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元寿：我父亲对余先生崇敬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谭富英【二进宫】王瑞芝操琴

我跟我的父亲共同生活了整整五十年。我三岁那年就跟随先父到余先生家中去。一到余家，我就有一种串亲戚的感觉。我们像自家人一样，那是非常融洽的。我也经常看到余先生到我家去。说句实在话，我父亲对余先生唱法的敬佩几乎超越了对我曾祖的敬佩。我切身感到我父亲对余先生崇敬到了完全走火入魔的程度。余先生的十八张半唱片，他每天都要听。就真跟临摹法帖一样。后来他听说当时在香港给孟小冬操琴的王瑞芝先生从香港回到上海。他就把王先生请到北京，成为他的琴师。其实内行都知道，因为王先生是余叔岩先生和孟小冬的琴师，他是想通过王先生继续学习余先生的东西。一般来说，琴师是演员的随手，一切都要服从演员。可是我父亲对王先生却敬如师尊，经常请王先生到家中来，请王先生上座。他坐在对面，像小学生一样跟王先生学习。那段《法场换子》的教学录音，就是王先生的真传。因为余先生教孟小冬的时候，王先生是唯一在场的见证人和琴师。他所教的这出戏，也可以说是余先生和孟小冬之外的第一范本。先父学习以后感到特别宝贵，唯恐失传，就在1971年，冒着政治风险，在秘密的情况下特意录制下来，留给后人。

谭富英 - 谭富英先生教唱 法场换 音乐： 中唱群星

一直到1977年，我父亲最后住院。他一进病房就说：“我这次住院，是立着进来，横着出去，但是我没有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余老师的十八张半，我没有学好。”他这句话，张学津在场并有录音为证。有一次天津的魏大夫专程到北京来看望他，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件事。凡是他在家听唱片时，只要我一进他的房间，什么事都不谈，就告诉我，余先生这句唱腔怎么好，这个字怎么好听，让我好好听，就像发现什么重大新闻一样。所以我认为他学余派是真学。

在生活上，他更是一举一动都学余先生。他照相不多，但是他的每一张照片几乎都学的是余先生。例如他穿开氅的那张《战樊城》，拿马鞭插令箭的那张《探母》，穿黑褶子戴高方巾的那张《问樵闹府》，他叼着烟斗的那张便装像，如果有客人来，他就拿出照片问：“像不像？”来人都知道我父亲的潜台词就是问像不像余三爷。所以都说他“活脱的余三爷”，他一听就特别得意。先父对余老师就是这样一心一意，始终如一。

文章来源于《谭派掌门谭元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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