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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汇报2023.7.28 天籁三鸟图①反舌鸟 王士跃1、模仿天才反舌鸟 反舌鸟（Mimus polyglottos）是一种北美洲的鸣禽，它不仅歌声婉转悦耳，还善于模仿其他鸟类的叫声，甚至连动物、昆虫和机械的声音也能模拟得颇为神似。在模仿的天赋上，反舌鸟是技超百雀的。 反舌鸟的外表素颜淡貌，身材修长，羽毛瓦灰，虽非缤纷妍丽但有一种轻盈利落姿态。尾巴稍翘，翼下有银白花斑，飞行时闪烁不止，易与喜鹊混淆。可是一旦纵喉放歌，一串串天籁似的音符，便与喜鹊有了天壤之別。 大地回春之时百鸟竞歌，反舌鸟会比任何时候啁啾得更加热烈动听。我每天散步经过一株银橡树，总会看到一只反舌鸟每次固定地站在最高的枝头。春色撩人，橡树花怒放似火，反舌鸟同样以火热的情感吐出一曲又一曲美妙的旋律，随着清新的晨风飘荡山谷。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总要多瞅它几眼。 它的歌声是一种奇妙的组合，音调流转，声域广阔，结合了舌音、喉音、颤音和气声，一会儿华丽空灵，一会儿深沉浑厚，还会穿插模仿各种莺声燕语，更离谱的是警车笛声、口哨声、锯声和锄草机的轰鸣它都能学舌得很像。我粗略地记录下来，足有二、三十种之多！并且每支乐曲只唱过两三遍后便换上一支新歌，可能是不想让我的耳朵听腻了吧。反舌鸟的音乐腹笥十分渊博，据说可以唱上两三百首鸟曲，实在神奇！ 在读大学时我的英文翻译课老师曾组织过同学翻译一部美国小说名著，这本书名叫《杀死一只反舌鸟》（To Kill A Mockingbird），那还是我头一次听说这个北美歌鸟的名字。主人公阿迪克斯告诫孩子们说，反舌鸟是一种可贵的益鸟，它总是热情歌唱，比较不会去糟蹋庄稼和果园。“记住，杀死反舌鸟是犯罪。”他对孩子们如此嘱咐。谁会忍心去伤害这个为我们带来美妙音乐的大自然使者呢，相反我们该为欢乐的天籁而感恩。 反舌鸟虽说巧舌如簧，但是论起好勇斗狠它丝毫不惧猛禽，甚至敢于和鹰隼们较量。猫头鹰因常常袭击反舌鸟幼雏和偷吃鸟蛋，是反舌鸟的冤家对头。有一天我正巧遇见猫头鹰和反舌鸟争斗得不可开交，正在偷袭反舌鸟窝的猫头鹰受到了反舌鸟猛烈的反击。那是一只仓鸮，体型比反舌鸟大了好几倍，性情残忍，眼珠儿射出阴森之光，它对着反舌鸟发出“嘶嘶”恫吓的喉声。反舌鸟却毫无惧色，利用它轻巧灵活的优势，忽而盘旋，忽而俯冲，“唊——唊——”不断怒吼，同时用尖喙和钩爪上下左右撕扯猫头鹰的羽毛。猫头鹰肥大，又深陷枝叶之中难以施展，渐渐处于被动的局面，漂亮的羽毛已被啄下来不少。不一会儿更多的反舌鸟也闻声飞来助战，将猫头鹰团团包围，不停地轮番进攻。所谓“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见势不妙，猫头鹰最后一扇翅膀从树上溜掉了。反舌鸟还从后面乘胜追击，朝猫头鹰逃跑的背影一阵哄叫，仿佛嘲笑它是一个胆小鬼。
2、浪漫之禽红翅黑鹂 红翅黑鹂（Agelaius phoeniceus）常年栖息在池塘芦苇丛中，因羽毛乌黑，翅有红斑故而得名。博物学家林奈曾在他的经典名著《自然系统》对红翅黑鹂有过记述，还将它命名为红鹂，因它的歌声柔悦动听，宛如黄鹂。后来法国鸟类学家路易·贝洛特更新归类，又将它改称北美红翅黑鹂。 在南加州普拉多湿地有种类繁多的歌雀，常见的如黄喉地莺、沼泽鹪鹩、拟八哥，春天时个个展露迷人的金嗓子。不过对我来说，在歌者如云的大泽世界只有红翅黑鹂的歌声最为奇妙，韵味深长。其他歌雀各有特点，比如鹪鹩、拟八哥都属于急性子，仿佛谁的歌唱得晚了，或是弱慢了半拍就有被开除鸟籍的危机感，于是乎此起彼伏，口口激昂，似乎连口气都来不及喘。红翅黑鹂却不着急不上火，吐出悠扬舒缓的美声，歌声清和纯净，没有一点火爆。