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排《赠虞十五司马》读记

杜甫五排《赠虞十五司马》读记

（小河西）

赠虞十五司马

远师虞秘监，今喜识玄孙。形像丹青逼，家声器宇存。

凄凉怜笔势，浩荡问词源。爽气金天豁，清谈玉露繁。

伫鸣南岳凤，欲化北溟鲲。交态知浮俗，儒流不异门。

过逢联客位，日夜倒芳尊。沙岸风吹叶，云江月上轩。

百年嗟已半，四座敢辞喧。书籍终相与，青山隔故园。

此诗或作于上元二年（761）至宝应元年某秋，时杜甫居成都。司马：唐大都督府司马从四品下；上州司马从五品下。虞司马：虞世南玄孙，或在成都府任司马，名不详。

远师虞秘监，今喜识玄孙。形像丹青逼，家声器宇存。

凄凉怜笔势，浩荡问词源。爽气金天豁，清谈玉露繁。

虞秘监：虞世南。初唐著名书法家、文学家和政治家。《旧唐书-虞世南传》：“虞世南，字伯施，越州余姚人。…太宗灭建德，引为秦府参军。寻转记室，仍授弘文馆学士，与房玄龄对掌文翰。太宗尝命写《列女传》以装屏风，于时无本，世南暗疏之，不失一字。太宗升春宫，迁太子中舍人。及即位，转著作郎，兼弘文馆学士。时世南年已衰老，抗表乞骸骨，诏不许。迁太子右庶子，固辞不拜，除秘书少监。”

家声：家族的声名。《史记-李将军列传》：“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书-司马迁传》：“李陵既生降，隤其家声。”

笔势：运笔的风格；文章的气势。《晋书-王羲之传》：“尤善隶书，为古今之冠，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金天：秋天；秋天的天空。《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唐-陈子昂）：“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奉和圣制天长节赐宰臣歌应制》（唐-王维）：“金天净兮丽三光，彤庭曙兮延八荒。”赵殿成笺注：“金天，唐人多使金天字，即秋天也。秋于五行属金，故曰金天。”

大意：远远师从虞秘监的书法，今天很高兴认识他的玄孙。虞司马的形象与虞秘监的画像很像，虞家的名声和仪表风度仍存。喜爱虞司马书法气势悲凉，探问虞司马诗文气势浩荡文思涌泉。豪迈的气概如金秋的高天一样豁亮，清雅的谈论像秋天的玉露一样丰繁。

伫鸣南岳凤，欲化北溟鲲。交态知浮俗，儒流不异门。

过逢联客位，日夜倒芳尊。沙岸风吹叶，云江月上轩。

南岳凤：《赠送从弟》（汉-刘桢）：“凤皇集南岳，徘徊孤竹根。”《文选》李善注：“凤生丹穴，故曰南岳。”《山海经-南山经》：“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

北溟鲲：《庄子集释-内篇》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交态：世态人情。《史记-汲郑列传》：“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久客》（杜甫）：“羇旅知交态，淹留见俗情。”

浮俗：浮薄的习俗。《令旨解二谛义》（梁-萧统）：“正以浮俗，故无义可辨，若有义可辨，何名浮俗。”

过逢：遭逢；过从。《汉书-五行志下之上》：“道中相过逢，多至千数。”《简吴郎司法》（杜甫）：“却为姻娅过逢地，许坐层轩数散愁。”

客位：席位。《冬节后至丞相第诣世子车中》（梁-沈约）：“宾阶绿钱满，客位紫苔生。”

大意：像久久鸣叫的南岳凤凰，又像欲化为大鹏的北溟之鲲。知道世态人情尽是浮薄的习俗；我们都是出自儒门。交往之中总是座席相联，不分日夜饮酒干杯。沙岸上风吹树叶飒飒作响，云雾笼罩江水，月亮爬上栏杆。

百年嗟已半，四座敢辞喧。书籍终相与，青山隔故园。

百年过半：上元二年（761）杜甫五十岁。

四座辞喧：《古诗五首》（魏晋）：“四坐且莫喧，愿听歌一言。”

书籍相与：典“仲宣受书”。《三国志-魏书-王粲传》卷21：“献帝西迁，粲徙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之。时邕才学显著，贵重朝廷，常车骑填巷，宾客盈坐。闻粲在门，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容状短小，一坐尽惊。邕曰：此王公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博物志》卷6（晋张华）人名考：“蔡邕有书近万卷，汉末年载数车与王粲。”

大意：感叹俺百年已经过半，岂敢让“四座且莫喧”。俺的书籍最终愿相赠与你，只是由于战乱，青山还分隔故园。

这首排律共10联。首二联写初识。俺的诗文书法学虞秘监，今天认识了他的玄孙。你的样子与虞秘监的画像很像，虞家家族的名声和仪表风度仍存。接着三联写虞司马的诗文谈吐和气概。书法气势悲凉，诗文气势浩荡如水之源泉。气概如金秋高天豁亮，谈论像秋天玉露丰繁。像久鸣的南岳凤凰，像欲化为大鹏的北溟之鲲。再三联写二人交情。皆不喜欢浮薄的俗气，皆出自同一儒门。交往之中总是座席相联，不分日夜饮酒干杯。沙岸上风吹树叶，云江上月亮上杆。（夜风起，月升高，夜已深。）末二联感叹。俺百年过半，不敢言“四坐且莫喧，愿听歌一言。”但俺还是有句话要说：要像蔡邕赠书王粲，俺愿将书赠与你，只是青山还阻隔故园。