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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木青
一 夜晚，宋小慈爸爸接到刑警队长刘克勇电话，说他人已到门口，要进来说话。小慈爸妈把睡衣换了，叫小慈下去开门。 小慈见夜里10点了刘队长开着警务车来，就问：“刘队，出什么事了？” “这回不是找你啊，小侦探。”刘队长朝楼上喊，“老宋！” 小慈爸爸和妈妈穿好正装下楼来，大家在客厅坐下。小慈爸爸瞥眼刘队长的公文包，说：“你还没下班呀！” 刘队长说：“晚上，有位叫方细妹的女子到队里报案，她说接连几天总有陌生的男人跟踪、窥探她，他们有一伙人。昨天晚上，有一个人还跟到她家门口，被他老公撞到，老公怀疑她和那男人有不正当关系，当即怒火中烧打了她一巴掌，这事的冤屈，也就忍了。可是，今天老公回来的路上，那位陌生男子把他从货车上拖下来，踢了几脚，还威胁他'以后不能再欺负细妹，否则不客气！’。 老公回家更加坚信她与那男子关系不一般。她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带着老公到队里来报案。那女子今年22岁，且生有一男孩，虽说年轻，却头发稀疏、身材干瘦，不论容貌和气质都不出众。夫妻俩是两年前从农村来城里打工，问她城里有亲戚或熟人吗？那女子说认得你。” “叫方细妹呀？”小慈爸爸想了半天，又征询妻子，“我们家亲戚、朋友中都没听说有这女子吧？” “问你呢！”小慈妈妈杏眼怒瞪。 小慈先入为主：“爸爸，是不是你在外头找小蜜了？” “你胡说什么呢！她才大你几岁。”小慈爸爸说。 “她说她原来姓王，父亲叫王夫仁，和你是朋友。”刘队长从包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她是被人抱养的，父母亲在她出生周岁就不在了，这张照片是她父亲放在襁褓中传给她的遗物。” “这人就是王夫仁。”小慈爸爸指着照片上的男子。那时小慈爸爸还是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位长相粗糙，比他老成的男子站在水库堤坝上，王夫仁穿件黑色短袖衬衫，手臂上有颗显眼的大黑痣。瞬间，那遥远的往事又被一幕幕拉近了。
二 20年前，小慈爸爸还是宣传部一位普通的科员，下派到东孟村任党支部书记，王夫仁早已是村子里的熟客了，他是浙江人，在村里承包水利、道路建设小工程，人称他为“王包头”。他亲自做工，即使要找帮工，也是找村里人。承包的每项工程造价低、质量可靠。 王夫仁为人友善，与村民关系很好。如打水泥路，离哪家门口距离一小段，便用自己资金铺到人家门口……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他视同亲人帮忙。王夫仁比小慈爸爸大7岁，称他“王大哥”。王夫仁租住一户农家，那家女的是村医疗站护士，长得清秀，又有点文化，老公身体多病，王夫仁帮她家做些农活，俩人日久生情。一天夜里，那女的撇下儿女和丈夫跟着王夫仁跑了…… 三年后，小慈爸爸已到乡里任副乡长了。那女人又跑回来和家人团圆了。王夫仁气愤地寻她到村子里来，潜藏在野外。那女子和女伴到水库边的山上采锥栗，王夫仁突然从林中蹿出，两位女伴吓得哇哇叫着朝山下跑了，那女的当场吓晕了，等女伴叫附近做活的农民赶来，王夫仁拖着那女人跳进了水库…… 小慈爸爸和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赶到水库边，俩人早已殉情了，尸体打捞上来，摆在堤上，他的手还紧搂着那女人，直到法医来才掰开。由于案情明了，问完证人，很快结案了。 过了两个月后，小慈爸爸宿舍门口的沙堆里，工人取沙发现一封信，是王夫仁写给政府的，其实是写给小慈爸爸。 王夫仁之前一定是在他的门前转悠，为了最后看下老朋友，与他永别。他在信中承认自己犯下大错，深感后悔。他带走那女人后，便与家中妻子离了婚，与她游览全国各地名胜。一年后，女人生下一个女儿，女婴心脏有缺陷，转辗各地求医治疗也不见好，花光所有的积蓄，那女人失望地抛下他和吃奶的女儿，回到她老家。他抱着女儿寻找回来，把女儿安置好，便决定与她同归于尽。最后，他恳求政府体恤她可怜的女儿，多给照顾。 小慈爸爸按信上的地址，在邻村一位没儿没女的老夫妻家中，找到了那女婴。她哭声微弱，四肢细得像篾条，尽管俩夫妻照料细心，担心那女孩养不大……没想到，她长大成人，还当了妈妈！ 小慈妈妈听了，不断落泪，纸篓里一堆纸团。 “爸爸，跟踪细妹的人，会不会是那女方的亲人寻仇来了？”小慈问。 小慈爸爸望着对面的刘队长和小慈，与身边妻子交流下眼神：“刘队，还有小慈，这事你们别管，由我来处理。”