如果打个比方，沼泽百鸟若像大型乐队，它则是一支手风琴，充满抒情浪漫精神。“喔赫尼——喔赫尼——”它啼唱着，仿佛说：“我和你——我和你——”带着那么一点缠绵。 沼泽鹪鹩和红翅黑鹂的姿态都很优雅，而鹪鹩的啁啾更带有一种表演性，每当引吭高歌它将尾巴翘向天空，尖喙微微颤抖着后仰，仿佛在完成一个芭蕾舞者的倒踢紫金冠的动作，并且双目微闭，完全沉浸于自我陶醉。红翅黑鹂则低调多了，似乎更懂得软实力的重要。它在鸣啭时会慢慢拉动双翅，像被弹簧抻开似的，肩头的红斑和藏在下面的金带立即绽放光芒，如两道耀眼的大肩章。举止优雅的肩章大帅向女士们热情地俯身行礼，加强攻势打动芳心。雌鸟面对着好几只献殷勤的肩章大帅，自然变得挑剔起来，站在枝头东张西望拿不定主意。 艺术家们曾为红翅黑鹂画过不少传世之作，美国国家美术馆中收藏着现存最早的黑鹂绘画，是英国鸟类画家马克·盖兹比于1754年创作的，其后很多在美洲大陆旅行的欧洲鸟类画家都从它身上获得了灵感，不断绘制博物图像和书籍插图，到了十九世纪美国鸟类绘画大师奥杜邦所画的黑鹂影响更为广泛，他所绘制的《红翅黑鹂登枝图》等水彩画，兼有科学的准确性与艺术美感，至今还是广受喜爱的收藏品和居家装饰，可见黑鹂长久不衰的魅力了。
3、明星光环的朱雀 在各种鸣禽中朱雀（Haemorhous mexicanus）是一种比较平民化的歌鸟，因为它与人类的生活有一种依存的关系，在我们的房檐屋下搭巢筑窝，它的歌声伴随着我们的进进出出而节奏欢畅，像麻雀、燕子一样人们不会多加留意。它与麻雀是近亲，连飞动的姿态都很像麻雀，只是羽毛的花纹和色泽略有不同，啼鸣更是大相径庭。 早上第一线阳光来到人间时就是朱雀敲响晨钟的时刻。它歌声清脆悦耳，情绪高昂，好像在催促大地万物赶快从睡梦中苏醒：“叽咕噜噜，叽叽——叽咕噜噜，叽叽——”它在房顶上鼓足了力气唱着。这时候不少鸟禽还在睡觉，被它吵醒了后，咕哝了几声又缩头睡了。只有它一会儿站在屋脊上，一会儿飞上墙头，一会儿登上街灯高柱，卖力地唱它的独角戏。 朱雀的羽毛雄雌不同，雄鸟是嫣红色，头部和胸脯的色彩尤浓。据说这是长期采食红野果造成的——朱雀是鸟禽中少有的全素食主义者。麻雀无论如何卖力表现，其歌声依旧是叽叽喳喳，没有旋律美感可言。可是朱雀却天生一副好嗓子，并且深得发声要领，它会将胸脯鼓得圆圆的，喉咙咕噜咕噜地滚动，声量畅通无阻。由于声带的震动，它脖颈四周会抖动一种迷离的光晕，如一团红雾，让它的歌声不由地蒙上一层神祕色彩。 朱雀身上的那种明星架势曾使它获得“好莱坞雀”的时髦名称，四○年代还一度被大批运去美国东岸出售。东岸人将朱雀视为珍禽，干脆将它像鹦鹉一样关在鸟笼中专为主人唱曲儿。因为违犯了鸟类保护法，官方立即查扣，准备将它们送回加州原栖息地。慌乱之际鸟贩们将没被没收的朱雀统统在当地放生，一时间成千上万只朱雀振翅而去，飞往田野山林，从此在当地安家落户。虽然返迁失败，但是朱雀终于能够在崭新的环境下适应和生存，让鸟类保护人士总算松了一口气。 雄雀是出了名的模范丈夫，呵护雌鸟恩爱有加。尤其是孵卵期，雄鸟对雌鸟更是殷勤备至，极其温柔。有一对朱雀在我家屋檐下筑巢安家，到了孵育季节都是雄鸟进进出出，搬运粮草。每次叼回莓果和谷物，它都会将最具营养价值的食物一口一口送到雌鸟嘴里！趴在窝中孵卵的雌鸟这时竟然发出嗲嗲呢呢的声音，仿佛对孩儿它爹的辛苦照料表达感谢。那一幅卿卿我我的模样好比神仙眷侣，羡煞世人。有时候，雄鸟还会绕着鸟窝载歌载舞，难道是为“坐月子”的雌鸟娱乐解闷儿？而雌鸟此时也跟着摇头晃脑，显然是十分欣赏了。雄鸟吐曲总是以“叽叽——”两个滑音结尾，极像情感虚词的“哎哎”“哦哦”，又神似东北二人转男女对唱末了的挑音，十分撩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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