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第二天，天上的太阳仿佛被打了鸡血，毒得很，热得让人头晕目眩。病房中间床位一侧，端坐着妇人，脸色愁苦，生活的困顿和经年的劳累，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不少，衣服得体，却也是多年前的地摊货了，粗糙的手里握着一个旧手机，眼神黯淡。 妇人惆怅茫然地看着床上的小伙子，说是小伙子，其实也就是个半大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很短，一脸苍白，不见一丝血色，手上和腿上缠着绷带，虚弱地躺在床上。 “妈，我想喝水。”男孩微侧头，冲妇人小声喊了一句。 妇人慌忙站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次性塑料水杯，小心地倒了点开水，高温烫的杯子有点变形。妇人低下头，小心地吹了吹，热气蒸上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歉意地对孩子说，“等一下，有点烫。” “嗯。”男孩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病房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这是每天例行查房的医生们来了。 “小伙子，今天感觉怎么样？”一群医生涌进病房，带头的医生和蔼地询问男孩。妇人急忙站起来，努力把自己缩到床边角落里，尽量让医生离男孩近一点。 妇人期盼地看看医生，又看看男孩，满脑子都想着医生多说几句，多问一下。 “嗯，好多了。”男孩竭力挤出一个微笑，抬抬手臂，拼命地配合医生。 一番询问观察后，医生皱起眉头，看向妇人，声音略微高了一些，“他这个术后要加强营养，前几天就和你说了，弄点鱼汤之类的，补补，好得快。” “嗯，嗯，今天就弄，就弄。”妇人佝偻着身子，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脸上赔着笑，满口应承。 医生们离开病房后，病房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妇人又坐了下来，嘴抿得死死的，眼眶里全是泪水，轻轻抚摸男孩的手，难为情地说，“妈没用，没钱给你炖鱼汤了。” “要是你爸还在就好了。”话音一落，妇人忍不住趴到病床上，伤心地抽泣起来。 男孩拍拍妇人的手，懂事地轻声安慰妇人，“妈，我没事，不用喝汤，过几天我也能出院。” 妇人哭了一小会，坐起来擦擦眼泪，心疼地握着男孩的手，温柔地注视着男孩，不再说话。 男孩在妇人的陪伴下渐渐睡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午饭的时间到了，妇人下楼买来一份廉价饭菜，挑出仅有的几块肉，小心地喂到男孩嘴里。 男孩面露难色，嚼了许久，才把几块肉吃下去。 “唉，离家太远了，不然怎么我也给你炖点汤来。”妇人难过地叹了口气。外面的饭店也有汤，但是对于从来没进过饭店一步的妇人而言，实在是太贵了。 男孩宽慰了妇人几句后，就推脱吃不下，让妇人吃点饭。妇人自是不肯，“妈不饿，反正今天也没干什么活，不用吃饭。”妇人硬逼着男孩就和着几片青菜叶子，终于把米饭吃完了。 饭后，妇人小心地用手指粘起男孩嘴角饭粒，随手放进自己嘴里吃了下去。 男孩心里五味杂陈，一心盼望早点康复，出去打工赚钱，让母亲不再辛劳。 突然，一声轻微的“吱”后，病房门开了，是隔壁床位那个年轻女人的丈夫送来饭菜，满满一大包的各式饭盒。 男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悄悄咽了一下口水，连带着喉结都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转念一想，生怕妇人发觉会难过，急忙扭过头，闭上眼。 年轻女人小声地问丈夫，“我让你弄的，你弄好了没？” “我敢不弄吗？”丈夫瞪大双眼，煞有介事的回答，马上打开一个白色的保温桶，递到女人面前，“看，都在这里，放心吧。” “嗯。”年轻女人看着保温桶里香气扑鼻的鱼汤，满意地笑了。 “大姐，大姐。”年轻女人冲妇人接连喊了几嗓子，妇人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应了一下。 “这个鱼汤你拿去给孩子喝，我老公炖的。”年轻女人冲妇人甜甜地笑着。 “不，不。”妇人局促不安地站起来，慌忙摆手连声拒绝，“这怎么行。” “哎呀，大姐，我老公煮多了，反正我也喝不完。”年轻女人一边解释，一边冲丈夫努努嘴，示意丈夫把鱼汤递过去。 丈夫提着保温桶，绕过病床，硬生生把鱼汤塞进妇人手里，笑了笑，温和地说，“喝吧，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妇人接过鱼汤，满脸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孩子……他爸……然后……我……”妇人终究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颤巍巍地鞠了个躬，“谢……谢谢……” “大姐，快给孩子喝吧。”年轻女人见不得妇人掉眼泪，眼眶立刻红了，勉强说了一句话后，急忙低头吃起饭来。 “阿姨，谢谢你，等我病好了，我去河里打鱼送给你。”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向年轻女人连声道谢。 “好，阿姨等你送鱼。”年轻女人笑了，一瞬间，整个病房都亮了起来。 原创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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