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食鲜|此菜味道神奇,微苦,但入口即见栀子

 湖湘地理 2023-07-23 发布于湖南

 

端午前后,栀子在一场场或急骤或绵密的雨中盛开。当它的香气层层洇染,于是每个人都知道,夏天到了。花香里,学生的毕业季就此来临。主妇们从菜场拎回一堆夏季蔬果,有时顺便也会捎上一簇洁白栀子。而在遥远的古代,栀子花事远比现在隆重,坐拥千亩栀子园的主人遥望一片胜雪花朵,难掩内心喜悦,此时的他,已堪比万户候。

文|王砚

图|陈韵骄

此菜味道神奇,微苦,但入口即见栀子


1
栀子染 从唐朝起就开始与皇权挂钩

没有栀子的夏天肯定过于清淡了。“落日桐荫转,微风栀子香”(陆游诗),栀子的香气在晴天显得霸道,但在细雨微风里却恬静宜人。佩在身上,一朵足够。

最初,人们大面积种植栀子,并不完全是因为它馨香可人,而是因为需要用于织染。

一个“染”字,即是这种古老工艺的完整释义:水、木、九三部分,水即染液;木即染料;九则代表所染次数。周朝时,还有专门的官员“掌染草,掌以春秋敛染草之物”,他不仅要掌管染布工艺,还要在春秋两季去山野收集用来染布的矿物和植物。而草木染则是主流。


美丽的草木染。红花,能染出极为鲜艳的红色,古称“真红”。

染成的颜色中,最多的当然是黄色。从先秦到清代,各类典籍中所用的表示黄色的词语多达近三十个,有以它物来描摹的:缃、蒸栗、秋色、郁金、松花、象牙、驼绒……再加上形容各种深浓浅淡的黄色,柳黄、鹅黄、藤黄、杏黄、柿黄、栀黄……它们从唐朝起开始与皇权挂钩,大量出现在天子的车、辇、服饰以及皇子、妃嫔的裙袍上。

用草木染工艺从各种植物的花叶、茎实、根皮萃取的汁液,牢牢附于棉麻、丝绸,有的甚至逾千年依旧艳丽。栀子、槐花、姜黄、黄芩、郁金、黄蘖、黄栌、荩草等等,都是传统黄色植物染料。其中,栀子是古代染黄所用最为广泛的染料。马王堆1号汉墓出土的部分黄色丝织品,也是用栀子染成的。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种植染料作物能带来巨富:“若千亩卮(同栀)茜(茜草,红色染料植物),千畦韭姜,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

现在,你大约可以体会到,在当时种一千亩栀子的欢乐心情了吧。


山栀子果染成的黄色。

并不是所有的栀子都可用来染色,一种相形如今常见的大花栀子并不太美丽的山栀子(黄栀)才是染布小能手。它是栀子花的野生种,花单瓣,秋季结出橙黄的果实,果实中含有藏红花酸,是一种黄色素。将新鲜果实碾碎泡水过滤,即可提取染液。染出的黄色微泛红光。古代用酸性来控制栀子染黄的深浅,欲得深黄色,则增加染中醋的用量。但栀子染黄不耐日晒,因此自宋以后,染黄又被槐花部分取代了。

其实,古代的草木染,从视觉效果和多样性来看,丝毫不逊于现在的工业染色。尽管稍嫌麻烦了一点儿,可是,你能自豪地说出衣物颜色来自哪种花草、果皮,经过多少次浸润、锤炼,最后相当于把一小部分自然披挂在身上,比起一身化工染料,这已经优美太多了。

美丽的草木染。真丝最易上色。

2
秋入药 最讲究是用九条棱的果实

栀子在中国的栽培史有2000余年。早在西汉时期,司马相如就在著名的《上林赋》中提到过栀子:“鲜支黄砺”。鲜支,即栀子。因为它的六瓣大花朵形似酒杯,古人称酒杯为“卮”,于是加“木”,唤它为栀子。每到五月,长江中下游地区到处都开满了这种洁白芳香的花儿,秋天果实成熟,不仅用作染料,还可入药。

