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熊向晖:在胡宗南身边的十二年(2)加入战地服务团

 兰州家长 2023-07-22 发布于甘肃

在长沙临时大学,熊向晖想去延安的想法没有实现,几天后,他的清华女同学、共产党员郭见恩传达了上级指示,要求他不要暴露党员身份,报名参加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

熊向晖:在胡宗南身边的十二年(2)加入战地服务团

在清华大学校园的熊向晖(左二)

卢沟桥事件发生后,抗日战争全面开始,励志社总干事黄仁霖积极为抗日军民服务,拟建一个全国性的服务团体,送交军事委员会批准,正式成立“军事委员会战地服务团”。由宋美龄任指导长,黄仁霖为主任,1937年10月刚刚成立。

它的主要任务是安置国民党中央党部各部被裁人员、行政院附设专科以上学校毕业生、就业训导班毕业人员和北平各大学的逃亡学生,协助军队抗战,动员民众担任后方勤务等。

服务团成员一般接受一个月左右的训练,即开赴前线。当时,长沙发起成立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的是李芳兰,她和国民党一些上层人物有些交往。

李芳兰是湖南湘雅医院的护士,同时担任《湘雅涟漪》杂志的编辑,在湖南小有名气,此前,他在晏阳初的平民教育会工作。

晏阳初是中国有名的平民教育家,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研究院获得政治经济学学位,回国后,主持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平民教育科,后任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总干事,他以河北定县作实验区,研究农民教育问题。

这个平民教育会得到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助,在定县创办了乡村建设研究院,培育有志农村工作的中级干部。第一期招生 50人,由各县、市、大学保送,进行乡村及县政的研究和实验。

李芳兰就是这个乡村建设研究院第一批录取招收的 新生之一,加入平教会之后,李芳兰负责主编华北新闻医药周刊,写有关农民卫生、民间知识卫生之类的稿件,每周还去定县女中教几小时健康教育课。

“七七”事变前夕,李芳兰随全国学术界西北考察团在包头、绥远地区考察西北的文化、教育、经济、卫生情况。返程在经过北平时,正遇上“七七”事变发生,北平被日军围攻。

李芳兰出不去了,就在北平参加了协和医务人员组成的救伤队,进行战场救护。不久,北平沦陷后,她了跑出来,回到湖南长沙,进入湘雅医院工作。

10 月以后,各地都在组织青年战地服务团,李芳兰有在平民教育会的工作经验,又在北平参加过战场救护,因此,做群众工作已驾轻就熟的她,开始积极发起和组织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

李芳兰集合了一部分南京中央医院撤退下来的青年医生和护士,但是,她还想要有一批能做康乐文化工作的青年,和她一起去前线展开战地文化服务。

李芳兰通过郭见恩的关系,找到临大学生会主席洪同,由学生会出面,在韭菜园长沙临大的礼堂里,搞了一次演讲,报告她在北平南苑机场亲眼看到中国军队英勇抗战的情形。

李芳兰的这次演讲,熊向晖也去听了。她在报告中,先讲了许多中国军人英勇作战、壮烈殉职的情形,也讲了日军屠杀中国百姓的种种暴行。

然后,她热泪盈眶地在讲台上大声疾呼:希望爱国青年们参加我的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去前线作救伤、防谍、肃奸、动员民众等工作。

李芳兰慷慨激昂地当场请求:凡是中华好儿女,请在黑板上签名!这样一来,许多学生和医师、护士,都当场上去签名。

这时,熊向晖字已经接受了组织的指示,于是,在黑板上签了名。

这时,胡宗南的亲信陈大勋在这个时候,找到洪同,商量与李芳兰合作,动员临大学生和南京中央医院的医生、护士,到第1 军去服务,李芳兰同意了。

陈大勋也是湖南长沙人,1935 年夏天,胡宗南率第 1师到长沙驻防,应付两广事变时,他曾通过省教育厅厅长朱经农约集各校优秀学生 20 多人,座谈对时局和抗战问题的看法,其中就有陈大勋。

后来,胡两次单独与陈大勋谈话,并表示将来抗战一但发生,就邀请陈大勋投笔从戎。

“七七”事变发生后,胡宗南率领部队到了徐州,这个时候,陈大勋正在武汉大学读书。

胡通过朱经农转给陈两份电报,嘱他到徐州一晤。陈赶到徐州后,胡已经到了淞沪战场,陈随后也赶到上海战场,接受胡的派遣,在上海和苏州等地,动员了 50 余名青年和童子军,成立战地宣传队,进行战地宣传、救护及服务工作。

