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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启琨将军等讲述:劈开宋门破汴京

 微湖渔夫 2023-07-27 发布于山东

图片柴启琨将军

劈开宋门破汴京

刘 伟 柴启琨

一、宋门城下

一九四八年六月十五日,部队进抵睢(县)杞(县)。在九师二十五团的排以上干部会上,副师长谢斌传达了前线指挥部关于以攻袭手段夺取开封的战役部署和攻打宋门的具体战斗任务后,师政委刘伟,逐字逐句传达了中央军委、毛主席关于攻占开封的指示精神。传达到毛主席指示中“估计你们(指开封参战部队)可能拿下开封”时,会场上立即响起了“我们一定拿下开封,回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期望”的坚强誓言。
开封是河南省会,古称汴京,自战国时的魏国至北宋,有六朝建都于此。城墙周长四十里,人口四十万,经日伪和国民党军队的长期经营,城防工事已成永久半永久性防御体系。
敌以整编第六十六师,河南省保安第一、二旅,国防部挺进纵队、中央炮兵团、工兵团、汽车团,及其他杂牌部队等四万余人固守。
我华野三、八两个纵队受命攻占开封。八纵自西、南,以小南门为突破点,三纵自北、东,以曹门、宋门为突破点。我们九师以二十五团一营为先锋,担负突破宋门任务。
我师于十六日麾师指向开封,十七日扫清赵庄、阎庄、红草湾、古堆坟等据点,于十八日下午沿惠济河东侧,进抵宋门关外。
宋门关,是宋门城外百多户人家的小城关。守敌为破坏我攻城依托,扫清射击视野,在慌忙撤退中,强迫居民拆除房舍,有的还被放火烧毁。下午六时,二十五团一营三连,趁守敌开饭时机,一个急冲锋,把敌人赶过深约五米宽约二十米的干涸惠济河道,宋门关为我占领。
落日余晖中,我观察地形的指挥员们看到,宽阔挺拔的宋门楼上,矗立着有双层射击孔的中心炮楼,四周是坟堆样的伏堡群。高约十米,宽约五米、用二尺长大砖砌起的城墙上,城垛和女墙被加固成一排排单人掩体。门楼南北一百米处的敌楼,从城上到城根是上中下三层射击孔。宋门外三十米处,是一个绕以深壕、梅花式的明暗子母堡。其南北二百米处,又各有一组相同的地堡群,扼守在宋门至护城河间,中间还有二百米布满黑色圆盘地雷的开阔地带。这样,城上、城下、地面三层火力网,城楼、地堡六组密集火力点,以其多角度、多层次的立体交叉火力,构成了北与曹门关,南与新南门直接火力应援的防御体系,从西,南、北三个方向,控制宋门二百米外我出击阵地。
宋门,这样的开阔地形和坚固设防,在我师攻坚战例上还是头一次遇到。
二、紧急命令
正当干部们开始进行思想组织、战术技术准备的时候,开封前线指挥部、纵队司令部,向我九师下达了紧急攻城的作战命令。“宋门为全纵队主要突击方向”,限令二十五团坚决于十九日凌晨突开宋门。在前线指挥部的攻城部署上有曹门、宋门、新南门三个突击点。
