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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正史和看电视剧不同，读书的过程中，可能崇拜一个人，可能憎恨一个人，可能惋惜一个人，但是很少会内心感动。 残忍无道、人情冷暖、刻薄寡恩、权力斗争等等让人触目惊心。然而，也有些人会温暖历史，证明无论多么黑暗的夜，人性的光辉从来就没有消失。 今天我们要说的是汉宣帝一生中的大贵人丙吉，一个为了良心和原则而甘冒杀身之险的纯爷们，妥妥的感动西汉的大好人。  丙吉身上，我们看到了高尚人的品质。 时间回到公元前91年，巫蛊之祸愈演愈烈，太子刘据和皇后卫子夫先后自杀，太子家人几乎全部被杀害，长安城内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几万人受株连。随之兴起诬告风气，一时间监狱人满为患。 为了应对和尽快解决这些巫蛊罪犯的刑狱问题，朝廷从封国、郡县抽调大量司法人员进京，鲁国人丙吉就在其中之一。 丙吉早年因为熟悉律令，得以出任鲁国狱史，后来凭借工作能力，逐渐升迁到廷尉右监的位置。然而丙吉处理案件心存宽和，与严刑峻法的大环境格格不入，最终因为牵连罪案被免职，重新回到了原点。 如今，巫蛊之祸导致刑狱人员压力倍增，急需人分担压力。丙吉就在这个背景下征调到长安，负责处理郡邸狱的巫蛊罪犯。丙吉把狱中罪犯的情况详细检查，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监狱中居然有个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婴儿，为什么把这么小的婴儿关进监狱呢？ 一 这个小孩不是别人，是已经死去的太子刘据唯一在世的孙子，汉武帝的亲曾孙。只不过这可怜的小婴儿早不是什么高贵身份，反成了人人避之不及，接触就可能掉脑袋的重刑犯。卫太子逃出长安时，小婴孩的父亲刘进因不忍心抛弃他而留在长安，最终全家被杀。 刘据当太子的时候有美好的名声，无论民间还是官员都对他非常认可，非常同情。只是形势比人强，巫蛊之祸挟裹着社会，无人敢为他说话，以至于连一个小婴儿都成了烫手山芋。 丙吉也同情刘据，知道刘据死的可惜，死得冤，对于这个小婴儿的遭遇非常悲痛，想到一个小婴儿在这世界举目无亲，随时可能死去，丙吉不禁潸然泪下，当即决定要做些什么。 监狱不是什么好地方，且不说关押的人员通常都有问题，起码的居住环境就非常差，阴暗潮湿，老鼠成群，更别说饮食了。 为了这个刚几个月的小婴儿，丙吉特意找了一间宽敞干燥的房间，在女囚里找性格忠厚的老实人胡组、郭徵卿来哺乳照料，并让小吏伍尊随时照顾。 即使如此，也只是有人照料一下，监狱的大环境无法改变，小婴儿经常生病，彻夜不停的大哭。 丙吉是一个没结婚的汉子，对小孩的哭声非常苦恼和无奈，脾气上来也急眼了，说：别哭了，真找不来好的医生，你的病只能靠自己好起来了。因为丙吉每次给他看病的时候都唠叨几句，索性给小婴儿取名字叫“病己”。 就这样汉武帝的皇曾孙有了一个普通人的名字，平常却包含着父母美好的祝福。 丙吉虽然没结婚，也知道孩子成长需要营养，经常自己出钱给他改善生活，俸禄中的米和肉，都成了刘病己小娃娃的营养品。 丙吉审案负责讲求证据，而巫蛊之祸的罪犯往往都是被诬陷的，导致自己监狱中的人员一直是满编，经常被上司训斥。然而丙吉不为所动，准则和善良是他的底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从此，丙吉提前过上了人到中年不如狗的生活。 因为坚持底线，丙吉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上司虽然每次工作汇报的时候都要把他当做反面教材怼上三炮，却也没有逼迫他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很快，真正的考验来了。 