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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日报》2023年07月17日 A08版
□刘亚玉 2011年，在挪威国家图书馆的电影档案中，蒂娜·安卡曼从20万桶库存胶片中发现了拍摄于1929年的中国电影《蜘蛛精》。通过查阅资料档案，他们发现，在1929年1月18日挪威《晚邮报》上，曾刊登过该片的中文和挪威文电影海报，这是第一部在挪威放映的中国电影。 第二年，蒂娜的同事理查德将这个消息带到了北京，中国电影资料馆的研究者大为惊喜，经过数字化和修复，这部失传的电影重新展现在观众眼前。在它的背后，藏着一段苏州演员殷明珠的传奇人生。 殷明珠，1904年的正月初七生于梨花里，也就是今天的吴江黎里镇。殷家是当地的望族，殷明珠的曾祖辈殷寿彭、殷兆镛、殷寿臻，为清道光年间翰林，祖父殷梦琴曾在乌镇做官，父亲殷星环为丹青名家。 在殷明珠出生之后，随着科举制度的消亡，殷家近乎中落。殷明珠的父亲殷星环还在世时，出于好奇曾购买过当时盛行的一种俗称发财票的彩票。殷星环病入膏肓之时，有人前来报喜，说殷家中了巨额头奖，这一帖兴奋剂并未将父亲从死亡边缘挽回，却成为解决家中经济问题的及时雨。 早年的殷明珠曾就读于黎里女子中学，在她十三岁时吴江发生兵变，为了避难全家搬往嘉兴，后迁到上海。殷明珠就读于上海中英文女学，她不仅说一口流利的英文，而且任何新式事物，舞蹈、游泳、唱歌、骑马、骑自行车，甚至驾驶汽车，全都不在话下。 作为民国上海滩的初代名媛，殷明珠被称为FF女士，和当时的AA女士傅文豪、SS女士袁澹然鼎足而三。各大报刊纷纷刊登她们的照片，她们的着装和行为都在引领时尚，每当出现在公众场合必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她和但杜宇的缘分源于一场喜宴。 当时的但杜宇和朱瘦菊等人集资千元筹备上海影戏公司。但杜宇的侄女和殷明珠就读于同一所学校，两人在宴席间经人介绍相识，在交谈中发现彼此都对电影艺术十分感兴趣，但杜宇邀请殷明珠加入上海影戏公司，明珠欣然答应。 两人合作的第一部影片《海誓》便在中国电影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部电影被称为中国最早的三部故事长片之一，而殷明珠也成为国产爱情片演出的第一位女性演员。 殷明珠踏入演艺界抛头露面，让出身书香门第的母亲大为光火。家族中的长辈们联合反对，禁止她和但杜宇往来。无奈之下，殷明珠只好暂别影坛，在一家日本医生的诊所当起了挂号员，然而这样刻板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她所期望的。 在和殷明珠分开后的三年中，但杜宇虽也合作了一些演员，但总觉得不尽如人意，明珠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筹备新片《重返故乡》的过程中，但杜宇再次想起殷明珠，两人一起向殷家长辈做了大量工作，终于做通了明珠母亲的思想工作。殷明珠的复出受到观众欢迎，紧接着，她又出演了周瘦鹃编剧的故事片《传家宝》的女主角。 在电影艺术合作日益默契的基础上，但杜宇和殷明珠的爱情也逐步酝酿，而为他们做媒的便是苏州人，昆曲研究大家管际安，他后来也担任了电影《盘丝洞》的编剧。 《盘丝洞》是二人婚后的第一部作品，是当年的“现象级”影片，一经放映万人空巷，票房赚得五万盈余。但杜宇用这笔资金扩建了摄影场，添置了许多道具，要把电影事业做大做强。他们邀请苏州影人姚苏凤编剧《杨贵妃》，请白鹅画会成员协助电影美术创作，影片中安史之乱渔阳鞞鼓的一场戏还曾在苏州上方山取景，将漫山遍野的香客权作群众演员，取远景拍摄，节省了大场面的制片成本。 1932年在“一·二八”炮火中，但杜宇和殷明珠苦心经营的上海影戏公司被炸成废墟，在艰难战乱中他们曾典当家中物品救助郑逸梅等朋友。战火平息之后，他们二人立刻重整旗鼓，挂上上海有声影片公司的招牌，继续拍电影。“八·一三”之后上海沦为孤岛，他们不愿过屈服的生活，辗转至桂林、香港、重庆等地，颠沛流离。 1972年但杜宇在香港离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经历了脑溢血、肠癌手术，殷明珠一直在旁照料，此时她早已褪去明星的光环，作为贤妻良母，她身上有着江南女子柔美中的坚韧。1978年在改革开放之后，殷明珠几乎每年都回内陆探亲，晚年她孤身异地，寂寞寡欢，1989年与世长辞。 在今天的黎里还有殷明珠昔日故居，流传着她的传说。当封存百年的胶片再次浮现于光影，我们又见到那个风姿绰约的殷明珠，在电影的时空中，永远美丽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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