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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土豪的四合院
车子已经开到了一个满是独栋别墅的小区门口，林妹妹顺着曹老师的手看去，“四合小院，嗯，就是这了。”
四合小院，这个小区可是赫赫有名的高端别墅区，里面全都是按照中国传统的四合院建造的独栋别墅，刚开盘的时候一套别墅就要四五千万，现在恐怕是要上亿了。土豪好棒啊！
车子转了几个弯，停在了别墅区最靠北的一个四合院门口，司机把车停好，又很职业的替我们打开车门。我们三个刚下车，四合院的正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老头子走了出来，这老头中等身材，满头银发都打着卷，一张胖乎乎的圆脸红光满面，看到我们三人抱拳拱手道：“三位辛苦了，我是门房老墨，老爷让我迎接三位贵客，请跟我来吧。”
我低声对曹孝晟说：“老爷？这谱可真不小有啊？”
曹孝晟不理睬我，也对着老墨拱了拱手道：“不辛苦，请您带路吧。”
老墨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带着我们朝院子里走去。
这间四合院的门用的是广亮大门的造型，估计整个院子应该是个三进的结构。
（来自《古建筑日读》王其钧） 朱红色的木质大门上装着九九八十一颗亮闪闪的铜门钉，两扇门上各有一个兽面铺首，一般铺首的兽面造型似龙非龙、似狮非狮，传说是龙生九子之一的椒图，性好闭。明代杨慎在《艺林伐山》中说：“椒图，其形似螺蛳，性好闭，故立于门上。”可是这道门上的兽面倒是更像是龙，口中衔一个金色的大门环，我凑上去看了看，那门环上好像还雕着什么花纹。铺首和门钉都泛着一种宝光，看来并不是新做的，应该是老物件，有可能是从哪里收来的，门钉要攒齐八十一颗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难度肯定也不小。我和曹孝晟对着两扇大门看了半天，老墨也不催促，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等着。
我正想问问曹孝晟怎么看，曹孝晟却问道：“这道门要是放在清朝，恐怕是个诛九族的大罪吧？”
老墨点了点头道：“话是这么说，现在不是没这个说法了。我们老爷也就是个爱好而已，收藏了这么多那就都用上呗。不懂规矩，让曹老师见笑了。”
曹孝晟摇了摇头道：“这门钉每一个的形状大小磨损程度都差不多，看起来倒不像是攒的，倒像是一批做的。而且都是老的！”
曹孝晟说完盯着老墨。老墨倒是泰然处之，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慢悠悠的说道：“这也是我们老爷运气好，碰上有人挖出一个造办处的仓库，正好有一批还没用过的门钉，当时可是花了不少钱啊。”
曹孝晟哈哈笑道：“钱果然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买点门钉。”
老墨也附和道：“可不是嘛，可不是。来来里面请吧。”
我们三个跟着老墨进了大门，对面是一面影壁墙，左手边是二进门，老墨伸手请我们进门，但是曹孝晟却径直的走向了影壁墙，老墨见状也不阻拦，跟在曹孝晟身后，也走向影壁墙。
林妹妹慢慢的走到了我身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后背悄声道：“曹老师这是几个意思啊？不直接进去，在门口这儿晃悠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妹妹身上的香味，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林妹妹见状用手指在我背后用力弹了一下。
我赶紧小声道：“因为感觉有点怪，这个土豪很不一般。清朝只有皇上家，也就是故宫的门上才能镶九九八十一颗门钉，亲王家是六十三颗。这门上的八十一颗明显是经过筛选后统一装上的。”
“这能说明啥？”
“说明这些门钉本来就是御用的。现在就算有富裕也都在故宫仓库里，一般人想弄到根本不可能，再说哪能那么容易就挖到造办处的仓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晚上去故宫门口把故宫门上的门钉都抠下来，否则现如今肯定是做不到的。曹老师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才特意说出来想看看那个门房懂不懂，顺便想试探试探土豪的背景啊。”
“试探出来了吗？”
“明显没有啊，妹子。你再看他们家这个大门的设计，这个造型在明清两朝算是广亮大门的设计，这种门在当时是给高官用的，但是门上是不能装门钉的，另外，前檐枋檩上并没有常见的苏式彩绘图案什么的，而是统统涂成朱红色，中槛那里也没有图案，只挂了一幅黑色的无字匾，这匾看起来也是有年头的东西了，上面应该有金字，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涂掉了。另外你看这四个门簪，一般门簪上要么就雕画个春兰夏荷秋菊冬梅，要么是吉祥如意这四个字，稍微大气点的写天下太平。你看到他们家的门簪上写的什么吗？”
“没看到，我去看一眼。”
我赶紧伸手拉住林妹妹，“淡定，淡定，别那么不沉着。我告诉你，他们家的门簪上写着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这个是王阳明的心学？”
“。。。。王阳明那是知行合一，天人合一最早是庄子提出来的，算是道家的一个重要观点，后来汉代的董仲舒把这个衍生成了一个哲学思想体系，这个天人合一讲的是，老子曾经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讲的就是这个概念，后来庄子说的是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他的意思就是说，哎，你别走，让我把这段念完啊。”