淞沪战役结束,这个宣传队包括陈大勋在内,只剩下6个人突围而出。

实际上,胡宗南在长沙早有布置,他派人设立招募机关,大量招收湖南兵员。因为,从曾国藩办民团以来,湖南就是出兵员的地方,湖南人素称不怕死,而且文化程度高。

而且,在黄埔学生中,有许多名将都是湖南人,包括有名的“黄埔三杰”:蒋先云、陈赓、贺衷寒,都来自湖南,抗战初期,国民党各部队都争相到湖南招兵。

熊向晖:在胡宗南身边的十二年(2)加入战地服务团

张治中在湖南时旧照

张治中于1937年11月下旬,到长沙就任湖南省政府新任主席后,发现湖南的兵役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招兵情形异常混乱。

张治中抱怨:“各部队在湖南的招募机关竟有八九十个单位之多,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怪现象。”

胡宗南有个预备第7师,属第 1 军,就负责在长沙招募新兵,师长叫曹日晖,参谋处长叫刘钊明,政训处长叫汪震。

在淞沪抗战中,第1 军减员很多,4 万人进去,出来时只剩下5 千人,不但要补充大量兵员,而且中下层骨干损失也很大。所以,胡宗南指示预7师,要注意招收青年学生,将来经过培训后,补充中下层军官。

胡宗南本人从淞沪战场撤退时,已经在上海、苏州等地动员了一批青年学生与童子军,随第1 军行动。在安徽滁州,他又收容了一批当地青年,成立了随军服务团。在江苏徐州,还招收了徐州中学教员赵观涛率领的 400 多个学生;在安徽寿县收容了安徽童子军教练官徐康民率领的流亡学生 500 余人。

这些青年学生随第 1 军西进关中后,成为创立中央军校第7 分校与战干第4 团的基础。

但是,胡宗南最看重的还是湖南的青年学生,特别是长沙临大的这批大学生,就在第 1 军撤退陕西的途中,胡宗南手令陈大勋,赶回长沙,与朱经农商量,设法号召湖南青年,参加第 1 军。

利用朱经农担任长沙临大筹备委员的关系,陈大勋拿着朱的名片,到韭莱园临大校园,晋谒临大的两位常委委员——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北大校长蒋梦麟,得到他们的同意,并正式以长沙临大学生会的名义,号召学生参加第 1 军。

陈大勋也与临大学生会主席洪同建立了关系。于是,洪同就做临大学生的工作,说我们到军中去,虽不能实地参加作战,但可以动员民众,鼓励士气,做军民的桥梁,甚至我们应当深人前线去抬伤兵、送子弹。

在长沙临大,经过李芳兰的演讲造势,学生会的发动,再加上组织的指示,熊向晖参加了这个准备去第1 军胡宗南部服务的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的组织。

熊向晖还想起, 1936 年初,天津《大公报》曾经连载范长江的长篇通讯《中国的西北角》。其中有一段提到胡宗南。于是,他去图书馆查阅,找出这一段:

“胡宗南氏正驻在甘谷。他的生活情景,据天水一带的民众和朋友谈起,颇有点特别,这次特别去拜访他。他住的是城外半山上的一座小庙,门窗不全,正当着西北风,屋子里没有火炉,他又不睡热炕,身上还穿的单衣单裤,非到晚上不穿大衣。

我看他的手脸额耳,都已冻成无数的疮伤,而谈话却津津有味。记者有点奇怪,因问他:'人生究竟为的什么?”他笑着避开这个问题没有答复,而却滔滔不绝的谈起他的部下,某个排长如何,某个中士如何,某个下士又如何,这样的态度倒使人有点茫然了。”

虽说让人有点茫然,但至少说明胡宗南能够与士兵同甘共苦,体察下情。同时,熊向晖也觉得这样的将领,与一般的封建军阀毕竟不一样。

自愿参加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的约 50 多人,有来自南京中央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有来自上海等地的知识青年;有进步画家赖少其;还有 20 余名临时大学学生,大都是平津“一二·九”运动的积极分子,包括原清华学生会主席洪同、北大学生会主席陈忠经等。

这个团的确实力不凡,参加服务团的还有个叫黄志诚的,是越南人,后来,他担任了越南共产党中央胡志明主席的秘书。

李芳兰担任服务团的团长,长沙临大的学生会主席洪同被推为副团长,陈大勋被任命为指导员,协助李芳兰工作。

关于这个团的具体人数,有几种不同的说法。熊向晖在《地下十二年与周恩来》一书中说“自愿参加该团的约 50 多人”。

陈大勋的回忆也是“一行 50 余人,准备赴战地随军工作”。洪同的回忆是“一个拥有 60 余人男女青年的'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成立了”。

