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几名矿工 差点被掌子面上掀起的煤呛死 1976年7月27日晚，我在开滦煤矿地下1000米的巷道机房值夜班。 零点过后，按规定检修完相关机电设备后，我便随手翻起了一本机械工程的书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上下眼皮开始不断打架，我站起身，狠劲的揉揉眼，看了看手表，时间显示7月28日凌晨3点40分。 我合上那本砖头般厚的书，缓缓站起身，想到机房外溜达一圈。 就在我刚刚迈出两步的样子，脚下的大地突然波浪般的倾斜、移动起来，就像在蹦床上一样。 照明灯的光亮忽的变成淡红色，随即熄灭，室内漆黑一片。 矿灯，矿灯呢，情急之中，我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就在同一时刻，脚下传来由远及近的巨大的轰鸣声，声音沉闷厚重，大地又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机房也跟喝醉了酒一样，上下摇摆。 猛烈的颠簸和摇晃过后，地面明显地向北倾斜，很快恢复原位，然后又向南倾斜，同时伴有颤动和颠簸。  十几块机房墙上的砖掉落，粉尘四起。 我背身靠在墙角，双手紧贴左右墙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遍遍的问自己。 此时此刻，机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找到了矿灯。黑暗中突然打开了一片白光，我惊奇地发现，机房口的岩石上，有一个裸露的小孔，泉水像压力喷枪一样喷出来，地上一片水滩。 四点整，巷道里响起了脚步声，迎面跑过10多名青年矿工，向井口奔去。 我连忙拦住其中的一位：“柱子，刚才咋回事？” 柱子直愣愣地盯着我：“我正想问你呢!刚才，我们在掌子面上，差点吓死，冒顶了吧？” 柱子大声的喘了几口气，接着说：“掌子面的煤都掀起来了，十多个人差点呛死。王大炮（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矿工，说话嗓门特大）让大家都去通风口。一到巷道，大家都往前跑，后面还有挺多人，据说，直通电话都断了，你也赶紧跑吧”。  地下长时间停电 带来的严重后果 井下矿工一齐涌来，不足半小时，提升罐笼的井口处便集聚了上千人。 像我们这种长期的“地下工作者”，对长时间停电的严重后果自然心知肚明： 第一，巷道供风机和吸风机因停电不能工作，井下巷道中的流动空气，只能依靠井口自然风，这极其微弱的风量会使巷道空气稀薄，威胁人的生命安全。 第二，抽水泵因停电停止工作，会使积存的矿泉水越来越多，最终完全淹没矿道，别说是巷道中工人了，就是矿井下的水耗子，这时候都够它们“喝一壶”的。 4点20分时候，有一个不大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来，却顷刻间让人心里一惊：“刚才又试了好几回，没办法和地面联系，趁现在还有时间，大家到马路口攀登阶梯那里，慢慢爬到地面去吧…… ” 机房里两个住公寓宿舍的宝坻县藉矿工，被眼前的现实吓得面如灰土，竟谈起了“后事”。 站在一旁的王大炮，狠狠的推了一下刚才说话的那个矮胖子：“你他妈胡说些什么，哪有那么紧张，赶紧闭嘴，扰乱人心!要是再听见你唠叨，老子大巴掌扇你!” 矮胖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站起来个干部模样的人：“大家一定充满信心、保持冷静，听从统一指挥，我们一定能够平安到达地面，我们此刻就是一支战斗的队伍，谁要是再无事生非、动摇军心，就军法处置，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巷道中原有的凉风变得暖和起来，空气正在以鼻腔可感知的速度在变得稀薄。 大型煤矿在建设矿井时，都修筑有马路口(又称马路眼)，专备矿井下停电、检修绞车或其它机电设备上下巷道使用。 马路口与各层巷道逐一相通，它是煤矿巷道中，共用的通向地面的安全通道。 马路口多建筑在井口附近，碹洞内可容3人并行，砌有台阶，其坡度比普通的楼梯略大一些。 矿井最下层的巷道距地面的深度至少几百米，多则上千米，从矿下通过马路口攀上地面，存在着相当大的困难。 首先是坡陡路长，其次，水从洞碹各处下滴或喷流，台阶上永远是水汪汪的，稍一失神便会跌倒。 即使是体格好的青壮年，通过攀登马路口到达地面，也会累得气喘吁吁，中老年人和体力稍差的人，简直难以想像。 马路口的洞碹是用青石块或砖砌成的，呈半圆形。