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吧，吃罢饭，黄昏。我在一片杂乱的小平房前走过，低头，发现路边被谁倒了一盆浑身有小刺，周身长满小疙瘩的一种植物。当时不认识，顺手在路旁的一株榆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从它身上拨下一个小疙瘩，捡了片废纸，勉强把它带回家，因为家里有两个闲置的花盆，几次都被家人嫌弃，差点送人，正好派上用场。我是爱花，但是不会养花的人。花草之于我，如一道高数题，似懂非懂。买来一盆花，浇水施肥，几个月后就会死掉。兰草，君子兰，水仙，文竹茶树……折腾几年，没有一朵花，活成我想要的样子。好花养不好，转而养次花。耐旱的，抗碱的，不怕光的。一盆吊兰，有个性地生长。一盆令箭，半死不活，倒点水，又会活过来。单位和家属院，都在沙岩隆聚的地方。有点绿色已相当不错。特别深夜时常伏案的我，眼晴疲惫了，看看花盆里灯光映照下的点滴绿，倦意会很快消解。这个毛茸茸的小圆球似的花草，它一定会长大，放在书案前的窗台上，应是满足我惜花爱绿之心的恰当选择。折返，拿出久搁不用的一个花盆，倒出盆土，盆土已板结凝块，砸碎它，和上两把玉米面和油渣，再装盆，慢慢倒水，直至盆土湿透，待晚上，盆土蓬松后，在花盆中间挖一个小坑，用一双木筷夹起小刺球，置于花盆小炕内，一点一点，筷子在刺球周围捣实盆土，端视一会，放到书房前的窗台上。夜晚有朋友来访，交流中才知它属仙人球类的植物，原产非洲荒漠，抗旱耐晒，不易多浇水。几个月不浇水，一般都晒不死。问他这仙人球开花不，他说自己也不知晓。那时智能手机还未普及，查找任何资料都相当不易。只到出差兰州，看到省委办公厅朋友办公桌前有盆仙人球正在开花，惊叹之余，问他养仙人球的办法。他说少浇水，多晒太阳，一般栽种三四年后就会开花。发花苞时，施点用水泡过的鸡粪，浇上它，花会开得很好，但仙人球的花花期太短，常常没有很好地观赏，花朵就会蔫谢。听了朋友的介绍，不出国门，便能赏到非洲的植物，并能有机会赏到它的花，对于爱花人来说，何其有幸？捡到的仙人球，一年后，长得如拳头大小，似乎它并不圆，而是如绿头萝卜一样，逐渐立体向上生长，这种现象，让我担心了好长时间，如若它变异生长，不知能否开花呢？盼望着，盼望着，希望它早日结婚生子，让我悬着的心有一丝温暖的妥帖。两年过去了，它长得有五寸高了，它如一截八棱子棒，显凸处，原来的嫩刺扎手；凹陷处，靠近根部，有白色的斑点生成。我急忙电讯兰州的朋友，朋友说，花要懒人养呢，仙人掌之类的植物更不例外，水浇的太勤太多，找个小喷壶，每周在其全身喷一次就可以。不然根部腐烂，逐渐延至躯杆上，它就死了。你现在戴上电焊工戴的劳保手套，从花盆里取出它，放到太阳下晒一会，再倒出土，晒干，重新装盆，才能救活它。我说那不是晒死了么？他说别担心，命牢的很，它一定能活。依朋友所教，重新栽种，半年后，它不但没死，又长粗长高了几分。从此，我更爱它。因为它有顽强的生命力。这种顽强，正好契合我的生命历程，也与故乡人的心性吻合。花有语，人有言。花会意，人有心。必须养好它，如若它能延育生子，长出一群似故乡平凡的人，我则更加高兴。偶尔洒一点经过处理的鸡粪水，隔日观察，便有一层绿叠加在它的身上，土黄色变浅绿色，棱脊上的刺更康硬，坚挺如针。两年后，先是在它的凸出处，生出黄豆颗大小的绿蛋蛋。我把它掰下来，植在花盆边檐。几天后看它们，活的很生动。几个月下来，我又把最先掰植的小仙人球移在另外的花盆，用同样的办法养护它们。后来，我发现老仙人球身上长出了灰色毛绒绒的东西，看它不像新生儿，便用筷子夹掉它，想它影响仙人球的快速长大开花。直到有一天，靠窗户玻璃窗，平时不好掰揪的那一面，突然有白花开放，才发现，我先前揪掉的是仙人球的花蕾，难怪快三年了，它还没有开出花来。虽然这几朵花因剂压，没有完全展开，但至少让我看到了仙人球的花，洁白。为此，我懊恼了好几天，为我无知，让盼了几年的美，这么希憾残缺。担心它不会当年再开了。然而我还是想错了。过了大概一月，它身上长出了五六个花苞，那种欣喜让我激动了好大一阵子。最近，天气炎热，我给分盆种植的四盆仙人球多浇了几次水。前天发现几盆的花芽已长出两三寸高。今天早上，它已长至三四寸，并且花骨朵都很丰满，数了数，四盆共有廿九朵。快到中午时，其中一个花盆中的一朵已经盛开，待一阵雷雨后，再去观看，廿九朵基本开放。张开的喇叭形的白色花朵，昂扬朝天，不畏惧一点雨后的太阳。它们十分珍惜几个小时的惊艳，雷电不顾，骄阳不怕，素面朝天，蓬松洁白。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了我的相机和纸笔。仙人球的花巴有五寸长，花朵通体银白，花分内外中三层，外层十四片浅白细长，中层十四片淳白稍呈圆形，内层十四瓣花瓣圆长银白。三层互补，凸凹交集。芯中有两根花蕊，细绵的花粉充溢花蕊中。细观，仙人球花恰如一柄倒置的伞。好奇的我找了一个掏耳的耳勺，把花粉采集在小勺中，逐个花蕊中滚一遍，试图人为的传花授粉，能延长花期，或有意想不到的奇怪生物现象发生。仙人球不是大雅之花，也非寓意富贵之花，但土的不能再土，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的植物，能把素洁晶莹的一朵朵白花呈现在我的面前，何尝不令我感激动容呢？朴素的美才是不褪色的美。刹那的纯真比永远的肮脏更加珍贵。但愿好花常开，好梦常怀，好人常在，好事常有。静谧中守一份纯正，繁华中守一份本来。既不厌烦灯红酒绿的闹市，也不忘却月落乌啼霜满天的烟火！让花开成花的样子，让人活成人的范儿。用有限的生命，走出瑰丽而安适的人生！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西北星，陇上田园诗人，作家，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和乡土文化的资深研究者，曾在《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日报》《白银文艺》《乌兰》《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首都文艺》《人文白银》《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凤凰网等网络和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近万篇，深得读者喜爱。著有散文集《抱朴》和诗集《星云涯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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