丙吉必须在保自己的命，还是保犯人的命中做个选择。 二 公元前87年，汉武帝病重。野心家们决定利用这个机会铲除“危险因素”。这个危险因素就是刘病己，前太子刘据唯一的血脉。有望气之人上奏，说：观察到长安监狱中有天子气。 晚年汉武帝对权力极为敏感，他认可的权力接班人是只有几岁的小儿子刘佛陵，他容不得有人威胁自己的儿子。为给小儿子铺平道路，汉武帝立刻派人到长安各监狱登记关押人员的情况，当晚下令：所有罪犯，不分罪责轻重，今晚必须全部杀掉。自然也包含不到五岁的刘病己。 内谒者令郭穰深夜来到郡邸狱，说明来意就要进去行刑。 要遵照皇帝圣旨，杀光所有犯人吗？ 丙吉的底线遭受考验。如此做了，没人对自己说三道四，但是自己的良心能过的去吗？他无法面对狱中那些无辜的人被稀里糊涂的杀害，他真的做不到。更何况其中还有个小娃娃刘病己。 丙吉忠厚善良，却并不是傻瓜，他明白有人想清洗掉刘病己，但是对方为了除掉刘病己而让长安所有罪犯陪葬的的做法，让他胆寒，抵触，心生厌恶。 面对门口的皇帝使者，丙吉做了个决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既然我保不住你们的命，我就在你们前面下地狱。 丙吉决定抗旨。 他命人紧闭郡邸狱大门，拒绝使者进入，并威胁说：皇曾孙就在其中，这些无辜的人都不应该被杀，更何况是当今皇帝的亲曾孙？ 丙吉赌对方有政治头脑，明确传递出信息：虽然刘据一族全部身死，彻底失去翻身可能。但是这个小娃毕竟是汉武帝的亲曾孙，你可好好考虑清楚。今天你杀皇曾孙，明天皇帝就可能诛你三族。 内谒者令郭穰是个聪明人，扳倒刘屈氂和李广利的头号功臣。他清楚其中的门道，来监狱前还没想出对策的他，这会正好顺坡下驴。 郭穰一边愤怒的表示这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违抗者格杀勿论；一边说丙吉不要为了这些犯人，三族都不要了，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撞开大门了，说完让两个手下撞门。撞自然是撞不开的。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一夜，郭穰即不回去复命，也不调集更多人手。终于熬到天明，郭穰说：你给我等着，等被弹劾吧你。回宫立刻向汉武帝弹劾丙吉。 一夜思考，明白过来的汉武帝说：这就是天意吧，是上天让他这么做的。下令大赦天下，郡邸狱的囚犯因为丙吉活命，又因为大赦而被全部释放。只是长安其他监狱的犯人，一夜间沦为了冤屈亡魂。 大赦天下，就是所有罪责一笔勾销，刘病己也被释放。然而小孩刘病己孤苦伶仃，无处可去，无人抚养。 丙吉总不能自己给这个孩子当爹啊，就让监狱守丞谁如把刘病己和胡组移交给京兆伊，然而京兆伊府中官员不敢接受。 虽说是大赦天下，万一哪天汉武帝再发疯追查刘病己的事，自己人头落地都是轻的，搞不好三族不保。 谁如和胡组无可奈何，只得再把刘病己再抱回来 胡组的刑期满了，被释放回家。胡组作为刘病己这个小孩子的奶妈，已经无人可替代。刘病己对她有感情依赖，自从胡组走后，每天大哭不止，眼看又要生一场大病。丙吉无奈只能再次找来胡组，自己花钱雇她几个月继续照料刘病己，慢慢让刘病己适应没有胡组的日子。 不过，一直让刘病己在监狱待着也不是个事，得给他找个正常人家。 丙吉多方打听，终于听说刘病己祖母史良娣的母亲贞君和哥哥史恭还在人世。就雇了一辆小车把刘病己送到了史家。贞君看到女儿家中唯一的幼苗孤苦无依，悲痛不已，不顾年老，亲自抚养。 丙吉含泪送别刘病己小娃娃，从此一别十余年，二人再见面就是君臣身份了。 也许是出于对儿子刘据的愧疚，也许是感觉生命朝不保夕，觉得无颜面对地下的儿子，汉武帝生前留下一道旨意，这道旨意决定了刘病己的命运。 