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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差序格局”是费孝通所著的《乡土中国》中最根本、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它揭示了乡土社会的社会形态本质，也为后文所有的论述和概念的推出做了铺垫。本文将联系《红楼梦》这一社会性名著，对这一重要概念进行解说，以期明晰对这一概念的理解，并从“差序格局”的角度加深对《红楼梦》的理解。 【关键词】红楼梦 差序格局 “差序格局”是相对于“团体格局”而言的乡土社会的社会格局。费孝通先生将其比作“水波纹”：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而这波纹是由近及远的，波纹的大小取决于中心石头的重量，同时没有人能够清楚地划分这波纹的边界。在乡土社会中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 第一、差序格局形成的“圈子”是有远近之分的。 “亲亲也，尊尊也，长长也，男女有别，此其不可得与民变革者也。”这便是乡土社会中的“伦”即形成水波纹时的“推”字，体现了乡土社会中的差等次序。 《红楼梦》第三回林黛玉在进荣国府大门时“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角门”，古代正门只会在隆重的各大婚丧场面或者迎送往来位高权重的人物时打开。林黛玉年龄小，辈分低，因此并未走正门。同时，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特点奠定了男东女西的习俗规矩，因此林黛玉所走的西角门可以侧面反映出林黛玉的身份地位（黛玉进贾府路线如图1）。曹雪芹在整本书刚刚开始时就向读者展示了这样一幅严格的差序格局画面。  再来观察在大观园众姐妹分配房间时贾宝玉的所言所语，也可以反映出林黛玉与薛宝钗之于宝玉的亲疏关系。贾宝玉主动询问林黛玉想住哪处，并让林黛玉自己选择住所。“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而贾宝玉也拍手笑着表示正和他的主意一样。分配大观园的房间时，林黛玉的住所是她自己选的，而薛宝钗的住所则是由王夫人分配的。从贾府进入大观园，一进南门左右两边的主要院落，西南角就是潇湘馆，遥相呼应的是东南角的怡红院，宝玉也评价道：“咱们两个离得又近，又都清幽。”而宝钗的蘅芜苑位于极北面，位于西角门与北门之间，地理位置偏僻，离贾宝玉的距离也很远（大观园布局如图2）。由此可见林黛玉与贾府众人更为亲近。同时，在前文中贾宝玉一语道破天机，第二十一回“林黛玉俏语谑娇音”贾宝玉对林黛玉说：“你这么明白的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后不僭先’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句话。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宝姐姐是两姨姊妹，论亲戚，她比你疏……”林黛玉是贾代善之女贾敏的女儿，而薛宝钗的母亲是贾政之妻王夫人的姊妹，同为贾家的亲戚，林黛玉与贾府形成的亲戚关系是由贾代善（男）所延伸出去的，而薛宝钗则是由王夫人（女）延伸出去的。从血缘关系而言，林黛玉和薛宝钗虽同是外姓之人，但林黛玉身体里流淌着贾家的血，薛宝钗则没有，所以产生了亲疏之分，她们在贾家的待遇自然就不相同，这便是“差序格局”。  探春对赵姨娘的态度亦是差序格局中差等次序的体现。第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中，凤姐生病，李纨“尚德不尚才”“慈不掌兵”“未免逞纵了下人”，于是深知此理的王夫人让探春来协同李纨处理家事。当当家主母和小娘都不能理家时，站出来的往往是这一家的“姑娘”，这个姑娘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她都是真正的内宅权力掌管者，探春便是贾府管事的。赵姨娘虽然跟她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只是侍妾，身份低微，因此当赵姨娘想通过探春的权利以舅舅死了为由谋银两时，探春说道：“谁家姑娘拉扯奴才了？”她意在让赵姨娘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虽然我是你生的，但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的母亲是太太，她哥哥才是我舅舅，你哥哥是我家的奴才”，王夫人是主子，赵姨娘是奴才，探春只有和赵姨娘拉开距离，亲近王夫人才能得到重视，有理家的资格，这便体现了差等次序下血缘关系不敌地位高低，乡土社会的差序格局一定程度上割裂了血缘关系。 第二、差序格局形成的“圈子”边界是模糊不清的。 所谓边界模糊不清，是相对于西方的团体格局而言的，团体是有一定界限的，谁是团体里的人，谁是团体外的人，不能模糊。而差序格局就与之不同，我们的“家”可谓是伸缩自如，可以包罗任何一个要拉入自己的圈子、表示亲热的人物，此所谓边界的模糊性。 《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在这里便需要提出一个问题：刘姥姥是如何进荣国府的？刘姥姥的小小之家，姓王，祖上曾做过小小的一个京官，昔年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认识，因贪王家的势力，便连了宗认作侄儿（具体关系见图3）。