如果进入洞碹，大地再次疯狂摇晃，身处其中的人，即使不被当当场砸死，也会被堵在里面。 为了脱离险境自救自生，聚集在井口周围的矿工开始向马路口涌去。  一位中年矿工转身奔走时，脚下一滑，跌倒在水沟，由于极度恐慌，他忘了水只有齐腰深，竟然在里面“手舞足蹈”的拼命挣扎起来。 有人伸出手把他拉了上来。 青年矿工缺少井下排险的经验，但多数人极为聪明，他们一起行动起，紧紧跟在老矿工身后，思忖着排险获生的种种途径。 在多数人涌向马路口的同时，有不少老矿工，还停留在原地，他们觉得，此时，通过马路口到达地面，也许并不是唯一正确选择，他们需要镇定下来，再琢磨琢磨，看还有没有另外的求生之路。 突然，一位青年矿工惊叫：“看啊!泉水把水沟淹了啦。” 此刻，巷道里水位急涨，意味着危险近在眼前，若不立即离开，当机立断做出最后选择，灾难将像一群猛兽一样，狠狠的撕咬在场的每一个人。  都他妈算个爷们？ 老婆、孩子正眼巴巴的盼着咱们呢 越是紧张，人群越显慌乱，里面甚至有低沉的哭声传来。 “都给我站住。”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像炸雷，在人群中响起，人们下意识的从声音出处散开。 在巷道的中央，站着一位脸如刀削、前额开阔的老矿工! 声音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人们都在竖着耳杂听他的下一句话，嘴时，他却一言不发，雕像般稳稳的“定”在那里，分明就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指挥官。 “大惊小怪!水沟里的泉水流量多一点，就值得这么喊叫？都他妈算个爷们吗？家里的老婆、孩子正眼巴巴的盼着咱们呢，还没见棺材呢，还没咋地呢，就落泪了，就屁滚尿流了？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再唱反调，谁就自个留在这，我们的大部队不要这样的人!” 老矿工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同志们!现在，我们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从马路口攀登去地面。我先打个头阵，给大家探路，大家跟我走。” 说完，这位老矿工头也不回的朝前面走去。 后来，我才知道，说话的这个人叫张希恩，是位退伍军人。1947年参军，在辽沈战役中两次荣立战功。1950年，参加抗美援朝战争，1956年转业到开滦。  大部队前进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一位老矿工慌慌张张的从几十米外的地方向张希恩跑过来，紧紧地搂住他，大概是想耳语，但急情中嗓音并没有压下去：“前面的铁轨下，泉水都喷出来了，咱们……” 张希恩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讲下去。稍后，清了清嗓子，高声讲道：“同志们!现在是4点45分，攀登马路口如果一路顺利，最迟6点钟，我们就可以到达地面!大家跟我走!” 当大部队紧跟张希恩的脚步赶到马路口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进退两难，迟疑不决的矿工。 此时，张希恩招呼几位身带酒灯的干部，围拢在一起，开始研究应急对策。 开滦煤矿有一种几十年来形成的习惯，凡是干部下井， 必须携带一种普通矿工所没有的酒灯，它是检查矿井下瓦斯浓度的一种既简便又实用的测试工具。 当井下瓦斯浓度积增到危险数值时，酒灯就会因缺氧而自然熄灭。 几分钟后，张希恩沉稳地对人们喊道：“同志们!这个马路口的道路我非常熟悉，请大家放心。我进洞之前，要提醒大家，这条道路有一半是英国管理矿山时建造的，他们开凿的碹洞，有好几处拐弯的地方是三叉口，大家千万要注意，不要误入岐途。在攀爬的过程中，大家要按顺序，互相帮助，发生紧急情况时，也绝不允许慌乱，一切行动要听从统一指挥。” 说完，张希恩和王大炮两人，头也不回的进入了满是塌落碹石的马路口的碹洞内。  经过二十分钟的漫长等待，两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碹洞口，张希恩略带激动的对大家说：“同志们!马路口入口掉落了一些碹石，从整体情况看，碹洞破坏的程度较轻，碹洞内支撑力坚固，就是再遇到先前那样的抖动，碹石也不会坍塌的。” 大型矿井的煤炭生产是极有组织的，一般分采煤、掘进、开拓、运输、机电和通风等一些区科，井下人员虽多至数千人，但秩序很强。 