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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廉颇 | 关中轶事

 昵称PLJiA86N 2023-07-16 发布于河南

关中轶事

|辛廉颇

引子:此“关中”,非彼“关中”,而是构林关三高中!

一、关中的关

二、关中的中

三、关中的演绎

四、关中秘闻

五、关中的智慧

周六是学子们自习的规定日,老师们上班不上班,已没有任何印记,但有个年过半百精神矍铄的老者却记忆犹新,他与“抗大”毕业的老革命丁胜强校长是多年的老搭档,就是主抓全校纪律的政教主任。在师生大会上,肥胖的丁校长常常称呼他为保群李主任,李主任一袭深灰色中山装,脚蹬一双工农兵常常必备的经济耐磨的黄球鞋、或老北京小口千层底布鞋,由于精瘦,除了能够积极衬托出丁校长体态丰腴更显富贵的功效之外,整顿学校纪律时,两袖总能甩出陕北整风运动时的阵阵清风,特别是他大步流星旋风般行走在学校纵横交错的水泥马路上,隔窗巡视着每个教室的班级纪律的时候,松散的衣裤抖擞出的永远是令人不可冒犯的凛然精气神,随时可以在上衣口袋取出英雄牌钢笔,询问记录有问题学生的名字:

“你们在干嘛呢?”

躲避在833教室东山墙的我和杜化文(后来的村支部书记,作者注),在王至周(后来的生产队队长,村民小组组长,作者注)的策划下,正准备伺机溜出校园,奔回都司的老家透透气,歇歇脚。喜欢看小说的王至周说,咱们来三中一个月,简直是在重庆渣滓洞里受罪,饭菜靠挤,蒸馍靠抢,再不回家改善改善生活,迟早要变成小萝卜头!不料却被从中心马路巡视过来的李主任警觉的眼睛逼视过来,嘴唇铁青,瘦削的脸庞如帕米尔高原的峭壁,笔直的鼻梁如阿尔泰山倒悬,浓眉下炯炯的眼神威震座山雕、智取威虎山,掏出的钢笔如包黑子在铡刀前的凛然宣判,就差断喝一声“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了。

“我害眼了,眼疼,想回家治疗!”战战兢兢的我,揉着红肿的双眼,如实地向李主任汇报。

“名字?”

“索陈蓬!”李主任钢笔尖刷刷记录着,刻板的脸色在咀嚼肌的拉力作用下,更加陡峭森严了。

“班级?”

833!”笔录继续留痕。

“向班主任何安虎,请过假吗?”

行走弹簧步伐的何安虎老师,刚从内乡师范毕业,虽然个子不高,却英俊精悍,特别是他西装革履的装束,已让我们领略了知识不可估量的价值,况且,铮铮寸发,一尘不染,就连下巴那颗多余的黑痣,也有值得一讲的故事。那是混迹在内乡县衙颇有心计的苍蝇,故意捣乱,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理论教条,来教训一下出类拔萃的邓县帅小伙,心怀叵测地在何老师没有丝毫瑕疵脸面上制造麻烦,特意在何老师心满意足进入梦乡的时候,像毫无道德底线的小日本向蔚蓝的太平洋偷排核污染废水一样,悄悄地在何老师嘴角上拉下一颗极不严肃的便粒,孰料,经过三年潜心的磨炼,该蝇子屎竟然弃暗投明了,站在何老师正义的一边,气质非凡,圆润而饱满,点缀在左嘴角笑纹左上侧,似锦上添花,犹如七月七碧天里的银河河汉边,与天琴星座交相映辉的牵牛星一样,晶莹剔透星河耀眼,这实在是有旧衙门作风的苍蝇意想不到的。

何老师除了担任高一语文课程之外,还兼任我们833班的班主任,昨天,在讲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课文的时候,声情并茂,配合着课文内容……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由于此课文中,朱自清用的叠词比较多,课文读起来自然有一种弹簧震动,循着胡克定律一样的韵律美,何老师每每读出“曲曲折折、田田、粒粒、星星、缕缕”等叠词的时候,总是利用弹性的双腿,在优美鼻音的伴奏下,在讲台上,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极富有韵律地弹动着,由于弹动的力度有点大,裤管总会淹没锃明瓦亮火箭头皮鞋的高跟,眼看裤管就要落到地面的关键时候,小动作不断的杜化文同学,突然注意力出奇地集中,目不转睛地盯住何老师摇摇欲坠的裤带,十分紧张地替何老师揪心,直勾勾眼神恨不能发挥氩弧焊的威力,快速熔断何老师的带扣,让何老师出丑的过程来到更干脆点儿,及时调剂一下因学习枯燥而闷闷不乐十分苦恼的心理,但,潇洒的何老师总能在事关体面的紧要关头,吊一下这部分同学不怀好意的胃口,就在课文朗诵换气的间隙,猛提一口丹田气,借助上措的弹力和腰带的惯性,拥有笔直裤缝的西裤,瞬间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内力运作下,悄然恢复到原来恰到好处的位置,使那些不怀好意,暗暗窃喜,准备大看老师一场笑话的同学,眼睁睁就要实现的宏伟愿景轰然落空!正在思绪的我,竟忘记了李主任的提问。

“站好!”李主任命令道,“给何老师请假了没有?”