三 汉武帝生前留下一道旨意：把刘病己录入皇族名单，由掖庭令（可以理解为宫廷事物总管）养育。就此，刘病己有了正式合法的皇族身份和日常生活供应。 也许老天可怜刘据一门无辜惨死的悲惨命运，离开丙吉的刘病己在这遇到了生命中第二个贵人。 掖庭令张贺曾经在太子宫做过刘据的宾客，很受重视。巫蛊之祸中，太子宫的所有官员、宾客全部被杀。张贺的弟弟张安世身居高位，上书为老弟求情。汉武帝特准免死，改为宫刑。从此之后就以宦官身份当了掖庭令。 看到故人的孙子如此落魄和身世凄惨，张贺非常悲伤，对他很是照顾。自己花钱给刘病己当零用钱，供应他读书，并让家族子弟与刘病己一起玩耍。 等到刘病己成年，张贺开始为他筹备婚姻大事，想把孙女嫁给他。 也许有人觉得张贺、丙吉的行为是一种政治投机，这么想就错了。当时的社会环境是刘据虽被同情，却没有被平反，依然是罪大恶极的造反人员。新皇帝刘佛陵十几岁的年龄，当皇帝的日子长着呢。如果不是命运过于变幻莫测，怎么也轮不到刘病己一飞冲天。 汉昭帝刘佛陵十八岁加冠礼，张贺的弟弟张安世当右将军，与大将军大司马霍光的关系很好，一起辅佐刘佛。 张贺老是当着张安世的面夸奖刘病己，还想把孙女嫁给他，这让张安世感觉他的行为很危险，愤怒的说：刘病己是卫太子后人，以后朝廷给他口饭吃，就算是他运气到头了，别再说什么嫁孙女的事了。 张贺无奈，只能中止，不过还是想帮故人的孙子解决终身大事。 他的下属中有个人叫许广汉（许广汉也是因为宫刑成太监，二人才成了同事），二人关系很好。许广汉女儿还没过门，定亲的对象突然过世。 许夫人找人给女儿算卦：是大福大贵的命格。 张贺摆酒席请许广汉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贺开始忽悠许广汉：当今皇帝可是刘病己的叔祖父，他们的血缘相当亲近，以后再糟糕也得是个关内侯啊。我想做个媒人，把你女儿嫁给他。 许广汉一口答应，回家就告诉了许夫人。许夫人听说是刘病己，立刻大骂丈夫把女儿嫁给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孤苦皇曾孙，平白葬送女儿的前程，表示绝不接受这个婚事。 然而，张贺是许广汉的顶头上司，他不敢反悔，最终还是把女儿许平君嫁给了刘病己。刘病己贫困，财力和酒席什么的全都由张贺代办。 就此，刘病己孤苦了整个青春，从此依靠岳父许广汉家和曾祖母史家，终于有了依托。 刘病己开始拜师学习，并且天赋极高，勤奋好学，又富有狭义精神。经常和年轻朋友厮混，接触了各阶层的人士，也洞察了社会各阶层的黑暗面和官员吏治的好坏。 他喜欢在长安附近的三辅地区游历，还受过被人的侮辱，不过依然喜欢在那一带游逛。有时候也会被通知参加朝会，朝见皇帝。等朝见的时候，他就住在长安的尚冠里。 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的平凡又闲散。 就在所有人，包括刘病己自己都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上天决定给他掉个馅饼，馅大皮薄32个褶，喷喷香的大馅饼。 四 汉昭帝刘佛陵英年早逝，继任的刘贺，因为荒唐透顶被罢黜，选出一个人继承帝位成为关键问题。 选皇帝事关重大，更何况有刘贺的前车之鉴。霍光与张安世、丙吉等人一直没能确定合适的人选。 于是，丙吉上书霍光，有个皇曾孙叫刘病己，十八九岁，精通儒家经典，有才干，行为良善，性情温和。希望您能考虑是否合适，如果合适，就给他个官衔，推荐他进宫当侍从，下诏让天下周知。然后再决定大计，这应该是国家的福祉。 霍光另一个好友杜延年也听说过刘病己有美好的品德，竭力劝说霍光、张安世采纳丙吉的建议。 霍光和宰相杨敞等联名上奏上官太后这个建议，被准许。 就这样，公元前74年7月的一天，刘病己尚冠里的住所，迎来了第一位大人物。宗正刘德让他沐浴（古人洗澡是一件非常严肃的大事），并赏赐他衣服，然后让太仆派出猎车把刘病己迎接到宗正府。 