新南门外连火车站、飞机场,是敌来援的主要依靠所在,曹门既是接应敌主力邱清泉兵团来援的冲道,又处在切割一城南北的横贯线上,直指鼓楼、省政府等守备要点,这两处有城关依托突击;宋门则处于曹门、新南门的直线之间,短兵火力即可夹击应援。因之,无论从攻守要害和突击难易上说,主次轻重是显然的。何况新南门和曹门的突击任务,已分别由八纵队和我们三纵的八师担当,而纵队的榴弹炮、山炮、野炮群,已全部配属于曹门方向。
那么,为什么纵队的主攻方向从曹门转到宋门,从八师落到九师二十五团肩上呢?原来,八师二十三团于十八日凌晨二时攻占曹关大部后,守敌为不使我占有攻城依托,对我立脚未稳的先锋二十三团进行了全天的反扑。敌人的反扑虽然被挫败了,曹关两失两得,但由于激战竟日,拼搏激烈,突击部队损失较重,延误了战斗准备,不能按时对曹门进行突击。在这种情况下,突城重点从曹门转向宋门,从八师老大哥转到我们九师二十五团身上。
二十五团确定由团参谋长王俊周具体组织指挥一营突破宋门。王俊周同一营的干部一起制订出由宋门爆破攻城的方案:从宋门外开阔的地形和坚固设防情况看,敌人很可能指望从宋门迎接援兵,并随时对宋关我军进行出击。加上宋门外地形松软,城门内外,东西二百米处,各为惠济河流,地下水位高,不适于挖地道与城内沟通;加上赵锡福副营长在居民中了解到,昨天还看到有蒋军和牛车从宋门进出的情况,断定敌人没有把宋门封死,可以爆开城门突入。
因之,突然开始和连续集中爆破,成了突破宋门的主要战术手段。
于是,随着月色的西移,战备工作有条不紊而又紧张地展开了。
纵队重炮群一部,炮口指向了宋门。宋门关挤满了攻城后续部队。全团炸药被集中到二连阵地,由陈佃俊率领的爆炸队,立即捆包成十五包各三十斤、二包各二十斤的炸药包,二十三名爆破手组排了爆破次序,提出了战术动作和技术操作的具体要求。
从七点钟太阳西沉开始的战前各项准备工作,在时针将要指向十一点的时候圆满结束。每个指战员,各就各位,眼睛紧盯着宋门。
三、险关被阻
十八日夜晚十一点,攻城指挥部总攻击令下达后,我纵队炮群和师团营各级炮火,对宋门内外敌人的各守备设施及火力点,进行了猛烈轰击。自然,敌人炮兵的反轰击也是猛烈的。
十一点三十分,我炮火延伸射击后,数以百计的机枪小炮等步兵火器,狂风暴雨般,向敌各防御点的火力点,进行封锁压制射击。这时,我二十五团一营二连——张得胜英雄连——一排,这个在泰安、济宁攻城爆破中大显身手,荣获“陈佃俊爆炸队”称号的二十三名队员,人人手提着炸药包,一字儿摆开在阵地上。
在翟绪教导员、赵锡福副营长作了简短的提示和鼓动后,二十三岁的爆炸队长陈佃俊把手一挥,“开始!同志们,胜利在前,目标宋门!”
陈佃俊话音未落,赵文宽就抱起炸药带着刘金城冲了上去。
赵文宽跃过护城河,被炮弹气浪冲击得跌倒了,当他们爬起来正要绕过三角堡直奔宋门时,又被鹿砦铁丝网拦住了,一时找不到出路,于是干脆把炸药放在鹿砦上爆响了。接着第二组的李辉和王轩,绕过集团碉堡,从已炸开的鹿砦豁口直扑宋门。
李辉和、王轩在火海里蹿跃了一阵子,后面的指挥员们既没看到他们倒下,也没再看到向前跃进的影子。一分钟,二分钟……大家焦急地等待了约有十几分钟,仍然看不纠前进和回转的影子。
“肯定伤亡了!”