“没~~~没有!”我又一次揉了揉红肿的眼。

“就是请假了,也不行,立马回教室去!”李主任指令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灰溜溜的我,溜回到教室,带着眼疾,继续学习。

因为我先回教室,后面王至周和杜化文具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是我在周一师生大会上,听到李主任生动描述的:

833班有两个不想学习的逃兵,被我逮住以后,极不老实,红口白牙,谎话连篇!”

李主任左手掐腰,站在大礼堂北边的舞台上,右手的食指率先从宽松的衣袖里一招仙人指路伸探出来,似教鞭——不——威力不足,更似姜子牙的打神鞭——宝塔镇河妖,挥向台下83级、82级、81级三个级段、每个级段四至六个班,共计一千多名人头攒动的未来文曲星们。看来,说实话的我,是不在其中的,我心里犯嘀咕。

“其中一个胖墩儿——”李主任停顿了一下,有意让人猜测,留下充裕的时间。

我立马就猜测到是王至周,因为我们初中就是同学,三两重的白馒头,一顿饭干掉两个,是轻而易举的事,且仍嫌不足,常拍着鼓哼哼的肚皮,叫嚣可以再干掉两个馍,而且不喝一滴水(那时候,粮食紧张,白馒头,一般的人家是吃不起的。但红薯却十分丰富,大都以窝窝头——即红薯面馍充饥)。黑瘦的杜化文是个敢较真的机灵鬼,看到王至周已经吃掉两个馒头和一碗面条,随手将两张黄底红塑料饭票,从上衣口袋里,用食指和中指夹出来,在自己的鼻子尖下晃了晃,翻滚着滴溜溜乱转的黑眼珠,对王至周说,“周哥,捡的!”

王至周肥胖的脸随便一抖动,马上将眼睛挤成两条笑弥勒一样弯曲的眯缝线,如扫描仪一样,对着样票审查了一下,立马确定不像自己落下的,因为没看到饭票上的咬痕(这是王至周自己饭票的特殊的标记,况且,王至周对自己有限的细粮票,如数家珍,睡梦中,两手轮流护法,守卫着自己珍藏室——内衣口袋),大度地说,“不是我的,你可以像上一次将自己口袋里缺了一个角的一毛钱,上交给李老师一样,还可以再落个拾金不昧的好名声,不过这一次,最好亲手递给校长,效果会更好些!让我知道是没有用处的!”

“不!”杜化文坚定地说,“如果你能再吃两(馍),算你哩!”

“真的?”王至周听出其中有明目张胆挑衅的味,分明是对王肚皮的蔑视!随即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让椅子吱咛了两声半(剩下的半声,是椅子腿儿断裂前最后的吼声,是不敢轻易发出来的),然后,再一丝不苟地逐一摊开四肢,这才重新眯缝着眼,变换一下扫描仪的角度,乜斜着小个子化文,弹动着胖乎乎的指头,嘟噜着胖嘟嘟的嘴巴,吩咐道,“麻烦你,跑趟腿儿,尽管买过来就是!”完全一副送佛送到西,服务就该服务到底的大胃王的作派。

大概摊开的四肢,为王至周英雄的胃,开辟扩大了用武之地,在预备钟声敲响最后一响的余音袅袅中,王至周以风扫残云之势,抻抻憋得发粗的脖子,干净彻底地干掉了最后一嘴馍,沐喇沐喇已经发红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光荣地结束了战斗。不过,想站起来,就不容易了,尝试了两次,均告失败!而实再没有忍住最后那半声吱咛声的椅子“吱——”,也最终散了架,将王至周肥胖的重心,“噗嗵”一声,成功地转移到了地面最稳定的位置,没有一个人发笑,包括戴着深度近视镜,已经站在教室门口,等待上课,随时准备揪人耳朵的李华老师。因为,二战时,“三巨头”之一的斯大林元帅,曾经捏着漆黑发亮的烟斗,在雅尔塔会议期间,向全世界说了一句对成功者最宽容的话,就是“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道理就在这儿。

最悲催的要数杜化文自己,因为逞能,每顿饭以拥有一个白馍自豪的杜化文,周末的那一天,两顿饭,因为缺少白馒头的红票,只好以黑窝窝(红薯面馍)充饥,还在开饭前卟啉着脑袋,不十分礼貌地骂了一句,“妈的,黑窝窝在营养方面,一点都不比白馍差,像白糖一样甜!”以“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行动”为指导,为自己难以下咽黑窝窝的行动,提前进行充足的理论宣传,并且耐心等待下一周红塑料细粮饭票,能够得到并不富裕家庭有效有限的补充。再也不敢打肿脸充胖子,叫板王至周了,况且,大家都知道杜化文同学,所在的李北城村的人均GDP在桐柏店是倒数第二的,显然没有撑胀死同学的实力,更没有那方面的恶意,毕竟同学一场,有亲如兄弟般的情意!

