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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不相识

 李萍拾尘 2023-07-21 发布于河南

细细想来,素不相识这个词,包蕴着深奥的哲学意味,和超越一般常识的美感体验。很玄机。

本来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却躲进小屋成一体,把个锅碗瓢盆弹拨得板眼谐趣。

本来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却会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魂相聚。

本来是素不相识,本来……

在古时,文人墨客与青楼歌妓,演绎了多少风花雪月,风流蕴藉。

画舫翠楼,相拥相偎,享受这片刻的默契和温馨,却原来只是素不相识。

只有在此时,他们忘记了各自的身份,虽然是萍水相逢,却能肝胆相照,愉悦于心灵的交融和相通。

待到曲尽灯灭,东方既白,他和她重又踏进茫茫人海。聚散依依,依依柔情似水。只有那份温馨,永留心底。纵是形单影只,纵是风风雨雨,也有一份温情支撑垫底,也有一盏灯在心头不灭。

也许,素不相识,才是人最终的底色;也许,最终相伴的还是自己。

联想到现在,我们在工作中,和同事,有利益相关,所以,只是小心翼翼地做人,不能完全地释放自己。

和朋友,和家人,也有这样、那样的牵绊,不能完全做自己。生命就像一只蚌,遇到风吹草动就把自己闭合起来。

但是,也有那样的一个时期。某种机缘,某种场合,我们和另一些人相遇。他们和我们的生活没有交集,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而且过了这个时期,也都会相忘于江湖,永不再见。

那么,这个时期,就像潘多拉盒子被打开,亦或生命之花被催生而奇异地绽放。我们的人性美恣意地沸腾开来。

置身其中的人,都能体会到人类的善意、接纳、包容。这个时候,我们没有触角,就像一尾鱼在水中悠游来去。也没有壳,借以保护。

那是生命的自在和逍遥。

而这种时刻很少,大部分时间,你我都躺在狭窄的坑里,互相挤撞。甚至撞得头破血流,亦或内伤。也忘记了,坑里还有恶臭和肮脏。

那是在疗养院,我和她们相遇。我们来自不同的地域,住在一个宿舍。我们一起去舞厅跳舞,一起打乒乓球,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附近的水库看风景,一起在堤岸青青的草地上打滚,一起摘野花。

其中有一个叫玲的女孩子,她最爱唱歌。实际上她唱歌是有点跑调的。但我们听多了,并不以为意,还觉得那是她的特色。

哑哑的嗓子哼唱着,些微的跑调,我们已经习惯了。晚上熄灯后,不让她献唱一曲 ,就缺了点儿什么。

她也从不扭捏、推让。夜色中,她动情的歌声在流淌,伴我们沉沉进入梦乡。

她给我们谈她与男朋友的分分合合,从不忌讳什么。她的口头禅是“从不言败”。怪不得她总是那么自信、洒脱、乐观。

每晚睡前都是我们宿舍的卧谈会。借着黑暗,每个人都敞开心扉,谈自己最私密的情感,谈自己对各种事物的理解。

有一个女孩子,叫青。她是一个善思考的人,也或者她是一个善表达的人,她对任何事情都能娓娓道来,说出一个真理。

但是她一口的家乡话,我刚开始根本听不懂!但她从未因自己的方言而怯懦过,我倒真的暗暗佩服起她的勇气,甚而信服她的真理。

还有一种素不相识,是真正的彻头彻尾。那就是我们已习惯于对陌生人保持缄默,也习惯于与他人保持距离。不知这是一种保守,亦或开放。

想起那一天,那是一个空气中透着清秋,天空涂满玫瑰红的傍晚。我与往常一样,推着自行车往巷里走,正漫无目的地想心事。

恍然中,感觉有张笑脸,是在对我。是一位大嫂。我却将我的疑惑对她。瞬间,我们就擦肩而过。我还在想,我认识她吗?

还有一次,是在北京。电梯里,一个外国人,学生模样,冲着我微笑。我确定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一时不知怎么应对。中国人是从不对陌生人微笑的。

我很恍惚,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纹,亦或没挤。还在思量、疑惑。就那样走出了电梯。自己琢磨半天,才想明白,他真的是在用微笑向我问好。可我……

我们呼唤着春风化雨,但当月季含苞,青鸟再唱时,却漠然视之,不为所动。

大千世界,纷纷扰扰,该怎样对待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

(写于2018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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