“继续上!把这个拦路虎拔掉!”赵锡福一挥手,陈佃俊又接连派上去了两个爆破组,爆炸是成功了,但因集团碉堡绕以深壕,只得拉响导火索后,把炸药推下壕去,虽然爆炸了,但未对碉堡造成破坏。于是,赵锡福立即命令一连,“组织架桥,下壕爆破!快!”一连连长张菩文立即指挥架桥班长安凤高率领架桥队冲向集团碉堡。但是,由于敌人炮火猛烈,特别是碉堡群的射击孔多在死角和壕沿以下,我火力不能直接封锁压制,接连两次架桥,均以伤亡重大而未获成功。
时间在消逝着,一分一秒关系着全战役的进展胜败。正在大家一时感到束手无策、焦急万分的时候,爆破队三班长杨玉贵,这个给地主当过二十年雇工的战士,忽地抱起炸药向面前的营连长请求说:“上级培养我不是一天了,我去拿下来。”但是陈佃俊却把他按了下去:“你的任务是宋门。”杨玉贵正要坚持上时,赵文宽抢过炸药说:“还是我来,路熟。”说罢和刘金城冲了上去。赵文宽身抱炸药,冒着碉堡吐出的火舌,攀着一连架桥时被炸断的梯子和刘金城一起跳下壕去。
随着一声巨晌,赵文宽、刘金城,用生命化成的怒火,把地堡群炸得地动山摇。十几个射击孔的火舌,一霎间全部消失。但由于赵文宽用的是二十斤一包的炸药,加上碉堡坚厚,敌人只是被震昏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又向外喷吐火舌了。
这时已是十九日凌晨一点。由于敌重炮轰击给部队带来的越 来越多的伤亡,战斗组织不得不一再调整,加上时间的消逝,各连的干部们有点按捺不住了。一营指战员们正面临着成功和失败的严峻考验。
四、虎口拔牙
“十九日凌晨二时前拿下宋门”。这个命令有重要的背景和意义:白十八日十一时发起总攻击以来,曹门攻关失利被阻;新南门经过猛烈突击,于凌晨一时突进五个排后,由于城外集团碉堡内残敌未肃清,突击部队被切断,城门重陷敌手,突进城的部队陷于敌人包围之中。这样,目前可以立即对开封城发起攻击的,就只剩下宋门这个突击点了。
宋门之战,关系着战役全局。
王俊周、赵锡福、翟绪等在前沿的指挥正为爆破宋门遇到困难而焦急时,突然他们把视线投向直扑宋门的开阔地上,并立即不约而同地向战友们呼喊:“沿城墙根上!”这真叫急中生智、英雄所见皆同,绕过地堡群,就近直奔炮火死角的城墙根,然后直扑宋门。
直扑宋门的办法有了,爆破的安全可靠系数增大了。指战员们的信心勇气,立即冲高了几倍。
这时,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爆破冲击,曹门、新南门我突城行动的暂时停滞,使守城蒋军的全部重炮,一齐把炮弹倾泻到宋门外我出击阵地和开阔地上。炮弹的曳光,在夜空里编织着火网,炮弹的呼啸和爆裂,如电闪雷鸣。
我们的爆破队,在外壕作战中有四人伤亡,但是还有十九名训练有素的爆破手。
陈佃俊,这个出身贫苦,从旧军队里起义过来,在滨海泊儿,在鲁南杨桥,在泰安,在济宁……以包包奏效的成绩,为突击队担当了开路先锋,获得了“陈佃俊爆破队”称号的爆破英雄。现在,他看准了向敌炮兵阵地呼啸而去的我排射重炮、可以赢得的压抑住敌炮火的短暂时机,指着我近程炮火从地雷阵里扫出的一条通道说:
“绕过碉堡,沿城墙直扑宋门!”
