，小女闲来无事，打发时日罢了。” 当曹操走近那幅绣品时，叱咤风云的曹操也惊叹得张大了嘴，来莺儿的鸳鸯绣品上用红色丝线绣着一行隽秀的字：愿与曹操将军鸳鸯比翼。文韬武略的曹操本来就有着诗人的浪漫情怀，任何一个男人能得到如此美貌女人的垂青，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无法抗拒。 在来莺儿含情脉脉的注视下，曹操走上前去，将来莺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连声说： “莺儿，我来晚了。” 来莺儿听了曹操的话，泪流满面，这是高兴的泪，这是一个女人幸福的泪。来莺儿温柔地伏地曹操宽阔的胸前，一任幸福的泪水长流。 过了很长时间，来莺儿从曹操胸前抬起头，深情地看了曹操一眼，走到化妆台前，打开奁匣，认真地化起妆来。曹操坐在来莺儿的床上，对来莺儿的行为有些不解。毕竟是曹操，很快他就明白了来莺儿的用意，她是想让曹操永远记住以前的来莺儿，她是在向曹操暗示，来莺儿的心永远是属于曹操的。 来莺儿的情怀不是一般境界，她充满情感的脉络丰盈而复杂，当曹操一点一点走近她的内心世界，向着她情感风烟的深处，一路探花取径，便在她的真情挚性中陶醉或流连。 事毕后，曹操搂着来莺儿说：“莺儿，你等着，我要为你赎身。”这句话来莺儿听很多人说过，她深知，那些人说这话不过是一句用以取悦来莺儿的戏言。今天听得自己心仪的人说这句话，来莺儿不管曹操的话是一时冲动，还是出自内心，作为来莺儿，巅沛流离，如今又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曹操能有这句话也让她内心感到极大安慰。来莺儿当然想曹操为她赎身，她是真的爱上了曹操。她含羞一笑说：“我等着曹将军。” 曹操军务繁多，不能久留，起身靠辞，来莺儿与曹操依依惜别。 曹操走后，来莺儿心里空落落的。当她与曹操以身相许之时，来莺儿就把自己的人和心交给了曹操。身为艺伎出身的来莺儿见惯了太多的风花雪月，她对曹操的情与爱从理性角度看，多是出于一个风月场上的女子对英雄的仰慕。也是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子对曹操所寄予的一种莫明的期望。 生活所迫，也是为了师傅和众姐妹，她还得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挣钱养活大家。唯一的精神与情感寄托就是用心抄写曹操那些大气蓬勃的诗篇。 游君山，甚为真。 崔嵬砟硌，尔自为神。 乃到王母台，金阶玉为堂，芝草生殿旁。 东西厢，客满堂。 主人当行觞，坐者长寿遽何央。 长乐甫始宜孙子。 常愿主人增年，与天相守。 曹操的诗词中来莺儿最为喜欢的就是这首《气出唱》之一的诗词，而这首词中来莺儿最为喜欢的就是这句：常愿主人增年，与天相守。她希望曹操健康长寿，驰骋疆场，建功立业，造福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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