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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的塔中之塔:成都读者沙龙第24期(素履之往 独行愿也)

 塔中之塔 2023-07-27 发布于四川

木心说

爱了一个人,没有机会表白,后来决计绝念。再后来,消息时有所闻,偶尔也见面——幸亏那时未曾说出口,幸亏究竟不能算真的爱上。

又爱了另一个人,表白的机会不少,想想,懒下来,懒成朋友,至今还朋友着——光阴荏苒,在电话里有说有笑,心中兀自庆幸,还好……否则苦了。

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

——《素履之往》之《困于葛藟》

01

做读书会,接触的读者多了,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阅读习惯,有的读者说一天就可以读完先生的《云雀叫了一整天》,有的一下午就可以翻完《素履之往》,而有的读者却要用一年的时间来看完《文学回忆录》。

有关阅读,木心说过:“世界上的书可分两大类,一类宜深读,一类宜浅读。宜浅读的书如果深读,那就已给它陷住了,控制了。《道德经》若浅读,就会讲谋略,老奸巨猾,深读,会炼成思想上的内家功夫。《离骚》若深读,就爱国、殉情、殉国,浅读,则唯美,好得很。”(《文学回忆录·五十八讲》)

木心的文字无疑是需要深读的,如果浅读,就会流于俏皮,耍小聪明,深读,会读出一个自己,无比渺小而又无比愉悦。

李劼在《木心论》里有这样的论述:“木心散文之天然之高妙之精深,五四以降的白话文诸家当中,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而在木心所有散文当中,又首推《困于葛藟》登峰造极。倘若说木心的散文是可以随便乱翻的,那么《困于葛藟》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木心散文好比一顶皇冠,《困于葛藟》犹如皇冠上的一颗宝石。

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接下来李劼还有话说:“读着如此晶莹的文字,能够想到的汉语经典,唯有李耳《道德经》。若说木心相当于老子,可能不太确切;但说《困于葛藟》足以与《道德经》媲美,应该不算夸张。

《道德经》产生于两千多年前的老子口中,一直被奉为经典中的经典,即便放在全人类的文化中也如此,极好的文字,通常都会有极高的门槛,那是写给极少数看得懂的人看的。我试着去读过《道德经》,进不去,即便看了注解也无法让自己愉悦。

读木心的文字不同,即便大部分也看不懂,仅能够看懂的那一小部分就足够我愉悦很久,假设李劼所评不虚,那么不仅《困于葛藟》不能掉以轻心,整本《素履之往》都不是随便可以乱翻的。

02

继之前在他山书院连续做过三期活动后,我们又来到了他山书院的分院——金牛区创享店,由于是刚开业不久的新店,来往的人少,开敞的空间和舒适的装修倒是被我们所独占。

人少,我们便可以充分的交流互动,我重新整理了上几期《素履之往》的灯片,开场仍旧由评论家李劼切入,我觉得,日后但凡做木心研究的也好,还是纯粹的兴趣阅读,李劼的《木心论》都是一个跳不过的坐标,为此,我特地买来能在市面上看得到的李劼的另外两本书:《历史文化的全息图像——评红楼梦》和《唐诗宋词解》。

有关评论,我一直记得木心说过的两段话:“没有评论家,苦在哪里呢?是直到现在,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而是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的问题,都没有弄懂。”(《文学回忆录·十九世纪日本文学》)“要去评价一个伟大的人物,你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物?这是致命的问题。”(《文学回忆录·十九世纪俄国文学再谈》)

两段话都是说标准的问题,第一段话是在强调评论家的重要性,没有合格的评论家,好坏的标准都搞不清楚;第二段话是在说称职的评论家标准,评论家应向所评论的人物靠齐,起码是靠近,要不也无从谈起。

昨晚,丹青老师在理想国的群里搞直播,好不热闹,其口语越趋醇熟,应是得了先生真传,磁性的音色不说了,虽没有先生学识渊博,一再讲真话的勇气却是难得,带着先生的俏皮,却也多了一些先生没有的粗旷江湖气,在读者眼里,丹青是可亲、可爱、可敬的。

这些天,丹青老师在搞“退步”的画展,回想起前些日子,一篇《对“活着的公知”陈丹青默哀》在微信朋友圈炸响,作者是央美教授王华祥,其中原委大家看看热闹就好,我倒是想起了木心先生的两句俳句:

无审美力者是绝症,知识学问救不了。

无审美力者必无情

可人家王华祥也是知名画家呀,有作品摆在那里的,所以我就糊涂了。王华祥对陈丹青的评价是否中肯,我没资格评说,我只是想用木心先生上面提到的两个标准比对一下。木心在文学课上有这样一段:“盛唐时有人认为初唐四杰还不能完全摆脱魏晋遗风,以为写得不够好。杜甫就出来大骂:'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讲到后来,丹青发问:“盛唐讲初唐诗不好的那些人是谁?”

木心:尔曹身与名俱灭——不知道呀。

这些都交给时间检验就好了。拉回到读书会,刚开始做读书会那会,我非常在意来的读者人数,做到现在,我反倒不那么在意人数了,这期来的几位读者,都很健谈,大家能够聊到一起,真正的抛开世俗物质的牵绊,在精神层面充分互动,这是难得的场面。

质比量重要,这个原则适于人生中绝大多数场景。《三言二拍》里,子期去世,伯牙摔琴:

摔破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如今,不要说知音,找到能在精神层面聊上几句的人都难。也是因为有了这些愿意来参加读书会,又愿意出面说上几句的读者,我便觉得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与鼓励。


03

伴随着活动次数的增加,我们的道具渐次多了起来:先生的全套作品,画册,挂像,笔记本,音箱,投影仪,这期活动,我们又添置了投影幕布,未来也许要换一辆大点的SUV才能装得下这些日趋丰满的展品了。

与这些硬件相比,人应该算做软件了,只有把硬件和软件有机的结合起来,才算一场像样的读者沙龙。每位读者一点一点的付出,都是在为“塔中之塔”添砖加瓦,也是在营造自己精神上的象牙塔。

每次看到先生的照片放到那里,总会想起那个在视频里谈笑风生的老头,什么“雕像最苦了……”,马上摆出雕像不动的姿势;“普希金这样,永远这样了……”又是一连串的动作;“绘画就是坦白从宽,全部可以看到……”;“文学就是抗拒从严……就是一些黑的字,另外什么都没有”……

先生有俳句:

老实人不会说俏皮话 最俏皮的人惯说老实话

先生最俏皮,也惯说老实话,老实话用俏皮的方式说出来,老实人怕是听不懂,还好,我们都不是老实的人,或许可以听懂一些先生要说的话:

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

鹤无粮

2019年11月6日·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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