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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个读初中时就情同手足的朋友又聚在一起，都已过知天命之年了，也没有了放歌纵酒的身体，只能享受微醺的美妙。酒恰到好处后，换了茶再慢品。小晖就说，还得有点音乐。于是，开始边聊着闲话，边听些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歌。还是小晖又说，听听蔡琴吧。 
音响里就飘荡出蔡琴沉静舒缓的歌声，那么澄明通透，是灯火渐暗繁华落寞之后，依旧情深潭水的温婉诉说。促膝深聊的朋友，都听到了蔡琴在歌中唱道：人生，原来就是和那些事，那些人相遇的过程，感谢那些事，感谢那些人，感谢那一段段奇妙的缘分……情意相投三十多年了的几个朋友，长得都不高，小晖稍微更矮小一些。我们这代人，成长在物质和精神都还十分匮乏的时期，该长身体的时候，没能得到充足的营养。小晖更是爱开玩笑说，小时候家里姐姐哥哥多，自己是最小的那个，穿的是哥哥下放的旧衣裤，吃的又争不过哥哥姐姐，个头长得矮小理所当然。刚读初中时，小晖的父母还在城郊的一所小学教书，一家人也住在小学校里。每天早上，天刚亮，小晖就得和四姐共骑一辆二十八寸的大单车，骑行五六公里进城到校上课。小晖虽然个子小，但单车骑术极高，放了学有时会在操场上表演骑行，车身大，坐垫太高，腿不够长，坐着骑只能踮着脚尖半圈半圈的蹬车踏板，要想骑得更快些，就得屁股离开座位，站起身来上下起伏，身子一耸一耸地猛蹬。那时候，同班同学普遍还没学会骑自行车，我们都很羡慕小晖能把大单车骑得溜刷，骑得飞快了，还敢人车侧身倾斜角度极大地转绕急弯。风吹起他的白衬衫的衣襟，他像一只灵活的大鸟在飞舞。小晖因此也有些小小的自得神气，边骑车边哼着南斯拉夫电演《桥》的插曲《啊朋友再见》。等升入高中后，小晖家搬到了老文教局宿舍楼二楼，那个时候的住房都不宽敞，他家两个不宽的卧室，一个小小的厨房，加上一个仅能摆放饭桌的小厅。他家是拥挤了点，但我最爱去也最常去，因为可以听到好听的港台歌曲。当时小晖的哥哥已经工作，是州运输公司的一名货车司机，经常开着解放牌卡车各地跑长途，也就有机会买到一些最新的歌曲磁带给小晖。我五音不全，嗓子左，舌头大，一首歌都不会唱，但就是喜欢听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港台传唱到大陆内陆的流行歌曲。和小晖坐在高低床下铺的床边，聊着天，听过非常多的经典歌曲，姜育恒的《再回首》《跟往事干杯》，苏芮的《酒干倘卖无》《一样的月光》，都是在他家里第一次听到。于我而言，更重要更难忘的还特别是，小晖介绍我听到了台湾音乐人侯德建的作品，当卡座录音机里传出侯德建低沉、沙哑的歌声，我顿时震惊了，他为那些随蒋家父子退居台湾的老兵唱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是多少年来的徘徊，啊，究竟苍白了多少年；是多少年来的等待，啊，究竟颤抖了多少年；归去来兮,青春将芜，当年我离开家乡他才二十五，挥一挥衣袖是多少寒暑，想要再见一面要走上几里路，春去了秋来整整三十五，想要再看一眼要等上多少年，多少年……”那种苍凉无奈、有国无家、欲哭无泪的感觉，仿佛滴漓着血，让我战栗不止，这种悲凉悲怆悲悯的气息气质，甚至影响到了我日后的写作。还是在小晖家，我还听到：“谁也赢不了，和时间的比赛；谁也输不掉，曾经付出过的爱。”
小晖懂得一些乐理，好音乐听得多，听歌的兴趣比我更浓厚，接受的歌手风格领域就更宽阔，不但对那个年代的歌手情况如数家珍，能够唱出的歌曲更是数不胜数。参加工作后，经济独立了，他见到喜欢的磁带就立马买下，后来变成了买CD唱片。曾有一段时期，卡拉OK传入，到了夜晚，小城的大街上到处摆出音响设备，一摊一摊的都是唱歌的人。小晖的一个亲戚也摆了个露天卡拉OK，他曾帮着守过一段时间的摊。没人光顾的时候，小晖就操起话筒唱上几曲，既是打广告招徕歌客，也是自娱自乐练练歌。所以现在我常跟朋友们说，小晖要是真放开了嗓子唱，不会比你们任何一个差。后来，露天卡拉OK热闹时间不长，就完成被室内歌厅所取代。小晖的性情极温和，对人非常和气，才参加工作时，在一所乡镇中学当过两年地理老师，时间虽不长，但因对学生和蔼，至今未有当年的学生会跟他联系。后来，小晖辗转多个部门工作，同事关系处得都很融洽，从来不跟人红脸。为人温良的小晖，听过数不清的爱情歌曲，但真到了谈恋爱的时候，却十分腼腆，一位好友陪同他去会了几次女朋友，他才慢慢的有了单独约会的胆量。结为百年之好后，朋友们都把小晖的爱人称呼为王老师，因为与小晖恋爱时，她是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后来才调入一家单位与史志打交道。王老师出身新安所古镇一户耕读世家，小小的就跟着饱览诗书的爷爷识文认字，长大后就成了知书达礼的女性。王老师对人友善，对朋友更是十二分的热心，遇事总是设身处地为朋友着想。她性格还比较开朗，友人相聚，会笑眯眯的开点小玩笑。说起与小晖的姻缘，她常开玩笑说：“第一次见面，看到他矮小的样子，我连死的心都有了。”话是这样说，嘴角却抿起吃了玫瑰糖一样的微笑，眼里流露的，是山泉水一样纯净的柔情。有一次，几个好友在小晖家小酌，王老师怕小晖喝多了，笑着说，你不要客人不醉主人醉。我在一旁不经意间发觉，王老师看小晖的眼神非常温润柔和，颇似蔡琴演唱《你的眼神》时流露出的那种柔美深情，而且还多了些书卷气。想想，这也许就是小晖喜爱哼唱《你的眼神》的缘由吧。
在这种柔情脉脉的眼神抚慰下，小晖的心里会永远萦绕着深情温暖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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