林妹妹头也不回的说：”你自己百度自己默念吧，赶紧说重点。”
我赶紧紧走两步跟上林妹妹道：”重点是口气太大。总的来说这个大门的整体设计是皇上家用的档次，只不过因为现实情况的局限，做了微调，但是那股贵气掩藏不掉啊！那门房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还有什么人家里会有门房呢？门房在古代那是大户人家的基本配置啊！”
林妹妹想了想说：“这不算什么，现在有钱人家不是流行请英式管家，也许人家不但有门房还有管家花匠厨子丫鬟老妈子呢。我也是第一次来土豪家，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一会进去咱们小心点，别露怯就是了。”
花匠厨子丫鬟老妈子？我脑子里浮现出一幅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太师椅上，周围仆从环绕的场景。然后老头子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太太和花匠追回来了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曹孝晟又说话了，“这影壁墙也不错啊。”
我跟林妹妹也走上去看，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影壁墙已经不是不错了，是很不错啊！
三进四合院的设计，影壁一般是和垂花堂，抄手游廊在一条直线上。从风水学角度来说，无论是房屋外面的河流，还是住宅内部的气流，都忌讳直来直去，《水龙经》上说的“直来直去损人丁”，就是这个道理。古代的住宅建筑，特别是四合院，大门内外都会设置影壁墙，除了用来阻挡从屋外来风以外，更多的是考虑到风水什么的。
（来自《北京四合院》邓云乡） 不过一般人家的影壁墙上的造型也没有特别的讲究。上面都是写点吉祥话，或者福字什么，稍微有点文化的弄点荷花鲤鱼什么的。
而这李老板家的影壁上竟然雕的是一条五爪金龙，没错是金龙，龙身上金光闪闪，不知道是金漆还是颜料。金龙的爪子下面抓住了一条长单角的黑蛇，也就是传说中的蛟龙。这是个什么寓意呢？
曹孝晟看我一脸茫然，就知道我也没什么头绪，指着影壁墙继续说道：“影壁本身的设计是讲究有座身顶三个部分，不过一般人家的影壁是没有座的，李老板家的影壁不但座身顶全有，而且材质还非同一般呢。”
听了曹孝晟的话我又仔细看了一下，果然这影壁墙的座是须弥座，顶是黄色琉璃顶，这样看来估计院子里面的屋顶都是黄色琉璃顶了，这院子果然是按照皇宫的制做的制式，这土豪不知道八字有多硬，敢住在这样风水的院子里。
曹孝晟问我：“阔爷，你还记得北海的铁影壁吗？”
我一下想起来了，影壁一般是青砖和琉璃还有砖瓦土胚结构，木质和石制的少见，北海公园的铁影壁就是比较有名的石制影壁墙，据考证是火山砾岩雕刻而成的，因为颜色是深赭色，像铁铸的一样，所以也叫铁影壁，是老北京传说中金银铜铁锡五大古迹之一。
我大声道：“不错，铁影壁是石头雕的，这影壁也是石头雕的，而且还是一整块，比那块还有档次。”
我看着老墨问道：“墨先生，你们家这装修到是谁找谁弄的？太讲究了，这风格估计也得是造办处的亲传弟子吧？”
老墨摇摇头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
看他那谦虚的劲头倒仿佛这个活是他干的。不过搞不好真的是他弄的，这神神秘秘的门房。
“不过这个图案是什么讲究呢？龙和蛟龙也算是近亲吧，这是为什么打架呢？真假东海龙王？”
老墨又摇摇头道：“这我就不懂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我怕主人等的着急了。”
“也对也对，人家都站得累了。”林妹妹一边夸张的扭着自己的脚一边给我和曹孝晟使眼色。
我们都点点头跟着老墨往里走，快到垂花门的门口，冷不防老墨突然喊了一嗓子：“曹先生，陆先生，林小姐到。”我们三个吓了一跳，老墨到是一脸平静，看着垂花门左右打开后，对我们再拱了拱手，自己转身溜溜达达的回门房了。
“这老墨别是海碗居的伙计出身吧，这喊堂的口儿，正宗！”
垂花门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个子跟林妹妹差不多高，身材纤细，肤白如雪，只是这肌肤的白色透着那么不健康，仿佛是终年不见阳光造成的，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圆炯炯有神，一头长发青丝如墨，垂在胸前，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旗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荷花。
女孩见到我们几人，微微点头，慢声细语，竟是带着几分江浙的口音，“几位请进来吧。”
我和曹孝晟自动的往两边让开同时道：“女士优先”，林妹妹看了我们一眼，也当仁不让的挺起胸脯，一步一摇的朝着门里走去，经过门口的女孩时，林妹妹十分优雅的说了一声谢谢，女孩也还是低声说了句不客气，然而那一瞬间我似乎觉得两个人身边的空气都静止了，感觉像漫画中两大高手对决时，天空中雷鸣闪电一样，张力十足。
我们随着女孩进了庭院，这院子倒是规规矩矩的造型，左右是东西厢房，正北是一间正房。
