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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时节，正值春笋拔节之时，古人对竹笋颇为钟爱。今次我们欣赏黄庭坚的法帖《苦笋赋》。《苦笋赋》，约书于北宋元符二年（1099），纸本墨迹，纵31.7厘米，横51.2厘米，行书，11行181字。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黄庭坚《苦笋赋》 《苦笋赋》虽是小字，却依然秉承黄庭坚中宫紧缩，四角开张的行书特征，笔法瘦劲圆通，长划顿挫奇崛，撇捺穿差飘逸，气息内敛又沉着痛快，神闲意秾，文气盎然。宋徽宗曾评其书谓“如抱道足学之士，坐高车驷马之上，横斜高下，无不如意。”
《苦笋赋》是黄庭坚自撰的文章，内容主要是说他喜欢吃苦笋，别人劝他不要多吃，于是他自作苦笋赋，为自己辨白。全文如下：余酷嗜苦笋，谏者至十人，戏作《苦笋赋》，其词曰：僰道苦笋，冠冕两川。甘脆惬当，小苦而反成味。温润稹密，多啖而不疾人。盖苦而有味，如忠谏之可活国，多而不害，如举士而皆得贤。是其钟江山之秀气，故能深雨露而避风烟。食肴以之开道，酒客为之流涎。彼桂斑之与梦永，又安得与之同年。蜀人曰：“苦笋不可食，食之动痼疾，使人萎而瘠。”予亦未尝与之下，盖上士不谈而喻，中士进则若信，退则眩焉，下士信耳而不信目，其顽不可镌。李太白曰：“但得醉中趣，勿为醒者传。”
黄庭坚认为苦笋“钟江山之秀气”“深雨露而避风烟”，“甘脆惬当，小苦而反成味”，“食肴以之开道，酒客为之流涎”，并引申开去，认为“苦而有味，如忠谏之可活国，多而不害，如举士而皆得贤”，“上士不谈而喻，中士进则若信，退则眩焉，下士信耳而不信目，其顽不可镌。”说高明之士不必多说，自然明白，中智之人听的时候似乎明白，退而思之则又迷惑，下智之人则只信耳朵听来的传闻，却不相信亲眼所见，其顽固不化是无法改变的。这里化用了《老子》：“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最后则引用李白《月下独酌四首》中诗句“但得醉中趣，勿为醒者传”而结束。
此赋文字清通，短小精悍，且富于深意。宋楼昉《崇古文诀》称此赋“文字简严，微有讥讽。”宋周密《齐东野语》卷十四《谏笋谏果》载：“世传涪翁喜苦笋，尝从斌老乞苦笋，诗云：'南园苦笋味胜肉，箨龙称冤莫采录。烦君更致苍玉束，明日风雨吹成竹。……尝赋苦笋云：'苦而有味，如忠谏之可活国。’……于是世以'谏笋’目之。’”因黄庭坚酷食苦笋，苦笋不仅成为一道美食，还有了文化意味，称之为“谏笋”。或许是国人信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具象？
苦笋不但是佳肴原料，还可入药。李时珍《本草纲目》载：“苦笋味苦甘寒，主治不睡、去面目及舌上热黄，消渴明目，解酒毒、除热气、益气力、利尿、下气化氮，理风热脚气，治出汗后伤风失音。”黄庭坚还喜欢醮姜和醋拌笋吃。他的《书自作苦笋赋后》云：“余生长江南，里有喜食苦笋。……方苦笋时，砻姜和醯，然茅火中而荐之，日食百数，至老不可食而后已，未尝能作病也。”其实不仅黄庭坚酷爱苦笋，许多古代名人亦喜苦笋。唐代著名书法家怀素就曾留下书法名作《苦笋帖》：“苦笋及茗异常佳，乃可径来。怀素上。”告诉友人说我刚挖了些苦笋，摘了些新茶，口感特别好，你赶快来。
怀素《苦笋帖》
苏轼有诗云：“攒金卢橘坞，散火杨梅林。茶笋尽禅味，松杉真法音。”苦笋与茶，都是苦中有平淡清甜，说禅笋一味也未尝不可。宋代另一大诗人陆游还亲自烹制苦笋，还写诗：“薏实炊明珠，苦笋馔白玉……山深少盐酪，淡薄至味足。”黄庭坚书法名列宋四家之一，不仅享誉当时，更为后人所推崇。他学书强调不为“绳墨所缚”，“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豫章先生传》载：“公楷法妍媚，自成一家。游荆州，得古本兰亭，爱玩之不去手，因悟古人用笔意，作小楷日进，曰：'他日当有知我者。草书尤奇伟。公殁后，人争购之，一纸千金。’”宋魏了翁《鹤山先生大全文集》云：“本朝以书名家者，至黄太史、米仪曹各得书法之变，自成一家，未易优劣。”清人杨宾《大瓢偶笔》谓：“宋人书余最爱黄涪翁，其次则蔡君谟。……黄则得力六朝，是以深厚古雅，绝无唐人气味。”近人马宗霍《书林藻鉴》载：“山谷书，人皆知其多变态新意，罕能言其所出，或有谓学《瘞鹤铭》者，以为已道著微处矣。观其腕空韵圆，诚有似《瘞铭》，然结体若密而疏，取势若远而复，运笔若纵而敛，举止历落，神思轩翥，实自《石门铭》来，盖《石门》、《瘞铭》本相近也。至其顿挫清壮处，则仍是颜法。……李瑞清云：'鲁直书无一笔不自空中荡漾，而又沈着痛快，可以上悟汉晋，下开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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