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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宪宗时,桐城县丞再婚当日,惊闻亡妻消息

 野狐奇谈 2023-07-17 发布于江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唐代·杜甫·《佳人》

唐宪宗元和四年(809年),安徽、湖北一带粮食歉收,多有百姓穿州过府逃荒乞活。

而在桐城(今安徽桐城)城东却有一大户人家,正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对比外面遍地饿殍恍若两个世界。

路边更搭起了棚子,里面馒头稀粥不要钱似地派给蜂拥而至的灾民,从临县庐江(今安徽庐江)乞讨至此的冯大妈,也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这位冯大妈也是个苦命人,老公本是庐江市井中的一个啬夫小吏(类似于现在街道办的临时工),不幸早逝,也没有一子半女,孤苦无依了大半辈子,生活异常艰辛,受尽左邻右舍的白眼和欺凌。

没想到都要半截入土了,还遭遇这等荒年,实在捱不下去了,这才背井离乡,跑到隔壁舒州地界,乞讨活命。

冯大妈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好奇打听道:“这是哪户人家?都这年月了还能这么阔气!”

旁边有本地的回道:“你就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桐城的县丞董江大人,今天娶老婆办喜事呀!董大人是咱们这有数的富豪,就今天这场面对人家来说,也就是毛毛雨啦!”

谁知,冯大妈听完后,陡地将嘴里的馒头吐到地上,还恨恨呸了几口,道:“原来是这个狼心狗肺的渣男!他都有老婆了还娶别人!”

那人一愣,道:“你还知道董大人之前有老婆?不过你这个外来的老婆子可不要瞎说,董大人的前妻,数月前意外去世这才续弦的。”

冯大妈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我昨天才见过他老婆,还在她那里住了一晚呢!”说罢,她还生怕别人不信,原原本本讲述了自己昨晚的遭遇:

昨天晚上,她堪堪走到牧犊墅时,天上忽起狂风骤雨,只得跑去旁边一处野桑林下暂避。

又冷又饿之际,突然瞅见林旁拐角处有户人家,里面灯火微弱闪烁。都快要打摆子的冯大妈实在窘迫无计,踉跄过去想找人求助,看是否能留宿一晚。

走到近前,才见有个二十出头,锦衣华服的美貌少妇,正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倚门悲泣。这少妇听了冯大妈的来意,抹了把眼泪就带她进了屋子。

里面只见有一对老头、老太太正据床而坐,拉着个脸,神情阴恻恻的,嘴里嘟嘟囔囔,似乎正在讨债要钱、威逼恫吓的样子。

看见少妇领了冯大妈进来,可能有外人在场,这才闷不吭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拂袖而去。

这个少妇一边啜泣,一边进了厨房准备饭食,待到冯大妈吃饱喝足后,还细心地给她整理好床榻、铺好被褥,轻声细语地让她早点休息,把冯大妈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连声道谢后,冯大妈就问这个少妇:“刚才那老头、老太太是什么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好像谁欠他们钱一样。”

少妇说:“他们是我的公公婆婆。我丈夫明天就要娶别人当老婆了,是以今天来找我要“筐筥刀尺”这些祭拜先人的旧物,把它们交给新人。我不太愿给,所以被他们责骂。”

冯大妈听了同仇敌忾道:“娘子如此心善,长得也好看,无缘无故你老公怎么还要另娶他人?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寡义吗?你老公是谁呀!”

少妇似乎被触动了心思,边哭边道:“我本来是淮阴县令梁情的女儿,嫁给他们董家七年了。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儿子都随他们的父亲,只有小女儿跟着我。前面不远县城中的桐城县丞董江,就是我老公。他家产巨万,如今却没有我们娘俩的立足之地!”

冯大妈听得怒火中烧,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眼前这个跟自己一样苦命的女人,不说三年抱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起来也是贤良淑德,温柔可人。

如今却无端端要被抛弃,公婆还助儿为虐,连祭拜先人的刀尺都要拿走,真是欺人太甚!看着这少妇哭得肝肠寸断,冯大妈想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

哎,再说人家有钱有势,自己现在连饭都吃饱,又能拿他怎么样?

冯大妈一时只能无语凝噎,她本来饥寒交迫,如今吃饱喝足,又坐在干燥温暖的被褥上,耳边听着少妇的啜泣声,不知不觉竟然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微亮,眼见着那少妇竟然还在床边抽抽噎噎,眼睛都红肿的样子,怕不是哭了一晚上吧?

冯大妈叹了口气,昨晚已经叨扰了这个可怜人一晚上,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跟她洒泪告别。

她顺着官道走了一上午,大概二十里地,已经到了桐城县城,正好赶上这少妇的老公董江大操大办,于街口派发稀粥馒头,是以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这县丞董江就是桐城本乡本土的,围观众人之中不乏熟识他的邻里乡党。听完冯大妈的讲述后,当即就有人追问,她昨晚到底住在哪里,以及那老头、老太太的面貌。

待到问清楚后,就有人对冯大妈道:“董大人的前妻和一个小女儿,数月前因为一场意外一起身故了!你昨晚住的地方,就是她们的墓地所在呀!那老头、老太太应该就是董大人早已过世的爹娘!”

说完,所有人都觉得有点莫名恐怖,晴天白日的,一股寒意涌上背脊。

随即人群中就跟炸了锅一样,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老婆死了,再娶一个,董江有错吗?没错呀?

可众人总觉得心里哪里不得劲,都说地下有知,特别是从冯大妈嘴里,知道董大人那亡故的前妻凄凄惨惨的模样,心中都有点恻然,更有人直接痛骂董江薄情寡义的。

这边动静很快就传到里面新郎官董江的耳朵里,好好的一场喜事,就被这群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主给整得不痛快,董大人心情能好吗?当即就派部下衙役驱散门口的冯媪等人。

哪知道这个冯大妈被激出了脾气,索性在城中大肆宣扬、逢人就说起来,一时闹得满城风雨,听者无不感叹惊异。

当晚,已经“火上热搜”的董大人,还是硬着头皮把婚事办完了,可整个洞房花烛夜,都坐在那里心神不宁、长吁短叹起来。

唐宪宗元和六年(811年)五月,江淮从事李公佐回京述职,回来的时候住在汉南(今湖北武汉)一个驿站,与渤海(山东滨州)人高钺、天水(今甘肃天水)人赵攒、河南人宇文鼎在一起谈天说地通宵达旦。

期间,高钺说起此事,李公佐将这个故事润色记录下来,名为《庐江冯媪传》。南柯一梦的《南柯太守传》,也是这个李公佐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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