三 周末，小慈爸爸和妈妈准备约细妹一家来团聚。之前，刑警队刘队长已带小慈爸爸找到在地摊卖菜的细妹，并预约好。 中午时分，一位男子提着酒，进门对着小慈爸爸喊道：“宋局长，您好！我是细妹的丈夫。” 此人长得个子瘦小，一对小眼睛，目光透着精明。小慈爸爸鄙夷地瞟他一眼：“我家有酒，把酒拿回去！” “那是人家的心意，你就领了吧。”小慈妈妈过来，接过酒放好，叫他坐下。 随后，细妹带着儿子进来：“叫宋叔公。” “叔公！”小孩怯声叫道。 “好宝宝！”小慈爸爸和蔼地牵着小孩，拉着细妹坐在他身边。小慈在厨房洗菜，看着爸爸与母子俩的亲热劲，心里真有点忌妒。 “小弟，让我来。”细妹走进厨房，绾起袖子洗菜，把小慈推到一边。细妹穿着牛仔裤，宽领的粉色羊毛衬挂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优雅的尖下巴，不像他的爸爸宽额大脸。她的袖口浸了水，小慈提醒说：“袖子湿了。” 细妹把左手袖上往上一撸，手臂上有颗硬币大的黑痣，见小慈盯着那看，把袖子轻轻往下拉，盖住黑痣。 饭桌上，小慈爸爸兴高采烈地旋开一瓶红葡萄酒，把可乐交给小慈和小男孩，每人倒满一杯。互敬之后，小慈妈妈拿着块红布包着的金戒指：“这是小慈奶奶传给我的，这本该传给女儿，可她家就老宋这个儿子，我们家也就小慈一个儿子，这戒指交给你，以后就当我们家的侄女了！” 小慈妈妈把戒指戴到细妹的手上，她热泪盈眶，泪珠滴到戒指上，倏地抱紧小慈妈妈喊声：“婶婶！”哭得断了声。 细妹丈夫站起身，举着杯对着小慈爸爸：“叔叔，我敬你！” 小慈爸爸一饮而尽，杯子重重放下，给他一顿下马威：“作为一个男人，要懂得爱护女人，以后我们就是细妹的娘家人，你再敢欺负她，我饶不过你！” 细妹解释说：“他也挺苦的，他家兄弟多，又穷，才入赘我家，结婚没几年，我那老父老母便相继去逝，我们俩借钱埋葬两位老人后，在村里很难赚到钱，便到城里来打工，他每天起早贪黑帮人拉货……” 细妹丈夫自豪地说：“现我们在城里也有亲人了，再苦再累，不再孤单！”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事要相互通气。”小慈妈妈说，“细妹，最近那个男人还有没有跟踪你？” 细妹说：“最近没发现什么，是被我们吓跑了吧。” “小慈，你上学路上离那里近，有空绕过去看看你姐，帮盯紧点。”小慈爸爸说。 “小慈行吗？”妈妈不无担忧地说。 “小慈如发现那人，别靠近他，远远地就喊人。”爸爸说。 最后，他们的喜宴在几分恐惧和忧虑的气氛中结束。
四 早上6点，细妹到批发部贩来新鲜蔬菜，运到小巷临吋摊点叫卖。小慈爸爸已帮她到正式菜市场申请摊位，还没批下来。 小慈放学绕道细妹摊子边上叫声：“姐！” 细妹拣出 小慈不想要。细妹往他怀里塞：“拿着，婶婶每天教书回来，又要买菜，很辛苦的。” 小慈把菜带回家交给妈妈，第二天小慈上学，妈妈又叫小慈拎箱牛奶赠给细妹。小慈成了他们之间的联络员。 这时已是初冬时节了，中午，天空灰暗，气温骤降，一阵北风呼呼刮起，扫起路面灰尘，迎面卷来，路人拉紧衣襟，赶紧回家添衣服。 小慈放学归来，远远地望到细妹收起遮阳伞，放到三轮车上蹬车回去，边上一位老妇人伞没及时收，让风掀落，在路上飞转，她追一程，伞又往前飞一程，飞到细妹的车子前方去，细妹为躲避急驰而来的大伞，三轮车一急转侧翻路边，细妹从车上滚到地上。 小慈跑过去帮忙，一位健壮的男子已冲到细妹身边，扶起三轮车，再伸手拉起细妹。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叫，苍白的脸向后一仰，又倒了下去，小慈感到这人刚才一直在细妹身后徘徊，意识到他就是跟踪细妹的男子。 小慈按爸爸教的大声叫喊：“她是我姐！快放开她！” 他放开细妹慌张逃进小弄子里。 小慈见细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顾不上追他，抱紧细姝，赶忙拔打电话。