可是,没等陈佃俊的话说完,一发重炮弹在爆破队阵地中间爆炸了。当时伤亡了六个爆破手。但是战士们是无畏的,炮击和伤亡只能加强他们报仇雪恨完成任务的决心。指战员们全都看到了:炮火闪光里,从得胜连的出击阵地上,跃出两个高大身形,前边是抱着三十斤大炸药包的金建章,身后紧跟着杨玉贵,他俩猫腰虎步,在一排排炮弹爆炸火浪里,左闪右冲。那动如猛虎、一往无前的气概,一下子感染了全阵地上的指战员。只听得到处在喊:“爆宋门啦!跟进,跟进!”突击队员们,一手持枪,一手紧握着手榴弹,随着金建章、杨玉贵向城门的接近,不约而同地向前移动着,移动着。
在二百米宽的火海跨度上,金建章、杨玉贵,窜、跳、卧倒、挪腾了不到二分钟,但在一步一关注着的指战员们眼里,像是过了好一大阵子。每一颗心里,都在以期望和祝愿的心情,默念着“快、快!”“好!贴近城墙了……”在离宋门十几步时,杨玉贵帮着金建章举起炸药包,一个冲刺.踢开遍地爆裂的手榴弹,闪电般冲向城门。他一把拉响了导火索,当引信“丝丝”地烧向炸药包时,才拉着金建章沿着城墙根向阵地回跑。没到半程,一阵强光伴着巨响,只觉得地在动,天在摇。
对朱宋的首次爆破成功了!
战士们没有来得及欢呼,没有待杨玉贵、金建章回来介绍情况,火光里,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阵地上都看得清清楚楚。二班长、战斗模范徐立宝抱起炸药顺着杨玉贵、金建章踏开的道路冲了上去。接着,第二包,第三包……
在连续进行了八次成功爆破之后,紧闭的两扇巨型铁城门上除增添了几道短浅的裂口,依然紧紧闭合着。十三个爆破队员伤亡过半,时针却已指向了一点五十分。陈佃俊捋起袖筒,撕拽开上衣扣子,习惯地拍了下胸膛,指点着身边的仅有的六个爆破队员:“你们,一、二、三、按顺序眼我上!”杨玉贵、金建章一下子又抱着炸药包跳出工事:“排长,不能没有你指挥!”话音未落,他俩已经冲出去十几米了……
第九次爆破又成功了,杨玉贵回头望了望,门上的裂口子又炸宽了些,人还是不能通过。
现在,队员们大部伤亡了。杨玉贵、金建章在火海里穿行了四次。被汗渍贴在皮肉上的单衣,被撕裂成蓑衣,衣角冒着烟,脸上衣服上渗着血滴。杨玉贵刚回到阵地,就伸出双手,做着要炸药包的姿势。陈佃俊满怀激情地抱起炸药送到杨玉贵手里。
在第十包炸药爆响后,宋门上终于出现了个黑洞洞。杨玉贵跑回报告。连长张世忠问:“人进得去吗?”杨玉贵又抱起一包炸药说,“我再去补上一包。”说罢,杨玉贵抱着炸药在前,金建章在后,把第十一包炸药,牢牢实实地安放在已经炸裂的洞口上。
一声巨响,铁铸般的宋门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高的大洞子。
为了牢靠起见,杨玉贵在炸药响后,又半路折回去,伸头向门洞里一望,只见火卷血溅,人影狂叫滚爬。他飞也似地跑回阵地,抡开双臂比划着向连长报告说:
“炸开了个大窟窿,望到街了,可以进了。”他话刚说完,突然感到右腿有点往下弯,他手一摸,粘糊糊的,是负伤了。但他唯恐突击队走错路,咬咬牙,向突击队员们一招手;“同志们跟我来!”他把突击队领到宋门口,把手一指说:
“里边就是,同志们冲啊!”