熊向晖提供了一份《服务团团友》的名录,上面还配了照片。这份名录上记载的有 61 人,但照片上的人头只有 30 多人。

这张照片是服务团在陕西凤翔结束时拍的,当时有一部分人已经提前走了,比如熊向晖就提前进了西安中央军校第 7分校,不在照片里面。

而名录里有的人,并不是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的成员,像名录上的申振民,后来改名叫申健,是西北联大的学生,并不是长沙临大的,也不是从湖南来的,他是在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到了陕西凤翔以后加入进来的。

熊向晖:在胡宗南身边的十二年(2)加入战地服务团

因此,这份 61 人的名录,不是很准确。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从长沙出发的时候,人数大约为 50 余人,这可能是一个比较接近实际的数字。

陈大勋对这个团的成员相当满意,他吹嘘道,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把当时长沙临时大学的精华网罗一尽”。

陈大勋在组织青年战地服务团的同时,还通过预备第7师的协助,在长沙郊外的庐雅中学内,为中央军校西北军官训练班进行招生。

西北军官训练班实际上归胡宗南领导,是为第1 军培养基层军官的,因为此时,中央军校西安第7分校还没有成立。

陈大勋直接为第1 军招生,也是通过朱经农的介绍,得到长沙临大常务委员梅贻琦、蒋梦麟的同意,还是运用学生会的名义,在学生中进行动员。

这样一来,一部分长沙临大的学生,没有参加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而是进了西北军官训练班。

陈大勋曾经著文回忆当时的情况,他说:“北大、清华、南开之优秀分子,均因仰慕胡先生之名,而风从云涌,北大化学系的'四大金刚’孔令晟、倪中岳、靳古铭、潘峪然等不顾钱思亮先生等之劝阻,毅然投笔。”大有“天下英雄,尽入毂中”的意味。

在长沙临大,确有不少学生参加了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也有不少学生直接报名参加了西北军官训练班,最后,他们大都参加了胡宗南的第 1军。

为什么这些青年学生愿意去胡宗南部服务呢?主要还是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当时在青年学生中确实影响很大,陈大勋、洪同、孔令晟后来写文章,都谈到当时长沙临大的学生,由于受范长江的《西北战地通讯》的影响,对胡宗南确有一种崇拜心理。

还有的学生,是抱着“国家亡了,什么都没有了”的心理报名参加第1军,决心抗日救国的,北大化学系的孔令晟就属于这种情况。

熊向晖:在胡宗南身边的十二年(2)加入战地服务团

孔令晟老年旧照

孔令晟是江苏常熟人。抗战开始的时候,他是北大化学系三年级的学生,随清华、南开的学生一起,撤退到长沙。

据孔自己说:淞沪失守的消息传到长沙以后,他当即向导师钱思亮提出退学申请,准备参军。

北大实施导师制度,像英国的剑桥、牛津一样,从大学三年级起,一位教授管三位学生,师生关系非常亲密。

钱先生花了三个夜晚,在长沙圣经学院的操场上,和孔令晟绕场长谈,他认为,以孔的成绩和天分,必须留下,好好地培植。因为,孔二年级取得了总平均分达 93.5 的高分。

钱先生希望他毕业后留校担任助教,一年以后,英国、美国最好的大学,任孔选择,老师负责送他出去留学。并且,从现在起,就由老师负责孔令晟的全部生活费用。

钱先生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他正在美国留学。1917年美国参战,看到同班所有美国同学都去参战了,他也深受感动。如果孔坚持要去参加抗战,老师不能也不应该阻止他。但是,老师随时欢迎他再回学校来。

孔令晟最终还是婉辞了钱先生的挽留,报名参加了西北军官训练班。

后来,长沙临大的名教授孙承谔先生再一次到庐雅中学,希望孔令晟最后一次慎重考虑。孔说:“国家亡了,什么都没有了。原谅我,我一定要直接参战去。”

这就是当时学生参军的普遍心理,孔令晟后来成为中央军校西安第 7 分校第 15 期的学生,和熊向晖是同期同学。

以后,他在台湾先后任蒋介石和蒋经国的侍卫队长、海军陆战队司令和台湾的警察总监,他虽不是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的团员,但他和熊向晖的友谊,保持了近 70 年,直到熊老去世。