南北朝时,中药材黄栀子的炮制已经很讲究了。必须用颜色较红、表面具有九条棱的果实,去掉外壳,把果仁浸泡在甘草水中一夜,再取出晾晒焙干,捣成细末。栀子与茵陈蒿等药配伍,治疗黄疸尤其有效,当代医家十分重视这味药。古代医书所列有关栀子的处方多不胜数,历朝皆有所探索,有所创新。现代科学研究也表明黄栀子所含的栀子苷有祛火、护肝、利胆、降压等作用,常为治疗心脑血管和肝胆等疾病的原料药。



栀子藏红花素酒、栀子藏红花素蜂蜜、栀子压片糖果、栀子干果、藏红花素胶囊(从上至下从左至右)

说来有趣,医书不仅记录栀子的药用方剂,连栀子种类和品种的演变,也要比一些花卉书籍说得详细周全。《名医别录》认为栀子有两三种,各自区别不大;五代后蜀时传来了发现红栀子的消息,可惜现在红栀子再也没有了;《图经本草》认为入药当用山栀,果实皮薄,小而圆,皮上有九棱者最好;宋代《山谷诗话》明确提出有山栀子和染栀子两种,染栀子花六出,香而不浓郁;山栀子花八出,一花就能香一圃。可见,南北朝时,医家发现栀子的药用和染用之别,而到了宋代则出现了观赏类型。


我们今天最为多见,也最为美丽的大叶、重瓣栀子,其实是在明代培育出来的。明代王世懋《学圃杂疏》最早提到这种重瓣栀子,“花大而白,甚为可观”。后来花农们不断地引种,定向培育,出现了更多重瓣变种。比如,有一种徽州栀子,小枝小叶小花,高不盈尺,盆栽清香动人;而稀罕的蜀地红栀子再次出现,据说用来染布呈赭红色。清朝的《奇花笔记》按照花朵尺寸把栀子分为三种:小者为丁香栀子,中者为磐式栀子,大者叫荷花栀子。


6月12日,零星分布于岳麓山爱晚亭附近山坡上的野生栀子花。图/常立军

南方栀子品种多高大,北方则矮小,这主要受气温、雨量的影响,是自然的选择;观赏栀子则是人工选择的结果,可是这类栀子通常无性繁殖,并不结实,所以它们的后代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规规矩矩一直繁衍到现在,这也是为什么栀子的品种数量远远不如牡丹和菊花多的原因。如果采用有性繁殖或杂交技术,说不定,只见于古书的红栀子、银边栀子也会出现在城市绿化带中呢。

有一点肯定的是,当观赏栀子流行之后,药用和染用栀子就很少再见于记载了。

3
夏进食 油炸蜜腌炒鸡蛋各有风味

入夏之后,可吃的花儿还真不少。南瓜花、木槿、黄花、韭菜花……栀子也忝列其中。它本在鲜花列,却突然从枝头上了餐桌,颇有些风雅味道。长沙似乎一直都有吃栀子花的习俗,多素炒,因其花瓣肥厚,口感自然滑脆,细细咀嚼,仍有轻淡的香气。不过,不要期待它还能保持洁白素净的原貌,沸水焯过之后,已经变成泥色了。这是唯一让人生憾的地方。


素炒栀子花

南宋的林洪在《山家清供》中曾经提到过一种栀子花的吃法:采集大朵的栀子,焯过后,略略晾干,再在甘草水里轻轻拖过,再以油煎而成。——焯水,再入甘草水,都是为了去掉它与生俱来的清苦味儿,油煎或许是为了让它更为香脆一些,但这样把它拉到薯片的级别未免太不厚道了。

明代的高濂也用了类似的手段,“洗净,水漂去腥,用面入糖盐作糊花,拖油炸食”,跟日式料理天妇罗相去无几,反正都要在油锅里走一遭。

明代另一位先生,写《种树书》的俞贞木显然更加怜惜花儿,他的食用方法是,选重瓣大朵,用梅酱糖蜜腌制,可作羹果。果然最大程度保持了栀子的尊严,把它做成了细品的点心,而不是大块朵颐的菜肴。

想要清淡爽口,可以试试在银耳莲子羹炖好前,加入切成细丝的栀子花瓣,略煮2分钟,就是一道风味极佳的夏日甜品。

嗯,实在希望它佐餐,那就用它来炒鸡蛋吧!尽量少油少盐,吃出本味。此菜味道神奇,微苦,但入口即见栀子。

初夏短暂,好花易逝。枝上,餐前,珍惜每一朵栀子。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