冲在前边的九班长扬贵宣,把拉线缠在手指上的两颗手榴弹往门洞里一甩,接着和手端轻机枪的三机班长王和献,带队杀进城门。
团参谋长王俊周、一营营长王桂生拿起电话,向上级指挥员报告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一九四三年六月十九日凌晨二时半——劈开宋门。
五、城门洞内的搏斗
宋门城门洞高宽六七米,深三十几米。约有一个排的敌人用沙包黄豆袋筑起了三四道防御工事,以猛烈的火力封锁着被我炸开的宋门。
担任突击尖刀的是以勇猛见长的三排。当爆破宋门的第十一包炸药爆响,他们正要发起突击,被敌人一阵炮击,打掉了大半个排,带队的副连长和副排长牺牲了。预备队二排伤亡也很重,排长的双腿被打断了。在这紧急关头,鲁南战役蒋军整编二十六师解放过来的四川籍战土、共产党员杨贵宣、三机枪班长王和献,在赵锡福副营长“同志们,冲啊!”的召唤下立即挺身而出杀向来门里去。
杨贵宣、王和献一跨进炸开的宋门洞,就被遍地的黄豆滑倒了。他们爬起来又倒下去。但他们手中的冲锋枪、机枪,却一直像怒火狂风,一个排的守敌,转瞬间被打得滚逃出门洞。随着敌人的反扑,他们在洞口又和敌人混战在一起,杀成一团,连长张世忠率领二排赶了上来,指挥扩大突破口的搏斗。
九班长杨贵宣见连长带二排跟了进来,加强了突破口的争夺力量,即指挥班的三个战斗小组,像三把匕首,直向敌群心窝捅去。当敌人的装甲车向突破口冲击时,副班长安茂鑫立即挺身而出,用小包炸药将敌装甲车炸翻,接着从敌人一个火力点的侧面翻墙而入。当敌人枪口一齐指向他时,他机智地指着左臂的白毛巾标志说:“妈的, 自己人!”接着冲锋枪一扫,十一个敌人,两个机枪手乖乖地举手投降,在他命令下倒转枪口,加入了打敌反扑的阻击。与此同时,二排机枪班长陈玉佩、四班副班长王贵清、战士齐登升,打退了来自北面一个多排敌人的三次反扑。
突破口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巩固。这时,张世忠连长本能地回头望了下,只见那个刚刚为我们突破的城门洞,像一个烈焰熊熊的锅炉口。后续连队被卡断了!
这时由于宋门被我突破,敌人的全部守城重炮,立即加倍地向宋门城外轰击,妄图像小南门那样,再次切断我后续部队,卡死城门,围歼我突进城的先头部队。据后来俘虏供称,守敌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在我突破宋门后,一再命令对宋关进行全力轰击,并且嘶叫着说:“宋门突破了,大炮能给我拼刺刀!全都轰到宋门去,一发也不留!”当三连一连沿着张得胜英雄连辟开的道路向城里突进的时候,还在阵地上,就伤亡了几十个战士,刚向前冲出几步,三连二排几乎全倒下了,带领二排的田副指导员也牺牲了。一时间,三连一连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是充满前仆后继精神的指战员是坚强的,各个排组,立即按预先方案,自觉组合成新的战斗集体,跟着振臂冲刺的营长、连长、排长们冲过火海杀向城里……
在张世忠为后续部队被卡断而焦急时,像狂风骤起,正西大街上,约一个营的敌人,端着机枪冲锋枪,“呼呼”地迎面扑来了。这时在张世忠身边,只有已经负了伤的三排长刘玉胜和三机班长王和献几个人了。
“同志们,得胜连的英雄们是压不垮的!”身中五弹,重伤倒地、第一个突进宋门的突击班长杨贵宣,从尸体堆的掩体中爬起来,振臂奋呼,鼓舞着重伤倒地的战友,支撑起身子,用步枪,用手榴弹,向敌人阻击。
