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语悦读】武康大楼记事（节选）

黄之中 2023-07-28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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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尘封的记忆，寻觅往昔的岁月

叙上海老底子事 忆上海老底子人

诉上海老底子情

武康大楼记事

（节选）

作者：王伟

沪语改写、讲述：牛美华

文字修正、推荐：丁迪蒙

编辑：王乙其

上海是座怀旧个城市，交关沉寂了几十年个物事，勒勒机缘巧合之下，像是拨人从箱子底下抖了出来，晾晒粉饰一番之后，倒是焕然一新了。武康大楼就有搿种命运，勒伊差勿多进到了耄耋之年辰光，突然又红起来、火起来了，伊几乎成了上海个地标之一。

武康大楼暴得大名，因为伊是现在名声如日中天个邬达克个杰作，几十年辰光里向，大楼住过交交关关文化名人，也因为伊确实是远近体量最大、一度也是最高个宏伟建筑，风格搭装饰侪透出了一种凝重、庄严个美。立勒伊个西侧稍远眼个地方抬头望过去，淮海路、武康路夹角浪个搿幢大楼，真个像一艘航船慢慢叫勒勒开过来。

武康大楼留拨勒我勿少记忆。搿能讲，绝对呒没附庸风雅个意思，是因为我从出生到廿二岁毕业工作，就住勒大楼北侧个伊片棚户区里，伊阳光背面个巨大身影，常年整天覆盖勒我屋里个屋顶浪，也挡牢了我眺望南天个视线。

早年个伊些关于洋房、洋楼知识，比方电梯、煤气灶、抽水马桶咾啥个，侪来自于搿幢大楼。我到同学屋里去，勒伊些面积老大个房间里向尽情个白相。至于登斯楼而望远、或者是俯瞰个快感，远近有啥个地方可以超过武康大楼个？第一趟，我到六楼个梅同学屋里白相，我根本勿敢到伊只高挑出去个阳台浪去，后首来是吓丝丝扶牢仔栏杆慢慢叫挪过去个，再看到了下头淮海路浪个人来车往。

伊趟，我路过武康大楼，特意勒门厅个口口头看了看伊个两部上上下下个电梯，鸟枪换炮了。老早个电梯，是两重移门个伊种，外层是小方格个磨砂玻璃门、里层是斜角相交个铁栅栏门，电梯工拿门合好、拉开个辰光，一阵一阵个哐啷哐啷个响声。底下头显示所到个楼层个表盘，是半璧见海日形个，有根蛮粗壮个指针绕牢仔圆心扫过来、扫过去。搿种老古董，现在只有勒老个电影里向再看得到。

伊个辰光我伲上厕所，只好到弄堂里伊间简易个老式公厕去。讲伊简易，是因为伊既呒没水冲、也呒没化粪池，是靠人工清运、清扫个；讲老式，是因为厕位就是一排大个木桶，粉墙板壁或者后来个水泥板壁，侪呒没瓷个。伊就勒我屋里对面，虽然是近水楼台，想方便就可以方便个，但毕竟是饱受熏陶，再讲，还常庄要排队轮流蹲。所以，就会得想到武康大楼里伊个瓷砖落地、拉绳冲水个“卫生间”。伊就勒上头提到个伊条近道旁边、生产组个门外，虽然讲也是蹲坑个，但比起弄堂里个伊座“碉堡”要好勿晓得几化倍了。所以，大大小小、尤其是小囡，常庄偷偷叫去享用，就是拨生产组个人骂也心甘，铁门关脱了、也要翻过去。关于抽水马桶个最初概念，就是搿能样子烙下来个。

棚户区个房子大多数侪轧得勿得了，弄堂阔窄勿一，但大部分侪交关狭窄。我伲打乒乓球，也难得寻到宽敞眼个地方，用各式木板搁起来个球台，真个比汏衣裳板大勿了多少。而勒武康大楼里向，侪是宽敞个大房间，一套几间个，怪勿得是当年洋行个高管享用个。我幼儿园同班个梅同学，伊拉屋里套房个大客厅里，还摆过只正规个乒乓球台子，让人眼热勒得来勿得了！

同班个另一个夏同学，住勒二楼北向个房子里。推开厚重个木质总门进去，过道厅个边浪，厨房、卫生间侪整齐、有窗个，三间方方正正个大房间，当中侪有宽大个带方格窗白个落地门，通到外头贯通阳台，除脱晒勿进太阳，也老敞亮气派——伊拉一家五个人住两间，还有一间完全空关。伊个辰光个人到底老实，也想勿到占用。正好，伊面就成为了我伲个玩乐场，常庄白相个是好人坏人个游戏，学电影里个情节，用自制个刀枪或者啥个代替物，搞眼简单个角色扮演。类似个游戏，我伲勒其他地方也白相个，但效果侪比勿上勒武康大楼里。伊间空荡荡个大房间，忒让人有得舞台感搭仔真实感了，白相起来邪气过念头个！

小辰光吃棒冰，阿拉勿叫伊有点土气个“冰棍”个，或者是雪糕，带有奶油成分个，从来勿勒流动叫卖个人伊面买个，伊拉个胸口头背只木箱子，里向包裹个保温个物事总有眼龌龊八蜡个。我伲侪是直接到武康大楼下头去买个，除脱买棒冰、雪糕，还有木箱子里根本买勿到个冰砖——伊个辰光算是最高级个冷饮了，中冰砖两角一块、大冰砖四角一块。勒小囡期待个眼神下头，店笃悠悠个掀开冰箱上头厚重个盖头，一片冷雾马上就飞腾而出，弥漫开来，朦胧之中，棒冰、雪糕、冰砖咾啥个就送到小囡手里了。

1985年7月，我从武康大楼旁边搬脱了。当时，伊片棚户简屋已经拆得只剩几间房间，孤岛一样个立勒一片瓦砾里。立勒伊片废墟浪，武康大楼一览无遗，可以从头到脚完完整整看到。

后首来，伊面造了几幢戆搭搭个自来火盒头住宅，老底子辰光生活个痕迹因此拨掩埋了，记忆也无所依傍。所以，廿几年来，我老少回到伊面去凭吊以前。只有武康大楼还勒海，虽然搿两年火起来之后，改了眼片段、多了些粉饰，但还是原来个身形告气派，可以让我轻松个寻找过去个痕迹、唤醒陈年个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