一些腰系酒灯的干部，各自招唤本单位所属人员，但由于人群太拥挤，已无法按原单位组成小组，许多干部见此状只好退在一旁，碹洞口早已挤满了无数急不可耐的人。 张希恩看了一眼都想争先攀登的人群，又大声喊道：“同志们!现在大家挤在入口处，身薄力弱的老矿工，就算有人扶助，也要被挤到后边。我提议大家互相关照，先让老矿工排在碹洞口。” 人们纷纷为老矿工们让出一条路。得到优先权的老矿工在向入口处挪动脚步时，却有些迟疑了。 虽然他们知道碹洞内是安全的，但大家仍担心，先进洞会遭到意外。几位老矿工站在洞口，表情有些不自然。 张希恩看在了眼里，不慌不忙第一个钻了进去。疑虑消除了，于是，整个队伍开始了艰难的攀登。  关键时刻，我接替小李 成了老矿工杜师傅的左膀右臂 我随着鱼贯而入的人流，开始了求生之路上的跋涉。地动使矿下岩层有些地方明显发生裂缝，源源不断的矿泉水从各个岩缝不停地喷流出来，向下层巷道灌注。 碹洞内的台阶像小瀑布一样，有的地方台阶上还堆满碹洞壁上掉落下来的碹石或砖块，给攀爬带来很大困难。 我正当而立之年，每年在节日检修机电设备时，都要在这马路口攀上几次，在我攀了将近百米台阶时，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下边冒了上来：“等我一下啊!…… ” 我听见有人呼叫，马上停下脚步，向脚下望去，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老矿工，我伸手拉了他一把。 来到我身前时，老矿工已累得脸色腊黄，几次张口，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原来，和这位老矿工结伴同行的小李身体很弱，才攀登了不足百米，就累得浑身发抖。 不一会，小李扶着碹壁步履维艰的跟了上来，看见我，他面色愧疚的说：“杜师傅就托付您了!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等小李走后，这位杜师傅有气无力的说：“今天你得帮我一把啊! …… 唉，上年纪了，身子骨发虚，登这么陡，这么高的坡，要是没人帮助，我这老命可要报销了。”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说道：“杜师傅，您放心好了，只要不发生意外，我一定帮您攀到地面!” 在我和杜师傅停下来谈话的这段时间里，下边的人争先恐后的朝上奔涌，我边和杜师傅谈话，边向熟人点头打招呼。 在接连不断的人流中，柱子被一位青年人搀扶着，喘着粗气从我身旁攀登上去了，他回头发现了我在台阶上，便停住了脚步，对我说道：“你用手掌扶住碹壁试试，大地在颤抖呢! ” 我自幼就爱听大自然莫测变幻的神奇故事。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改锥，将它附在一块岩石上，三番五次的试听…… 终于听到了岩洞深层的异响：那声音，像拍岸的波涛一样，响声不断，说明大地的摇动还未停止。  杜师傅见我对岩石发出的异响很感兴趣，就趁着坐下休息的空，发表了他的见解：“咱们现在是在岩层的狭缝里，肯定可以听到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岩石的异常声响，我虽不是研究地质的，但凭直感也可断定是地层出了大毛病。一小时前，发生了巨大的岩层振动，那时，怒吼般的响声自然是岩层发出来的，震动过后，还会有余声，你要是趴在岩石上听，响声肯定会大得多。我像你这么大，下巷道放炮，开凿岩石的时候，可以根据响声的大小和岩石碎块滚动时间，计算出开凿岩石的吨位。” 攀登马路口的最后一股人流，因我和杜师傅长时间停步休息，纷纷超越了我们，渐渐将我俩甩在了最后边。 杜师傅的气力越来越弱了，只要一停下来，马上就会瘫在地上。我认识到，即使停歇的时间再长，他的体质也不可能恢复。 我说：“你攀登台阶时，不要再用力了，只要迈步就行，我拖也要把你抢到地面上去。” 他听了我的话，默默地点下头。我说：“再有一段路程就要到达地面了，咱们已经走完了一多半路，咱俩也成了患难与共的朋友了!” 说话间，我们来到一个平巷的拐弯处，再往前走几米，就是一个交叉巷道口。 苦中作乐 我竟对地下矿泉水的变化产生了兴趣 开滦马家沟矿是解放前，开滦五矿大罢工的主要策源地之一，因工潮不断，在1936年1月26日，被英国资本家强行关闭，矿工被遣散，不久，整个矿井被水淹没。 解放后的1954年，人民政府开始了恢复矿井的建设，1957年12月15日，正式投入生产。这座矿山的老矿工，都是从开滦各矿调来的，有的还参加了当初的矿井恢复建设，杜师傅就是参加恢复建设者之一。 他对这里的井巷非常熟悉。面对经历过沧桑岁月的巷道，他触景生情，不胜感慨地说道：“这里的巷道是几十年前英国人采矿时开拓修建的，现在已废弃不用了。