“张得胜英雄连”,这个在“百日练兵”中涌现出来的,民主爱兵模范连长张得胜率领过的连队。鲁南战役中,在完成分割敌整编第二十六师与第一快速纵队联防的突出任务后,利刃穿膛般直捣敌守备重心杨桥,斩断了快速纵队的西逃之路。短兵拼搏中,他身先士卒,为掩护战土同敌人拼搏,一把提起敌六O炮盘,连毙数敌后,不幸中弹牺牲。打这时起,以张得胜命名的英雄张得胜连的旗帜,一直引导着连队,向着新的荣誉高度冲刺,成了师团著名的突击尖刀。现在,当突击英雄杨贵宣,骄傲地喊出张得胜连的英雄名字时,战士们立即被浮现在眼前的烈土英雄群像所鼓舞,以必胜的信念和无畏的气概,同敌人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拼搏。
英雄们的拼搏不是孤立的。当他们开始向宋门里突击时,团政委柴启琨,即和团长王明礼作了分工,带着作战参谋赶到一营出击阵地,组织指挥后续部队,冲向火海突击跟进……
一度被卡断的突击营的指战员们,终于又在城门楼下会合了。第一批接应上来的是在鲁南保卫临沂的卞庄阻击战中荣获“戴家村连”英雄称号的三连。在连长臧百锡、副连长赵玉生率领下,和率领一连的张善文连长、苗家发指导员一起配合张得胜连的先锋勇士们把敌人的反扑压了下去。
火光闪闪中,地面上爆裂着从门楼上甩下来的一批批手榴弹,一下子提醒了同反扑敌人对峙中的臧百锡。他向副连长赵玉生打了个招呼,带着三排左转,从南面扑问城楼。冲在前面的九班,刚接近坡道,就全部中弹倒下了。原来坡道半腰有一个机枪掩体,居高临下,火力十分凶猛。八班战士接连用了几个手榴弹,但都扔不到,臧百锡立即命令炮手摧毁。由于地面平坡道陡,无法直射。这个已记不起名字的鲁南战役解放战士,毅然把八八式小炮扛在胸前,用肩膀托着,两眼直盯着敌人,在轰然一声巨响中,抢占城楼的拦路虎拔除了。我们的炮手,却由于巨大后坐力的重击而献出了生命。七班八班的十几个战士,立即沿着英雄用生命辟开的道路,跃上城楼。
当臧百锡在和敌人激烈交火中突上城楼时,二连长张世忠,抓住敌人反扑被打下去的瞬间时机,带领一个班从北面冲了上来。在短兵拼搏中,机枪手来不及射击了,抡起机枪身把敌人打倒在地,压弹手刘玉栓,左手抓住敌人机枪身,右手用压弹机将敌人机枪手击倒……
登上城楼的第一步胜利,使臧百锡没有顾及迎面向他扑来的敌人,在荣誉、信心和力量的驱动下,“砰!砰!”两颗绿色信号弹,曳着长的亮尾巴,从臧百锡高高扬起的右手上,划向烟雾滚滚、火光闪耀的夜空,宣告了突占城楼的胜利。这时表上的指针,从突进城门的二点半,仅仅向前移动了十五分钟。
一连在外壕架桥作战中,已减员二十几人,指导员苗家发带着一个排,反击敌人的反扑去了。张善文和副连长李乃田冲进城门时,一共只十四个人。进城后,李乃田的一个班和敌人撕杀在一起,张善文身边只剩了六七个战士,在打退敌人反扑后,听着城楼上枪声正紧,即按原战斗分工,向城门楼突击。
臧百锡打出的两颗绿色信号弹,宣告了突占宋门楼的胜利,振奋鼓舞着攻城部队决战决胜的气概,也招来了敌重炮和宋门楼上守敌及两翼部队的猛烈反击。一霎间,从南面一百米处敌楼里拥出了大半个连,向立脚未稳的臧百锡猛地扑来。恰在这时,城楼下又冲上一批人来,火光闪闪,人影憧憧中,臧百锡一时没分出敌我,只听得一阵“快上,快上”喊声。喊百锡一听,忙喊:“张连长,城楼没拿下来,我反击前边的。”“好,我来拿!”张善文接着冲了上来。
城楼上的争夺战,反复激烈地展开了。
六、立马河西