7月25日，刘病己到未央宫朝见上官太后，被封为阳武侯。接着文武百官奉上玉玺，刘病己登上皇帝宝座。 刘病己能当皇帝有极大的偶然性和传奇性。如果汉昭帝没有英年早逝，如果刘贺不是这么荒唐，更甚至他幼年就夭折了，缺少任何一个条件都不行。 刘据成长的历程中，每个关键环节都出现了一个关键身影——丙吉。 按照常理，刘病己当了皇帝，丙吉把往事说出来，立刻加官进爵，一个圆满的大结局。事实并非如此，丙吉为人低调从来不提当年自己的善行，依靠实力升到高官。而刘病己当时还年幼，十几年过去，已经记不得丙吉这个人。 直到公元年64年，丙吉天大的功劳被曝光出来。 一个叫则的人，是掖庭所属的宫庭婢女，她让丈夫上书皇帝，陈述自己当年对皇帝的养育功劳。刘病己让掖庭令查办，因为则的上述中说丙吉可以作为证人。掖庭令带着则到御史府找丙吉求证。 丙吉这时候还认识则，说：你抚育皇曾孙时，因为不用心照料，我还责罚过你，你有啥抚育功劳？只有渭城人胡组郭徵卿才是真的恩重如山。 掖庭令与丙吉分别奏报胡组等人的养育之恩。 这对刘病己是个极为惊喜的震撼，立刻下诏寻找胡组、郭徵卿。二人已经过世，但有子孙尚在，都给与重赏。然后赦免则的刑罚，恢复平民身份，赏钱十万。 刘病己亲自查问往事，才发现丙吉对自己有如此重的恩德，竟始终不主动透露，心中非常钦佩尊敬。 刘病己即位时，张贺已经去世。面对新皇，张安世非常不安，刘病己安慰他说：当时掖庭令赞扬我，而你阻止他，这是对的。追思张贺的恩德，封为恩德侯，并指定二百户采邑守墓园。因为张贺的儿子早死，张安世最小的儿子张彭祖就过继伯父名下继承香火。张彭祖和刘病己是年轻时候的玩伴。 公元前63年，29岁的刘病己开始报恩行动。对自己孩童时期的恩人，丙吉、张贺、史曾、许舜、许延寿等进行封赏。 张贺的继子张彭祖当阳都侯，追封张贺阳都侯。丙吉当博阳侯，其他人也都封侯。张贺有一个孤孙，才七岁，任命为散骑，封关内侯。对于过去的老关系，以及郡邸狱中对自己有过照顾的人，都按照当时尽心程度升官加爵或者赏赐良田美宅和财产。 这时，丙吉患重病，刘病己担心他一病不起，准别派人把印信送到他病榻前，希望他生前受封。 太子太傅夏侯胜说：丙吉不会死的，积阴德的人会在有生之年得到汇报并流传子孙，丙吉还没有得到回报，虽然病重，但是这个病不会让他死亡。 丙吉果然痊愈。 后来丙吉一路升官当了宰相，是汉朝非常传奇的一个人。丙吉为人识大体，不抓琐事细节，当时人都赞扬他的贤能，丙吉问牛的典故就是其中之一。 有一次丙吉出去巡查，路过碰到打群架的，死伤好几个。丙吉径直离开，完全没有过问的意思。又走了一会，遇到一个赶牛的人，牛吐着舌头喘粗气。丙吉立刻名人停车，下去询问牛走了几里地啊？ 为他驾车的人，按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问：前面打架斗殴，有人死了躺在路边，您老人家不过问。这一只热的喘气的牛有啥可关注，您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丙吉为他解惑说：打架斗殴，有长安令和京兆伊管辖，我负责考核他们的政绩就好了，宰相不用、也不应该亲自过问细小的事。现在刚春天，天气还不算炎热，耕牛热的气喘吁吁，舌头都伸出来了。有可能是天气异常导致耕牛生病，会影响耕种和庄稼生长，这是影响百姓和国家的大事。我作为三公之一，应该忧虑这样的事，所以才过问赶牛的事。 车夫听了心悦诚服。 在汉朝历史上名臣众多，唯丙吉、张贺的行为彰显人性的光辉，不求回报，甘冒身死的危险。温暖了历史，也温暖了文字前的我们。 丙吉对汉宣帝刘病己等同再造，后来丙吉的儿子因为贪污爵位被削。汉宣帝的儿子、孙子依然认为丙吉功劳最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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