思绪一转念,又回到了会议现场(备注,为了方便读者理解,以下括号内的内容,是我个人的点评,虽无金圣叹点评《水浒传》之才,却应该尽一点当事人的义务,使轶事尽可能接近事实):

“竟敢和我打哑语!”李主任敲敲自己的嘴巴,接着说,“胖墩儿张大嘴巴,啊啊乱叫,说不出一句囫囵话!”(这就更加印证了胖墩就是王至周的猜测,因为,王至周最佩服小说《红岩》中华子良那样的坚贞的革命战士了,屎都敢当饭吃,装疯卖傻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问旁边的瘦小的同伙——”李主任继续说,“怎么回事?”(我已经猜出来,李主任审问的学生,肯定是杜化文,因为我们仨起始是一伙的。)

“小个子指着胖墩说,他叫王周(注意,杜化文省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至”字,“一字千金”你懂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因为这一字之差,事件儿就演变成三十六计之“李代桃僵”之计,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秘密保护地下党常用的套路,轻而易举就能摆脱国民党敌特分子们愚蠢的盘问和追查),吃灶上碱面馍上火,嗓子肿胀,快说不出话了!”(杜化文言出有据,一箭双雕,既保护了同学,又间接地反映了学生灶攸关学生的健康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李主任继续复述着审讯记录的过程。(杜化文显然已经成功地转移了“敌人”的注意力,保护了自己的同志,但燃烧弹的熊熊烈火开始烧向自己矣!)

“他说他叫王正!(注意啦:与杜化文的姓和名都大相径庭,不但姓与“杜”无关,名字也与“化文”差之千里,这明显是小老鼠狂耍大狸猫,将“李代桃僵”的技术,玩儿出了新高度!)”李主任鼻子哼了哼。

又问“哪里人?”(有经验的大“李”猫,显然瞄住了小老鼠耍奸偷滑的踪迹,想脱身,看来是不可能的!)

答:“王良店”(与桐柏店李北城村相去20里,小老鼠显然在作负隅顽抗,将自己家乡村庄,悄悄地进行乾坤大挪移,偷偷移到了临近陶营乡境内!但,毕竟法术不济,没有夸娥氏二子移动太行、王屋二山的神力,只能勉强向北艰难移动了10公里,而且是纯理论性质的运作。)

问:“父亲叫什么名字?”(看来老“李”猫,要使杀手锏了,继续穷追猛打,问的问题环环相扣,任你多么狡猾的小老鼠,只要一环掉链,就会满盘皆输。)

答:“爹死了!”(答得妙,既对令尊名字保护,还避开了“指山卖磨”的尴尬,况且“爹”和“父亲”在桐柏店是两个概念,有可能是亲兄弟,关键还可以使“李”老猫陷入查无此人的绝境,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地!)

问:“母亲呢?”(李主任紧追不放,没有放杜化文一马的意思,相反,想尽快地让杜化文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答:“妈嫁了!”(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杜化文显然已经陶醉在自己设计的剧本中,自编、自导、自演,完全化身为子虚乌有的“王正”了,上演了一出类似《赵氏孤儿》的悲情戏,践行了“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的戏剧真谛,在错误的道路上愈滑愈远!)

……众文曲星们一阵哄堂大笑!而且经久不息……三十年后,著名的企业家宋汉阳同学组织的同学聚会,再回首三高中的时候,站在依然雄壮巍峨的大礼堂里,似乎感觉到,经久不息的笑声,隐隐约约依然残存在某些圪硓狭缝里。

如此离谱的假口供,怎能逃脱李主任敏锐如鹰鸷般机警的眼睛。一对证何老师,立马现原形。李主任以“枪打出头鸟,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及时整顿学校的纪律,起到了杀一儆百的奇效,从此,时时骚动着的三高中的教学秩序,一片井然。未完待续

作者声明: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文中的王至周和杜化文等,还有老师、同学等很多名字都是杜撰的化名,不要作过分解读,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nd--
图:网络  美编:May


作者简介:索鹏,笔名“辛廉颇”,河南邓州人,中学高级教师,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花洲文学》《当代乡土作家》副主编。工作之余偶有所感,形成文字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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