在敌指挥部,守城副总指挥蒋军整编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自然明白,宋门的突破,不会再是小南门突城部队为其斩断的重演。当他接到宋门已为我突破的报告,看到宋门楼上升起的绿色信号弹后,急调其主力进行反扑。
打退了敌人最初的几次反扑的一营指导员,清醒地知道突破口的巩固,只是一个暂时现象。战斗在宋门楼上下五十平方米狭小地带的百余名指战员们,面对十数倍敌人的反扑,不能不感到一种孤军作战的危机感。但是,当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敌人开始大反扑的时候,三营二营战友们,在受到重大伤亡后,通过宋门外敌重炮封锁的开阔地终于突进宋门。他们进入一营夺得的前沿阵地时,正迎头碰上敌六十六师一个营在装甲车和密集炮火掩护下的反扑,随三营突进城来的团参谋长王俊周,见敌人装甲车的探照灯,正以强烈白炽光照射着宋门,为炮火指示目标。王俊周立即命令二营,迅速沿路南向西发展,组织火力,将装甲车探探照灯打掉后,配合三营反击敌人反朴。一霎间,团政委柴启琨带领的前进指挥所,也从宋门外火海中夺路而入,在城门洞里左侧,和团参谋长王俊周、营长王贵生,教导员翟绪、副营长赵锡福组成的一营指挥所汇合。这时,穿梭于火海中的通讯战士,已在全阵地把信息和命令的渠道沟通,为与城外指挥所取得联系,为发挥协同作战的威力,增添了新的力量和信心。
为了协同指挥城楼上下的作战,柴启琨和王俊周作了分工,带着警卫员陈培池,提着电话机,登上敌人仍在不断反扑中的城楼,作为团的一线指挥中心。当柴启琨在城楼平台西南角的一个残破碉堡射击孔向西观望时,汹涌如潮的敌人,自惠济河西一百米处,猛扑过来了。在打退敌人一个营反扑后没一会,敌人一个团又在炮兵和装甲车的直接掩护下扑上来了。
那是一次什么样的拼搏啊!
敌我双方同样的夜战标志:左臂缠白毛巾;同样的草绿色军衣;同样的美式钢盔;双方喊叫着同样的南腔北调……差别在哪里?最初的差别,是各自攻守的方向:东攻,西守。
但是,一经短兵相接,就混战在一起了,方向上的差别也就迷乱了,消失了。
然而,有心的人,凭着闪闪火光,一眼就可从细微处辨出差别:蒋军的上衣是衬衣式,钢盔上罩着一层绿布。
刚刚从城门楼上转战下来的张得胜连连长张世忠,和一堆敌人混在一起,扬手摸了下眼前晃动着的罩着布的钢盔,把匣子枪一举命令说:“共军从后边上来了,卧倒,打!”一霎时打退了敌人两股小反扑,然后“缴枪不杀”,乖乖地俘敌一个班。
这种指挥敌人打敌人的情况,各连都不少见。九连长张继发,就拉转着敌人机枪手的膀子命令说:“共军从右后边扑过来了,赶快卧倒打!”于是,在他身边的两挺敌人的机枪,压下去了约有两个连敌人的冲锋。
这时,当城楼上的臧百锡打退了来自小南门方向来的第一次反扑,正在拉着敌人尸体,加高掩体工事时,卫生员小李喊叫着说:“连长,看!下边好紧张,我们在这里要顶住,别被包馅了!”
臧百锡回头望了下城门里三面扑杀来的场面时,一时有点惊呆了。爆炸声、枪声、冲杀声、喊叫声,炒豆子似地,乱哄哄响成一团;烟雾里,遍地火光闪闪,人群如旋流,拼刺的,扭打的……小桥西边的大街上,蜂拥般的蒋军,又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向这边扑来。“好险!”臧百锡急忙朝敌人扑来的方向,打出了两发要求炮火支援的红色信号弹。
转瞬间,我猛烈的炮火,在敌群中炸裂开来。
一营二营三营的指战员们,终于打退了敌一个团的波浪式反扑!