五 细妹躺在医院病床上，老公和小慈陪着她身边。小慈爸爸带着刘队长和几名干警进来。小慈妈妈直接从附近学校赶来，先他们而到，正去收费处取病历回来，她说：“细妹天生有心脏病，受了惊吓……医生建议她回去好好休息。” “婶婶，医疗费我会还你。”细妹的丈夫接过单子说。 小慈妈妈说：“我没交钱呀，账已经结算了。” “是那跟踪人付了钱吧？”小慈猜想。 细妹脸色苍白，神色慌张地说：“叔叔，我看到我爸了，他还活着，跟踪我的人就是我爸！” “这是不可能的！”小慈爸爸说，“当年你爸尸体我亲眼见到，由刑警运到县里火化，骨灰也让他那头亲人领去了！” 刘队长看着细妹，她说得很认真，定是亲眼见到那人了，嘀咕着：“可那人是谁呢？” 小慈爸爸说：“刘队，你们全城搜查一遍，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 刘队长说：“我们目击证人小慈也只看到他背影，小慈说他没恶意，也不构成肇事，我们不能动用警力。” “刘队，我觉得那人对细妹很上心，他还会再来，我们就在这蹲守。”小慈推断。 刘队长：“乡镇还有一起伤害案等着我们去处理，我们没时间，也沒警力布置这里了。” “只要医院能让细妹先别急着出院。我和我爸几个就行，那人无恶意，也没暴力。” "那不行，我还是叫医院派两名保安来。”刘队长又转身向最年轻的一位刑警说，“张斌，你留下来！” 刘队长带着其他人员走了，小慈妈妈下午有课也先回学校了。 病房里细妹老公陪着她，小慈父子俩和张斌在对面的一间空置的病房里，从门缝斜望着细妹病房门口，两名保安坐在走廊尽头重症室门口长椅子上。中午，患者和亲属都在休息，医院异常安静。 一位男子走到细妹病房门前，通过玻璃小窗朝里面窥探。张斌摸了摸腰间的手铐说：“那人来了！是他吧？″ 小慈摇一摇头：“不像，那人背影没这么高。” 那人转身离去后，一位壮实的男人沿着走廊小慈他们背光的这头走来。小慈发现时，他已推开细妹的病房门进去。细妹发出一声尖叫，老公紧护着细妹。两名保安冲进去就把那人扭出来，外头两名男子从走道跑过来要上前解救他，张斌拔出手枪指着他们：“别动！我是警察！” 后面的男人冷静地说：“他们是我的秘书和司机。” 小慈爸爸走出来，和那人撞了个面，像遭了电击，身子摇晃，快站不住，惊呼：“你是王夫仁吗？这怎么可能？！” 小慈搀着爸爸的手肘：“爸，他是活人，不是鬼！” “我是王夫仁的儿子！宋叔叔，我认识你，家中有你的照片，爸爸小时候对我讲起你。”那人说。“我爸爸去世前，写给我一封信，叫我长大后要来找到我妹妹。可是他们把我妹妹的姓名改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我在上海办家建材公司，最近在邻县跑业务，那天经过这儿，看到街上卖菜的细妹手臂上有颗和我爸爸一样的黑痣，我想她就是我妹妹吧？我一有空就跑来观察。我通过宋叔叔一家与细妹接触，我更加确认她就是我要找的姝妹！″ “刘夫仁还有儿子呀，你和你爸长得一模一样，吓我一大跳。” "爸爸，有那么像吗？你们都是只记得照片中他年轻的模样。″ 小慈爸爸在墙上的小方型镜子照了照，摸摸鬓上几根白发，感慨说：“是啊，你爸爸要是活到现在，也会像我一样变老了许多……” 小慈问他：“你手臂是不是也有颗黑痣呀？″ 他大方地拉起衣袖，露出手擘上的黑痣让小慈辨认。小慈向张斌笑笑说：“细妹就是看到她这痣，再对照他这张脸，才吓晕过去。” 细妹从病房里起身出来，那人转身喊道：“姝妹！我是你哥哥！″ 小慈爸爸说：“孩子，他真的是你亲哥哥呀！” 细妹亲切地扑到他身上：“哥哥！我还有哥哥！” 他搂着细妹说：“妹妹，你受苦了！我要带你走，让你过上好日子！” 细妹跑到丈夫身边说：“我不跟你走，我在这里长大，我有了丈夫和孩子，还有刘叔叔一家，我要留在这里！” 他望着小慈父子俩说：“我都看到了，宋叔叔一家确实值得我们信赖。如果真想在这城市住下来，你选好这儿最好的一套房子，我付钱帮你买下！” 细妹老公说：“我不要你买，也不贪你的钱！我和细妹有自己的奋斗目标，我们正在努力去实现！” 他朗声笑起：“你这才像个男人！” 他向大家鞠躬：“谢谢你们的帮助！我离开公司好多天了，家里有急事等着我回去。我以后会常来看望你们。” 大家陪着细妹送他哥哥上了轿车离去。瑟瑟凉风中，细妹抹去泪痕，脸上绽放如秋菊的灿烂笑容。
作者简介：叶木青，出版有诗歌集《相思总比寂寞好》童话集《黑母鸡的处世哲学》《小黑猫拾宝》《小虎的羊妈妈》。著有长篇系列《小鸡吉格故事》《好老鼠科比》《V探：宋小慈》等。作品曾获《人民文学》“爱与和和平”征文优秀奖、福建省第二届儿童文学奖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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