院子的四角各种了一颗树，院子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四个圈椅，正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青年人，看到我们进来，站起来迎了两步，对我们拱手道：“辛苦三位远道而来，先坐下喝口茶吧。”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国字脸，五官端正，也是肤白如雪，可惜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想夸他气宇轩昂恐怕是不合适了。青年人的头发扎一发髻，一副道士打扮，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直裰，腰间扎着一条宽丝带。带子上挂着一块墨玉牌，牌上似乎雕着一个兽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土豪？没有大金链子小金表吗？这么内敛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土豪。
林妹妹已经走到八仙桌前，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手道：“您就是李老板吧，幸会。”
那李老板也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林妹妹的手道：“我叫李一仁。你们叫我阿仁就行了。”
说完伸手帮林妹妹来拉出西边的椅子让她坐下，又朝着我和曹孝晟示意，曹老师顺势坐了东边的椅子，李一仁自己又坐回了正北的椅子，把南边的椅子留给我。
这四合院从一进来就透着一股皇家气势，这李老板又坐了面南背北的方位，留给我这个明显就是个臣子位，坐起来实在别扭。我假装客气道：“我不爱喝茶，你们喝，我看看这树。”
李老板冲我微微点头，对跟我们一块进来的女孩道：“婉儿，你和屏儿去准备一下。”
婉儿答应一声进了西厢房。
我先走到东南角，看了看，是一颗梨树，长得很好，已经接出了很多小梨子，看起来有点像普通的白梨。我又朝着其他三个方位看了看，也都是梨树，院子里种果树，倒没什么，不过一般都是种什么石榴树，枣树或者海棠。种梨树，这寓意多不好啊，种一棵都有妻离子散的意思，这一下种四棵，什么意思？众叛亲离？
我正猜着，冷不防李老板问道：“陆先生也是爱吃梨？”
“谈不上爱，我就是觉得这几棵梨树长的苍劲挺拔，看起来很舒服。这是品种是您自己挑的还是设计师给您推荐的？”
李老板道：“哪有什么设计师，这些都是老墨弄的，我也不懂就随他去了。不过这梨子确实很甜，再过一阵子可以采摘了，我让他们摘一筐给你们尝尝。”
林妹妹道：“那就谢谢李老板了，我最喜欢吃梨了。”
我想靠近那梨树仔细看看，冷不防脚下不平似乎踩了个空，一个没站稳，伸出手抓了一把，正好扶在梨树树干上，仿佛有细微的电流打在我的手上，我哎呀一声赶紧缩回手。眼光扫到梨树后，那梨树后似乎有人？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两条马尾几乎都垂到腰间，穿着一件旗袍，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悠哉悠哉的扇着。小女孩看到我在看她，赶紧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点点头，若无其事的向后又退了一步。
我的叫声已经引起了边上那三个人的注意，林妹妹问道：“阔爷你大惊小怪的干嘛？这梨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长得不错，长势喜人，长得出类拔萃。”
李老板笑道：“陆老师过奖了。这树平时也是老墨打理，只不过我也没看见他怎么摆弄，树自己长得不错，大概是这的土好吧？”
土好？我心里暗想，那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反正种树我也不懂，你爱咋说咋说吧。我再向树后望去，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树后就是院墙了，她能跑到哪去呢？难道有密道？
“嗯，土好土好！”我随口敷衍着转过身来，正看见婉儿带着另外一个姑娘从西厢房里走出来，那姑娘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旗袍，长发披肩，身材长相都和婉儿十分相近，不会是双胞胎吧？土豪的生活，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注：四合院内容部分参考马炳坚《北京四合院建筑》
//影壁墙是传统建筑中用来遮挡视线的墙壁，直白点说就是放着别人一眼看见家里什么样，在古代算是一个比较常见的建筑，最初影壁，也称照壁，古称萧墙，是中国传统建筑中用于遮挡视线的墙壁。旧时人们认为自己的住宅中，不断有鬼来访。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是被允许的，但是如果是孤魂野鬼溜进宅子，就要给自己带来灾祸。当然，影壁也有其功能上的作用，那就是遮挡住外人的视线，即使大门敞开，外人也看不到宅内。影壁还可以烘托气氛，增加住宅气势。
影壁作为中国建筑中重要的单元，它与房屋、院落建筑相辅相成，组合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雕刻精美的影壁具有建筑学和人文学的重要意义，有很高的建筑与审美价值。//
老北京金银铜铁锡五大古迹：地安门的金门墩，东华门的银闸、新街口的铜井、北海的铁影壁，太液池北岸的锡殿。现存只有北海铁影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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