这时部队伤亡很大,跟进的兄弟部队再次为敌人密集炮火阻于宋门外的突击道路上。
在敌众我寡、敌人连续反扑的情况下,是固守还是出击?为了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必须撕开,也就是扩大巩固突破口——夺占门内一百米外惠济河西岸二百米见方的巷战阵地。然而,约在三点五十分时,王俊周拿起电话,向团长王明礼请示扩大阵地时,答话的竟是师政委刘伟——师指挥所已前进到宋门城下,并且把电话线搭接在直通王俊周的线路上了,在王俊周作了简要报告后,刘伟断然命令:“你们的任务是巩固突破口,后续部队即刻进城,宋门关系全局,守得住就是胜利!”
然而形势的发展,常常比人们预料的要快。勇士们一旦用鲜血和生命扼住了制胜的转折点,战局的发展就急转直下了。当王俊周准备下达刘伟的指示,调整部队的部署时,二十七团和八师二十四团的先头连队,已再次突破宋门外的炮火封锁冲入城内。
指战员们见后续部队源源涌入,纷纷乘着打退敌人反扑的出击,跟踪追击去了。
敌人仍在作着最后的殊死挣扎。蒋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亲自指挥着美制轰炸机,把一排排五百磅重的炸弹投向宋门内外,配合重炮群“面积”“弹幕”轰击下,对宋门我突城部队,作窒息性的反扑夹击。
宋门内外成了天翻地覆的火海。前线指挥部陈士榘司令员,在刘伟的电话耳机里,刚刚说到“祝贺突破宋门,坚持打退敌人任何反扑”时,猛地一声轰鸣,挟着暴风般的冲击波,把电话机抛出窗外。抢修电话线的参谋倒在电话机旁。当刘伟从震塌的掩蔽部转移出来时,一个定时炸弹深深嵌在十几米处的残垣败壁间。
这时,在宋门楼上的柴启琨,见兄弟部队源源涌进,自己的团队已杀向惠济河西,即向一连连长张世文等作了坚守城楼的部署后,下楼和王俊周汇合,把指挥所推向惠济河桥畔。
我们的主动出击,迫使敌人的反扑成了节节败退的顽抗。但是由于各冲衢路口、马路两旁的高大建筑物上,遍筑巷战工事,层层设防步步为营,其隐蔽集结的机动兵力,接连向我攻击部队的侧翼、后路,进行分割迂回,因而拼搏是激烈的。
一营营长王贵生的右臂、教导员翟绪的头部负伤了;负伤倒地的三营营长,被敌人误为自己人抬走,又翻下担架爬了回来。三营教导员陆土英指挥着部队,以三营擅长的主动出击,用夺占敌人阵地的手段,打退了敌人的反扑。
二十五团一、二、三营的主动追击,像无数把尖刀,楔入宋门内大街惠济河西三百米见方的各个街心要冲和制高点,为兄弟部队拓开了向纵深切割围歼敌人的前进道路。
与此同时,沿大街南侧发展的二十七团二营,在接到应援新南门里被敌围困的兄弟部队的命令后,冒着密集炮火的封锁,跑步涉过惠济河,抢占滩头阵地,突破敌层层包围,穿墙破壁,逐屋争夺,于上午八时,和八纵队突进城门后被敌人围困的五个排胜利会合,直接应援了对新南门的再次突击。
当上午九时,八纵队再次经新南门突入,我三纵队八师扑向曹门大街时,守城敌军已处于节节败退被我分割围歼的形势之中了。
开封之役,全歼蒋军整编筹六十六师师部及所属之十一旅,整编六十八师之三五五团、两个保安旅两个炮兵团等共三万九千人,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被击毙,参谋长游凌云、十三旅旅长张洁被俘,使蒋介石在伪国大吹嘘的“汴京绝可确保无虞”的呓语彻底破产。五天的攻破战,调动指挥了敌人三十二个正规旅(原师)三个快速纵队,一个交警纵队,共二十七万人,疲于奔命地团团转,为下一步豫东战役的胜利创造了条件。(一九八八年六月李大年整理于北京)(选自《陈粟大军征战记(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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