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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牯牛背水库处大别山中，西北岸散落着黄甲镇所属的十几个自然村，东南岸散落着范岗镇所属的几个自然村，水面海拔一百米，水质清冽。水库被群山环抱，最高山峰在陶冲屋脊岭，海拔八百五十米。水库周边有山道蜿蜒起伏，全长约十八公里。若从高空俯视，它就像沧海中的大鲨鱼。这条巨无霸从头至尾长约五公里，背鳍与胸鳍展长三公里，翘起的尾鳍约一点五公里。大鲨鱼头朝向东略偏北，假设它往前游进九公里，就游到了桐城城关边。这个深秋，我计划在水库东北角汪山嘴露营，这是一处狭长的半岛，半岛坐北面南，视野十分开阔。这儿虽远离尘世，交通却极为便捷。从安庆抵达该岛，我可以几乎不用走路：先乘公交车，再乘大客车，继而乘小巴，最后坐渡轮，下船走几步就可以支起帐篷。不过，对于不熟悉交通状况及地形的人来说，汪山嘴半岛不啻是难以抵达的世外仙境。 对于这次露营，果德和果如居士表示乐意奉陪。他们俩可以共用一顶大帐篷，我单独使用一顶小帐篷。除了各自必备的睡袋、食物和相机之外，煤气炉和三脚架由果德携带，大帐篷和白酒则由果如准备。启程日期定在农历九月十五，选择这个日子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不仅因为这几天天气晴朗，还因为当晚有月全食自然现象，而且是难得的半影月食，届时天空会呈现一轮美丽的红月亮！ 十月八日清晨六点，我们各自从家里动身，六点四十分抵客运中心会合，乘坐开往桐城的大客车，大约九点在范岗镇下车，改乘小巴驶往牯牛背水库大坝。十点半将有一班渡轮启航，我们要在大坝上坐等一小时。面对湖光山色的果德居士提议不坐渡轮，不妨直接从岸道徒步至汪山嘴，全程不到六公里，比枯坐在大坝上等船要有趣。大家表示赞成，于是我们背起装备，东行在山水之间。我们的双肩包有十几公斤重，由于时间非常宽裕，走走歇歇，于正午才抵达露营点。汪山嘴岛尖有一小块平地，支起两顶帐篷差不多够了。大伙对这个营地很满意，尤其足边那碧蓝的湖水，令人赞叹不已！我和果德搭建帐篷，果如则开始烧水做饭，虽不算炽热的秋阳，忙碌时间长了，竟晒得人头晕目眩。到下午两点才午餐，餐地选在距岛尖数十米开外的树林中，餐布铺在林中空地上，那里比较荫凉。果如用几味中药加冰糖泡制的白酒，色泽金黄，入口甘甜醇美，令我赞不绝口！果德是不喝酒的，这瓶白酒就我和果如俩人喝，为图方便省事，遂决定将中餐和晚餐连在一起进行，从下午两点一直喝到日落，腾出黄昏时分拍摄风光。 太阳落山的位置在黄铺村方向，月出东山的位置在名为老和尚念经的山岭附近。因为月升时分即已开始月食，且水库周边都是山脉，等我们看到月亮自山岭露面的时候，月球已全部进入地球半影带，看到的即所谓红月亮！地球在阳光照射下，会在太空投下阴影，中间全黑的是地球本影，本影外面一圈暗红地带叫地球半影。月亮是不发光的，它只所以熠熠生辉，是因为日光所照。所谓月食，即月球进入地球的阴影，阳光照不到月面，古代人猜想大约是被“天狗”啃去了。如果部分月球进入地影叫月偏食，整个月球进入地球本影的叫月全食，若进入地球半影的叫半影月食，一共就这么三种状态。其中半影月食时月亮是血红色的，十分奇异壮观，为人们所乐见。安庆过去有个歌舞厅，名叫红月亮，在红月亮舞厅跳舞很浪漫，不知道这个舞厅还在不在？我们在汪山嘴半岛欣赏红月亮，其实也是很浪漫的，虽然把我们冷得瑟瑟发抖。 从红月亮变成银月亮，我们目睹这一过程在南空演变。因为夜间气温急剧降低，被日间阳光晒热的湖水倒像一锅温汤，袅袅地冒出白色水气。当月食过程全部结束，湖山变成银白世界，寒冷迫使我们躲进帐篷，只能在睡袋里露出一双眼睛，仰望半透明篷布做无限遐想。这一夜似醒非醒，睡得很不踏实。我听到隔壁帐篷传来断断续续的鼾声，好像果如还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有只鸟从空中飞过去了…… 因为寒冷，盼望天明。将帐篷拉开一道缝隙，伸头往外望：雪白的月光下，雾气弥漫的水面，头顶寒星闪烁，云雾悄然爬上山岭。一只偷渔的腰子盆，就像黑色精灵，在雾气中贴近半岛。 “捕到鱼没有？”我咳嗽一声，轻声问。 “只捕了几条小鱼。”偷捕者咕噜一句。 “你熟悉他们的活动规律吧？”——我这里所说的“他们”是指水库巡逻艇上的巡护员。 “知道……”偷捕者模糊地回答。 腰子盆在雾气中渐行渐远。 据我所知，牯牛背水库作为桐城大水缸，是桐城市居民饮用水的水源，为了保持水质干净，库区管理部门在水库投放了适量淡水鱼，让这些鱼类吞食水藻，以此控制水藻泛滥，从而避免水质恶化。为了禁止周围村民捕捞，安排巡员24小时不间断巡护。事实上，周边的村民很清楚，下半夜基本没人巡逻。于是个别村民在半夜或狂风暴雨之际，将腰子盆拖入水中，这些黑色幽灵出没在波涛中。我在想：撇开非法捕捞这一点不论，在大风大浪中或在月夜捕鱼，无疑是一幅非常壮美的与自然搏击的画面，可惜相机无法拍摄下来。 五点钟不到就起床了，第一步烧水，先泡一大茶缸热咖啡，三人轮流着喝以驱散寒气。接着再烧水泡方便面。昨天的酒还余下三两的样子，我只倒了一小盅吃几片烤肠，余下的大约有三小盅，留给酒仙果如喝。 月亮还没有从西山落下，太阳已从东山升起，这个时候光线最美，是拍摄最佳时段。帐篷里里外外都是露水，红蓼草、野菊花的灌木丛也浸润在晶莹的寒露中。 按计划我们乘上午九点的渡轮离开露营地。拆帐篷、打扫营地，工作量真不小。九点十分渡轮准时抵达汪山嘴，我们背包登船，随渡轮环水库一周，十点钟返回到大坝上。余下要做的，就是乘车乘车再乘车，返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继续过庸常生活。人类为欲望而活着，但这欲望必须与世无害。旅途中所有的辛苦，不为别的，就为了走进那个寒冷而有趣的夜晚，所有的经历，虽虚幻如红月亮，但证明了浊世还存在某些清纯的东西，表现了根植于人类内心寻找美好事物的愿望。
注：第10、11幅照片果德居士拍摄、第12幅果如居士拍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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