深巷内通风不流畅，从前，有人不识路途，走错了路，中了瓦斯毒气，丧了命!' 我信心十足的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头脑清楚，不会走错一步路的!” 为使他放心，我指点着人们留下的脚印道：“咱们俩顺着潮湿脚印走，路线就是正确的!” 由于有了安全感，他谈话的兴致又来了：“你要想探听地声，这里是很好的地方，碹砖是用水泥砌成的，效果最好。” 几十年前，英国人建造的巷道，相比解放后中国人自己开拓的又窄又小，但碹洞工程质量很好。虽然大地发生了摇晃抖动，但各处无一块塌落的砖块。 我们现在脚踏的地方，是个四通八达的主要道口，左右是陈旧的老巷道。 我首先来到老巷道，向纵深伸展的窄巷内，约几十米的地方，巷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到处是黑洞洞的一片。 这里是20年代的巷道，当时未使用机械化运输，巷道的地面上，没有为泉水疏通渠沟，泉水自然沿巷道地面，向低洼处流动，马路眼则修筑了水渠沟，它汇集了各巷的泉水。 往常，陈旧的巷道，由于岩石中的泉水外溢较小，即使在砖碹中有明显的空隙，也都是干涸的。 现在，奔泄向下的泉水忽然增多，说明地下水压力增加，各巷道的地下水流速加快，水位发生了异常明显的变化。脚下的岩石上产生了无数的喷水气泡，不间断的响声，随处都可以听到。 有的地下水上涌的喷水孔，还冒着白色气体，喷水柱此起彼伏，参差不齐。从泉眼中喷流出来的水，失去原来的透明清澈状态，变得很混浊，用手一摸，好像里边还有岩石的微细粉末。 井下矿工，有的人非常喜欢饮用沿碹壁流淌的矿泉水。 矿泉水清凉可口，是一种含矿物质极丰富的好饮料。 此时，我因攀登马路口出汗太多，早已口渴难耐。我扶着碹壁吞了一大口，口腔内顿时感觉到有一种腐草的怪味，几口下去，终于品尝出泉水的味道了。 在寂静中，泉水悠悠的喷溢声十分清晰。大地因受到压 力而施放出的泉水，汇成小河，在巷道中缓缓流动…… 我觉察到地壳内泉水异变，一定是岩石固有的整体遭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而破裂，有压力的地下水，冲破水层涌出，造成泉水外喷。 泉水的难闻的怪味，是地壳内固有的各种气味侵入所致。但从岩石中传来的似爆炸，又像象雷鸣的奇异的回声，反映了岩石的大破裂，这是无疑的。 现在，在漫漫的矿井下，老矿工杜师傅是我唯一的患难 与共的伙伴。既然落在了所有人的后边，干脆一步一步慢慢 攀登吧! 每登上几十米台阶，我们就坐下来歇息一会儿，为了使老矿工心情开朗，我边走边和他聊天，我们谈到了岩石异响的原因，地下水味的变化，最近天气的异常，以及我们在工作、生活中的一些趣闻。 大地震还是有预感的发生了 不知不觉中，我们攀登到临近地面的出口处。突然，一束矿灯的亮光从上面照射下来，我抬头望去，不远的台阶上站立着一个粗壮的身影，我俩紧迈几步走上前去，我认出这是生产调度员乔福利，他问道：“井下的人全上来了吗？” “后边没人了”，我答道。 小乔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们：“你们知不知道，唐山发生大地震了!” 我和矿工老吉听到这令人震惊的消息，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乔没有注意我们的神情，继续说：“大地震对建筑的破坏非常严重，矿山内外，所能看到的房屋几乎全部被震坍了，还砸死砸伤了一些人，赶紧回家抢救家人吧!' 我们二人沉默良久，死死的盯着远处那一片又一片的废墟。 此刻的杜师傅面如死灰：“刚才，你在地下看泉水变化的时候，我就隐隐有预感，可怕呀，你把我扶出鬼门关，可等待我的是啥呢，要是家里人再有个闪失，我这个糟老头子可咋活啊。” “兄弟，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催促他赶紧回家。 杜师傅却劝起我来：“你快回去吧，老婆、孩子还等着你呢。” 我只好匆匆的离开了，走出去了很远，回头看去，杜师傅还在一个人望着满目疮痍的矿山发呆，转过身，我眼中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 （感谢您，坚持看到了文章末尾，我的微头条置顶处，有一篇征文，希望友友们有时间，再花一两分钟的时间阅读、支持一下，拜托大家，先感谢您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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