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成立以后,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这是该省第一个组织到前方服务的,当地的报纸都登了消息,有的甚至不断以头条报道服务团成立和出发的新闻,有的则发表社评,激励勉励。

湖南各界也纷纷捐赠物资给服务团,捐赠的慰劳品、医药器材等,都堆放在列车月台上。

胡宗南也来电欢迎,被他指派担任这个团指导员的陈大勋,和胡宗南的其他部属一样,称胡宗南为“胡先生”。

他说,胡先生年过四十,尚未结婚,一心效忠党国,效忠领袖,是蒋委员长的左膀右臂。这次统率“天下第一军”,参加淞沪抗战,坚守数月,现奉命“转进”。“转进”就是“撤退”的意思,说起来比较好听一点。

服务团组成以后,在长沙预备第7师师部接受了一个星期的讲习,主要是学习一些军中礼节和常识。

就在那儿,大家都换上了新军装,并接受了预7师的授旗和湖南各界的欢送。

在离开长沙前,郭见恩跟熊向晖讲,服务团的党员,除了他,还有两个,一个是在长沙新入党的池际尚,就是那个起了两个俄文名字“尚娘”、“尚雅”的清华女生;还有一个是北大的,叫许焕国,后来改名叫徐晃,解放后曾任中国驻老挝和秘鲁大使,1984 年 3月,病逝于秘鲁任所,享年 70岁。

根据组织指示,熊向晖、池际尚、许焕国三人组成党支部,由熊向晖任支部书记,同时,在路过武汉时,到八路军办事处找蒋南翔。

1938年12月下旬的一天,熊向晖和服务团所有成员一起离开长沙,在火车站送行的时候,人很多,郭见恩没有来。

她委托清华大学一个叫蔡崇祖的同学来车站送行。蔡向熊向晖转告郭见恩的话说:到车上,有人拿我的信找你,你就与她发生党的关系。

这一天,长沙各界敲锣打鼓,燃放鞭炮,欢送服务团,场面热烈,在服务团从长沙乘火车去武昌的列车上,发生了熊向晖后来称为“奇怪”的事。

在车厢的一角,李芳兰低声问他:“服务团有几个 CP?”熊对她不知底细,这一问更使他警惕。

熊反问:“什么是'西皮’?”她说:“你还不懂?CP 就是共产党,洪同是吧?陈忠经是吧?”

她问得刁。熊知道他们不是,但若这样讲,就会暴露自己,熊已打定主意,反问她:“去第一军的服务团会有共产党?”

她说:“你就是。”熊说:“你弄错了。”熊告诉她,他曾是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清华分队的负责人之一,服务团有些人曾是“民先”队员。

“民先”是公开的抗日救亡团体,到长沙后没有恢复,反对抗日救亡的一些人硬说“民先”是共产党,那是造谣。

她说:“你不要瞒我。我和郭见恩是老相识。昨晚,我和她谈了大半夜。我对她说,我也要参加共产党。她让我找你。”

熊想,郭见恩并未对他讲,其中肯定有鬼,熊断然说:“你要参加共产党,却来找我。我马上告诉陈指导员,请他查清楚。”

她一下子慌了,忙说,不要!千万不要!

新中国成立后,李芳兰移民美国旧金山。1982年,李芳兰在旧金山《海外中华》杂志上发表文章,说在服务团出发前一日,郭见恩约她在女青年会见面,要发展她加入中国共产党,并说,有四个人,陈忠经、熊彙荃、池际尚、许焕国,都是共产党。

这篇文章台湾《传记文学》也登过。后面,李芳兰就造谣了,说她当时对郭讲,“现在谈党派,会抵消抗日的力量”等等。

解放后,熊向晖就这个问题,问了后来改名郭建的郭见恩,郭说她不记得这件事。熊向晖说,你把 3 个人的名字都讲了,但陈忠经当时还没入党,是李芳兰故意讲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李芳兰造谣,熊向晖分析,李芳兰是通过郭见恩要发展她人党这件事,引起她的警惕,她分析郭见恩是共产党员,熊向晖当然也是。

因为,熊向晖和郭见恩都是清华同学,又都是“民先”清华分队的负责人。但她又没有确实把握,所以,要在列车上对熊向晖进行突然袭击。

其实,李芳兰在上学阶段,以及后来参加平民教育会时期,都曾有人要介绍她加入中国共产党,都被她拒绝了。

她的所作所为,往往容易被人看作是共产党的同路人,甚至想要发展她加入中国共产党,结果带来判断上的失误,也带来政治上和工作上的危险。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