所以事实上，刘姥姥是王夫人这一支的“亲戚”和王熙凤是同辈人，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相信读者们读到这里也要再反复地读上几遍才能够明白刘姥姥到底是贾府的“哪门子亲戚”。可见当时的贾府势力之大，也许已经不止于《乡土中国》书中说的“遍布全村”这么简单了。而王熙凤见到刘姥姥时，虽然压根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亲戚，却也说，皇帝还有几门子穷酸亲戚。可见所谓差序格局，是没有明确的边界的。  刘姥姥与贾家尚且有连了宗一层关系维系，《红楼梦》中的贾雨村与贾府的关系就更见差序格局的边界模糊了。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冷子兴道：“倒没有什么新闻，倒是老先生你贵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异事。”雨村笑道：“弟族中无人在都，何谈及此？”子兴笑道：“你们同姓，岂非同宗一族？”因为同姓，冷子兴便认为贾雨村与贾府有关系，而此时贾府并无人认识贾雨村。自此，贾雨村认识到自己有可能跟贾家有关系，但仍是差序格局中最外层的“水波”即所谓模糊不清的边界上，并无实际关系。也正是这样一层模糊不清的关系，使得贾雨村请林如海转托其妻兄贾政推荐自己复职。在护送林黛玉赴京都后，凭借林如海的推荐信，得贾政帮忙得任金陵应天府，他也因此正式成为金陵贾府的一员。刚到任，就受理甄英莲被拐一案。面对金陵恶霸薛蟠一家和恩人甄士隐之女，门子的一张“护官符”让他不思甄士隐当年赠银送衣助自己参加科考之恩，乱断了此案。贾雨村从与贾家仅仅是同姓，实则并无任何血缘联系到后来借助推荐和办事巴结而成为贾府的门客，最后成为贾家这一圈子里的人。贾雨村之于贾家，从其身份本身的无关到他成功融入贾府的有关，可谓是差序格局圈子边界模糊性的很好阐释。 第三、差序格局形成的“圈子”大小具有可伸缩性。 乡土社会的“圈子”不是一个固定的团体，而是一个范围，范围的大小也要依着中心势力的薄厚而定。有势力的人家的街坊可以遍及全村，穷苦人家的街坊只是比邻的两三家。此所谓“圈子”大小的可伸缩性。 鼎盛时期的贾家，上有元春的照拂，府内也金银无数，是一个典型的势力巨大的社会圈子。这一点在秦可卿的世纪大丧中可以完美的体现。秦可卿死后，不仅“贾代儒带领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贾琮、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一众人等来吊孝，连身为王公贵族的北静王也未以异性相视于当日探丧上祭。送殡的、设路祭的更涉及到诸多公侯、王孙公子等。吊孝送殡人数之多，身份之广之高，都体现了贾府“圈子”势力之大。“……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有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礼仪众多，场面宏大，大肆操办，持续时间很长，足可以说明鼎盛之时的贾家社会关系“圈子”的巨大。 而抄检大观园之后，贾府日渐衰败，贾母逝世。贾政报了丁忧之后，礼部奏闻，主上赏银，而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但“贾赦不在家，贾政为长，宝玉、贾环、贾兰是亲孙，年纪又小，都应守灵。贾琏虽也是亲孙，带着贾蓉尚可分派家人办事。虽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应，内里邢王二夫人、李纨、凤姐、宝钗等是应灵旁哭泣的，尤氏虽可照应，他贾珍外出依住荣府，一向总不上前，且又荣府的事不甚谙练。贾蓉的媳妇更不必说了。惜春年小，虽在这里长的，他于家事全不知道。所以内里竟无一人支持，只有凤姐可以照管里头的事。”后来，鸳鸯又将老太太剩下的银钱交给王熙凤，说是求得二奶奶体体面面的办一办，值得注意的是，通过前文描述的秦可卿对于丧事的操办，可以看出贾府兴盛之时是完全不需要这样的。读到这里，可能大家会因为贾府的衰败而感叹。这正是因为贾府的中心势力逐步减弱，圈子渐渐缩小，进而覆盖的人数越来越少，原先处在势力中心的的人不断向边缘移动。所以在贾母的葬礼上，便出现了各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为和心态，这也反向的证明了贾家的圈子已经缩小、衰弱。 再回到刘姥姥身上。在之前的文字中笔者已经阐述了在贾家鼎盛之时，刘姥姥接受了贾家的“救济”，很显然，那时刘姥姥是属于贾家这个社会圈子之中的。而最后“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刘姥姥在贾家落败之时救了王熙凤的女儿巧姐，这本是“礼尚往来”的报恩现象，为什么得到了众多读者的“称赞”呢？那便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刘姥姥已经不能被贾家这个败落的“小圈子”涵盖了，所以，刘姥姥的行为便可以被称为善举，而并非分内之事。而“树倒猢狲散”这一名句，更有力地解释了“差序格局”圈子的可伸缩性。 《乡土中国》是一本关于社会性的学术著作，它阐释了中国由“土”而向上发展成的“乡土社会”。但随着中国城镇化的发展，人们对乡土的认识和理解越来越难以具象化，而《红楼梦》作为一部反映社会性的文学著作，以艺术的形式蕴含了乡土社会的诸多特质。就《红楼梦》来探讨“差序格局”，会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提出的一系列观点和推理，从“差序格局”来看《红楼梦》，也更能看清看透文学作品中反映的乡土社会的本质，更深刻地认识和理解文学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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